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浮游【完结番外】>第97章 N—诡谲惊梦

  “徐邀……”

  “徐邀,你的心,太狠。”

  “徐邀……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很痛苦,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

  “徐邀,你不怕我爱上别人吗?”

  四周都是灰蒙蒙又浓稠的雾,让人看不清楚所处何地,也看不清楚这里是否有人,但徐邀听见了解听免的声音,所以他敢肯定解听免就在这里。

  可是他宛如身处海底,因为传来的声音很朦胧,仿佛隔了一层似的,就好像解听免是在岸边隔着海面对沉在海里的他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解听免离他这么远?他为什么不能听清他的声音?

  徐邀顿时就有点着急,慌不择路地到处走,可他似乎被囚在了迷宫之中,兜兜转转怎么都还在原地。

  “徐邀……”骤然声音变大了,也清晰了不少。下一刻,浓雾尽数消散,显现出此地的真容。

  徐邀愕然不已,发现他却是被“囚”住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铐上了又重又长的锁链,最多只能往前走三步,再多行一步他就会被无情地拽回去。

  关键这还并不是令他最震惊的——他面前站了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他没有五官,就仿佛是没有画了皮的脸烙在了人身上,吊诡又怪诞,令人头皮发麻。

  可这个诡谲的人在没有五官的情况下却“开口”了,徐邀都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下一刻此人的音色让徐邀登时冷汗直流,它属于解听免。

  他听见他“说”:“徐邀,这是我的婚礼请柬,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此话一出,所有恐惧皆被密密麻麻的心痛压了下去,徐邀的面前忽然变出来了一张鲜红的请柬,他愣愣地盯着,艰涩地询问:“……谁?你和谁结婚?”

  明明这个人没有五官,自然也就没有了表情,可他歪了歪脑袋,徐邀便看懂了他这是在疑惑:“当然是我和张南阅的婚礼,否则还能是谁?”

  对呀,当然是和张南阅,否则还能和谁?又不可能是他。

  解听免好像能听到他心声一般,他凑近了两步,语气倏然冷了下来:“要不然你以为和谁?反正都不可能是你。”

  心更痛了,徐邀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想延缓这样的疼痛,可是根本不起效果,他便下意识想抓住心口处的衣服与皮肉,不过他刚有所动作,锁链的“哗哗”声就响了起来,制止着他每一个举止,不让他动分毫。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囚犯。

  “徐邀,”解听免指了指自己的五官,“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脸吗?”

  徐邀的嘴唇微微有点颤抖:“……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潜意识,”徐邀闻言一愣,而解听免却伸出手指指向了他,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是一场审判,“这说明你再清楚不过,我们终将远离,所以我们是陌生人,那你自然就不需要记住一张陌生人的脸了。”

  “你明白了吗?”

  原来……竟是这样吗?徐邀怔然,愣愣地看着解听免。

  解听免又问:“你知道你为什么被锁住了吗?”

  如果说之前徐邀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在刚才解听免提出又解答的问题中,他已经明白了。

  解听免也不需要徐邀和他一问一答,他就犹如是个上了发条的玩偶,只会程序化地进行自己早就被设定好的指令:“因为你还没有从对我的感情中走出来,所以这就是你现如今的状态——被困住、被锁住、被缚住,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

  “等你什么时候尝试走出来了,铁链就会松一分,直到你彻底走出来,就能彻底获得自由。”

  “解听免……”徐邀低下了头,他攥紧了锁链,全身都些颤抖,他嗓音哽咽、压抑、破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走出来啊,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痛苦。”

  话音刚落,徐邀感觉有人轻柔地抚过他的眼尾与耳畔,他缓缓抬起头,发现解听免的五官竟然渐渐清晰了,他温柔地对他笑着:“没关系,慢慢来,你总能成功的,当年我也以为我一定走不出来,可最后还是做到了。”

  “徐邀,你不要勉强自己,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顺其自然就好了。你要记住,时间能治愈作茧自缚的囚徒,它唯一不能治愈的就是真正的伤病。”

  “徐邀,既然重来了一回,就好好地爱自己,不要再消耗自己的身体了。”

  此话一出,徐邀顿时感觉身上又痛了起来,仿佛十几年前的癌病能如影随形般地追寻折磨着。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与解听免对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的胃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即使听了他的控诉解听免还是温柔地笑着:“好,我会改的。”

  徐邀放开了紧紧攫住的铁链,也松懈了紧绷的身体。

  “徐邀,我们的归途只能是形同陌路,所以说再多已经不合适了,我只最后再说一句。”

  “好。”徐邀的音线已然哑了。

  “这一次,你也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话毕,浓雾犹如龙卷风一般猛烈席卷而来,再湮灭了视野,模糊了人影,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满目的苍白与荒凉,独留徐邀一人孤寂地被圈于一处。

  “徐邀……”

  “徐邀……”

  “徐邀!”

  徐邀猛地惊醒,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裴些不满地谴责他:“都叫你好几声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也睡得太沉了吧,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徐邀缓了缓剧烈撞击胸膛的心跳,舔了舔干涩的唇,道:“昨晚确实没休息好,对了,你叫我干嘛?”

  裴些指了指餐桌和正在咕噜咕噜的火锅:“叫你起来吃晚饭。”

  徐邀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掀开,有气无力地指挥道:“我好渴,你给我倒杯水吧。”

  裴些微微皱了眉,觉得徐邀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先去给他倒了杯热水。

  徐邀愣愣地注视着一块地砖,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笼回神。

  他本来和裴些约好晚上来他家吃晚饭的,但他上午就辞职离开公司了,下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提前去裴些家门口等着他下班。

  因为他来得太早,裴些什么都还没开始准备呢,徐邀便打算帮他打下手。可他因为昨晚在游云寺没睡好,备菜的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终于在险些被刀切到的时候裴些将他赶出了厨房,强行勒令他休息,于是便做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梦。

  为什么他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你的水,有点烫,小心着喝。”裴些将玻璃杯递给了他。

  徐邀接过,微微抿了一口,确实烫,便打算先等一会儿。

  他感觉身侧的沙发往下陷了点,裴些坐在了他旁边,问道:“你做噩梦了吗?”

  算噩梦吗?徐邀盯着面前缭绕的热气水雾,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裴些向后仰去,靠在了沙发上,却不再问了。

  裴些虽然看着不着四六的,但是近些年来也逐渐敏锐聪明了不少。

  若只是做个噩梦,徐邀不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所以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亦或者说他梦见了谁,已经不言而喻了,深问下去只会让徐邀更难过而已,没有必要。

  他站起来,开口:“底料应该差不多煮好了,走吧,吃晚饭了。”

  徐邀深吸了一口气,将稍微凉却了的水喝了两口,道:“嗯。”

  裴些丢了两只牛蛙和一些青菜,又下了几根鸡翅,让这些不好熟的先煮一煮,瞥了眼正在玩手机等待的徐邀,而此时他的手机页面正好停留在一个旅游博主的微博上,他便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你为什么想去芬兰啊?”

  徐邀头也不抬,戳进去一张风景照,说:“前因后果很长,我懒得解释,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就是很想去就行了。”

  裴些下意识脱口而出:“和解听免有关系吗?”刚说完就恨不得扇自己的臭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缩了缩脖子,小心觑着徐邀,但还好徐邀面色如常,仿佛这个名字已经对他免疫了一般,根本不会掀起他内心的波澜,裴些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刚才那个噩梦也没有那么影响徐邀。

  徐邀闻言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扯到他身上,我想去芬兰还真和他没关系。”

  “是吗?”裴些嘟囔道,“以前解听免喝醉的时候我听他一直喃喃着想去芬兰,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俩小情侣的什么约定呢。”

  徐邀抬眼,阴沉沉的眼神射向裴些,音线压了下来:“注意你的用词,我和他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裴些点头如捣蒜,道:“知道知道,你们现在就是陌生人嘛,不用再三令五申了。不过吧,我觉得你应该等一个月再辞职的。”

  “为什么?”

  既然那个梦对徐邀没什么影响,裴些便不用顾及许多了,顿时说话就有点不过脑子,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因为一个月后就是春节啊,公司每年这时候,都会提前向高级职员商议年假去哪里旅游,反正公司出钱,这些年来国内国外都有。到时候我就撺掇着其他员工让他们选芬兰,这不就圆了你没有和解听免一起去芬兰的遗憾了吗?”

  “哼,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今早刚提交了辞呈,”徐邀冷笑一声,“而且就算没辞职,我也不会选择和他去芬兰的。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份变了,我已经不愿意再和他现在这样的身份去芬兰了。”

  裴些瞧出徐邀神色中的森寒之意,赶紧找补:“你不愿意正好,那今年年假我就不跟着公司安排的地点去旅游了,我们俩一起去芬兰玩一趟如何?”

  他说着,同时不忘瞅了瞅火锅,觉着也差不多了,捞了一片娃娃菜出来。

  徐邀见状也放下了手机,夹起了一条菠菜放入碗中:“可以,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不行就算了。”

  “嗯。”裴些又往锅里丢了几片肥牛。

  切得薄薄的肥牛烫几下就熟了,徐邀从锅里夹出来,吹了吹送入口中,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和裴遇生是怎么一回事啊?”

  “嗯?”裴些疑惑,他歪了歪头,“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啊,我们在交往。他有自己的房子,不过住得少,大部分还是在我这边,所以差不多算是同居。”

  “不是,”徐邀被烫得赶紧喝了一口裴些提前准备好的饮料,放下了筷子,“我不太理解你的行为。”

  “你和裴遇生这段关系,你妈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你为什么还非想要向你妈出柜呢?阿姨要是知道了,你们俩肯定就要断啊,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你这样自相矛盾的做法。”

  “其实裴遇生也很不能理解,”裴些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筷子,“徐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害怕”这种词,仿佛天生和裴些就很不搭,强行拼凑在一起只会觉得怪异,因此徐邀下意识皱起眉看着他。

  “我妈她毕竟是亲手将我和裴遇生抚养长大的,所以我和裴遇生之间的暗波汹涌,也许是相碰的一个眼神,或许是不经意的手指相触,这些种种细节,都有可能会成为我妈发现的可能。”

  裴些敛了神色,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徐邀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瞧出“认真”这种神色:“与其被迫发现,还不如主动说出,这样她接受得还不至于那么愤怒与不可置信。假如我妈她虽然接受不了,但她愿意眼不见心不烦呢?这不就成功了吗?”

  徐邀错愕,感慨万千:“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深谋远虑,真是变了好多啊。”

  裴些苦涩一笑:“我也是没办法了,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下策,毕竟能瞒一天就是瞒一天。可我太害怕了,只想尽早解脱,是生是死赶紧给我个痛快吧。”

  “那你说了吗?”徐邀屏息凝神,担忧地问道。

  裴些抿紧了唇:“没有,我……还没想好最合适的措辞。”当然,裴遇生时不时总拦着他也是原因之一。

  徐邀拧着眉,游移不定:“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小心翼翼地瞟着裴些的神色,“假如你妈妈就是怎么都不能接受呢?甚至以死相逼你们分手呢?”

  裴些的眼神骤然就失了焦,他木讷地盯着锅里咕噜咕噜的泡泡,良久,似是无可奈何,也像是心如死灰:“那我只能分手了,我不能让我妈为难。然后,辞职,并离开绍河。”

  徐邀愣住了,这个回答与走向,怎么那么像他自己?

  裴些也意识到了,干笑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了这件事,我就和你一起走了啊。你不是也想离开绍河吗,到时候我们俩就相伴,走走停停想一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徐邀内心顿时酸涩一片。

  他和解听免不得圆满,而裴些和裴遇生又何尝不是善始难以善终,每一步都是走在钢丝绳上,稍微行差踏错,就会粉身碎骨。

  平衡——是不可能存在的。

  要么成功走完平安落地,要么,就只能接受殒身碎首。

  气氛一下子就低沉了许多,徐邀率先笑了笑,活跃起来:“先不说这件事了,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操心它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吃饭吧。”

  裴些也粲然一笑:“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好像和我说过‘船到桥头自然沉’啊?”

  徐邀凝神想了想,好像是刚入高中的第一天,裴些正向他抱怨突如其来的开学考时他说的话,忍俊不禁道:“这么久远的老黄历你居然还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了,”想起了陈年旧事,裴些顿时就有点兴奋,“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

  这时,他的话音猝止,后面半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直接卡在喉咙里,因为门外响起了他家对门邻居的声音:“诶,小裴?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我看你站老半天了,你不会还把密码忘记了吧?那不还有指纹吗?”

  徐邀和裴些同时陡然一惊!

  徐邀的大脑迅速运转,他不知道裴遇生在门外听多久了,所以只好回想从他吃饭开始说的每一句话。

  俞西客也是一中的,还与他们是同届的,裴些即便对俞西客真的没印象,也可以撒谎说见过几次。唯一有可能穿帮的,就是裴些有叫过他“徐邀”这个名字!

  现在他就希望裴遇生站在门口并没有偷听多久。

  邻居的声音还挺大,身处屋内的徐邀和裴些既然听见了,那站在门外的裴遇生自然也会发现屋内的谈话声忽而停止了,既然如此,他就将大拇指按在了指纹锁上。

  “咔哒”一声,大门缓缓展开。

  裴些霍然站起来,从椅子上离开走向玄关,徐邀也紧张地踅身看过去,于是,两人的瞳孔同时扩张到极限!

  只见裴遇生的身后,赫然就是解听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