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浮游【完结番外】>第83章 P—水落石出

  “呜哩呜哩——”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前后脚到了小区,前者将孟疏元和徐邀一起送往了医院,后者将围观的人群全部驱逐,并且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将那大滩血迹用警戒线包围起来,再纷纷询问周围的邻居。

  救护车踩着风火轮赶往了医院,徐邀浑身都是血,除了孟疏元掉落下来时被猛地溅到的,还有他后来扑过去拥抱着她时沾染上的。

  他面色呆滞,仿佛五官在他脸上只是个摆设,但是沾满鲜血的双手却一直在颤抖,从救护车上跳下来的时候险些站不稳,差点跪在了地上,还好一旁的医生扶住了他。

  他抬起头,发现居然这么巧,来到的医院竟然就是他平时治病的那所。

  徐邀踉踉跄跄地跟在急救床身后,望着面色惨白却又满脸污血的孟疏元,她已经昏过去了,早就失去了意识。

  他们一路疾驰赶往了手术室,徐邀被拦在了门外。他呆呆地盯着紧闭的手术室门,良久,慢慢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恸哭!

  ——

  解听免一放学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餐厅门口,他抵达的时候徐邀还没有来,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徐邀家离得远,估计还在路上。

  可是夜幕逐渐深邃,不断有就餐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迈入餐厅,他们言笑晏晏,只余下解听免一个人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拿出手机了,他扫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就算公交没赶上,抑或路上堵车也该到了。

  解听免心中渐渐浮现出不太好的预感,他决定不再傻等了,立刻就给徐邀拨过去电话。

  可是,没接通,直到自动挂断,出现了那句冰冷的抱歉女声。

  解听免垂下眼睑,嘴角绷紧,死死捏着手机,毫不犹豫地再打了一个。

  不出意料,还是没有接通,于是解听免就锲而不舍地继续拨。

  十次的自动挂断,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解听免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那个寒冷的十一月中旬。

  徐邀单方面要远离他,他就是这样坚持不懈地拨打一个又一个电话的,可怎么都是无法接通。

  他似乎一下子就将徐邀弄丢了,他再也找不到他,只能徒劳无功地等待对面给他回音。

  不,这次他不要再傻傻地等候徐邀的回应了,他要找到他,他要主动出击,将徐邀寻回来!

  解听免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拔足狂奔起来,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徐邀小区的地址。

  四十分钟后总算从缓慢前行的车流中抵达了,解听免付了钱后着急地甩上门,赶往了徐邀家所在的那栋,可是,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里会有警车和警察?为什么周围有那么多围观的人群?为什么……地面上有那么大一滩醒目又腥红的鲜血?

  不会的,不可能。

  解听免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栋的住户那么多,不一定就是徐邀,他迟到也不能说明这血就是他的,这根本不能构成因果。

  对,不会的。

  解听免捏紧了手,指甲掐进手心中,以疼痛来逼自己镇定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随手拦下了一位正准备离开的男人,嘴唇颤抖:“请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连连摆手,愁眉苦脸:“可惜了,估计是活不了了,从楼顶一跃而下呢,八成是活不成了。唉,明明也没有多大年纪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解听免在听到“没有多大年纪”的时候,险些心脏骤停!

  他面色惨白,呼吸不稳,仿佛刚从淹没他头顶的湖水中捞上来,差点溺毙:“是谁?谁……出事了?”

  “孟疏元,就是这栋楼的那位单亲母亲。诶,你好像不是我们小区的吧,看着怪面生的,你认识这个人吗?”

  解听免霍然倒退两步,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居然是孟疏元!

  虽然没有听到“徐邀”这两个字让他庆幸,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劫后余生,但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喜悦瞬间就被湮灭了,那是孟疏元!是徐邀的妈妈!

  解听免再次拦下了男人,慌张道:“叔叔,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个医院?”

  男人惋惜道:“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都是就近送医吧,只不过这一片都是老小区了,就近估计也近不到哪里去,应该还是挺远的。”

  “唉,肯定来不及了,八成是救不回来了,就是可怜她那个高中都没读完的儿子了,这都是什么孽啊,”他又提醒道,“哦,对了,你要是想去医院,可以用手机查一下。”

  “好的,谢谢。”解听免跑出小区,再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地图上查了最近的医院后,将名称报给了司机。

  在一路疾驰的过程中,解听免看着不断熟悉的道路,忽而发现,这个医院好像就在他打工的便利店不远处,也就是说,离他现在租的房子也很近。

  ——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肯定会没事的……”

  “徐邀!”

  解听免几乎跑遍了整个医院,总算找到了徐邀,远远地就看见他呆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全是血,双手一直在颤抖。

  他连忙跑了过去,将徐邀一把拥在怀里,仓惶却竭力抑制着恐慌,试图给那个全身冰冷的人带来慰藉:“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吓自己,阿姨一定会平……”

  “别碰我!!!”徐邀狠狠地推开了解听免,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右手还有伤,根本动不了,可即便如此,他仿佛都感受不到手上剧烈蔓延的疼痛。

  解听免被徐邀推倒在地,他愕然地盯着徐邀,眼珠转动,视线一下子落在了他被纱布包了一圈又一圈的右手上,以及他脸颊异常清晰的巴掌印,他的面色猝然骤变!

  解听免疾速爬起来,再次把徐邀纳入怀中,不断拍着他的后背。

  他的呼吸是乱的,但是他必须镇定下来:“徐邀,没事的,阿姨会没事的,你要相信……”

  “滚开!!!”

  徐邀怒吼,面目扭曲,再次狠狠地推开解听免,使了全力,于是解听免再次被推倒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他不放弃,再复爬起来抱住徐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平静下来,但他清楚,徐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无论他现在如何抵触,他都不会放弃的。

  “别碰我!!!”

  徐邀咆哮,又一次推开解听免,他眼白中爬满了盘虬的红血丝,恶狠狠地盯着解听免,仿佛这人并不是他深爱的男朋友,而是深恶痛绝的仇人。

  解听免身上也沾染上了血迹,接二连三的推倒,使得他的四肢也泛起了疼痛。他缓慢地爬起来,但这次他不敢再拥抱徐邀了,因为徐邀右手的纱布开始蔓延鲜血,逐渐染红。

  他害怕把徐邀的右手弄伤了。

  两个人的呼吸都异常沉重,胸膛起伏得厉害,久久不能平缓下来。徐邀怒目而视,死死地注视着解听免。

  可渐渐的,仿佛被魇住的徐邀,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他的面目从狰狞逐渐变成悲痛与哀戚,眼瞳里的溃散与周遭的阴郁倏地消散了。

  他跑了起来,猛地拥抱住解听免,脸埋进他的脖颈处,放声痛哭:“解听免……我、是我害死了我妈……是我……”

  解听免立刻回抱住徐邀,不断拥紧,音线沙哑:“不是的,不是你,不是你……”

  徐邀吃力地摇了摇头,泣不成声:“不是的,就是我,是、是我,她都是为了我,否则她不会想要自杀的……”

  解听免不明白孟疏元寻死的前因后果,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下来在胡思乱想并厌弃自己的徐邀:“不是你,真的不是你,而且阿姨肯定会没事的,你不要瞎想……”

  徐邀哭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他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堕入了冰寒的深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根本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她就不会去借高利贷,她也不会受到那么多虐待与毒打,更不会遭受威胁,是我把她送上了死路。解听免,血……好多血,都是血……她身上都是血……”

  “徐邀!徐邀……你听我说,听我说……”解听免将徐邀从他怀里扒拉出来,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眸,指腹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汹涌的泪水,“不是你,真的不是你,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阿姨,那、那是意外,你不要自暴自弃,也不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好不好?”

  徐邀痛苦又吃力地摇了摇头,哽咽且嘶哑地开口:“解听免,我、我妈妈她不要我了,她把我丢下了,她要放弃我了,我、我该怎么办,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是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解听免重新将徐邀拥入怀里,他的眼瞳也因为过度恐慌而渐渐失焦,但仍不忘安慰着他,“你还有我……还有我……”

  沉闷的哭泣声和无助的劝慰声从骇浪至退潮,解听免感觉出不对劲,他松开手,徐邀立刻身子软软地滑下,他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发现他已经因为情绪过度失控与激动昏过去了。

  解听免强行按压下惶恐不安,抄起徐邀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冰冷的双手却沉稳有力,一路赶往了急诊室。

  医生与护士立马上前,将徐邀带去了病房安置。

  解听免解释一番后,医生大概了解了情况,给徐邀挂上吊水,对解听免说道:“你是他家属吗?”

  解听免沉默了片刻,选择了撒谎:“是的,我是他表哥。”

  医生点点头,道:“他现在情绪很激动,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既然是他的家属,一定要安抚好他,而且还得看好他,以防……他做傻事。”

  解听免一愣,面色顿时凝重,正色道:“好的,我会的。”

  医生刚离开没一会儿,猝然不远处的手术室灯光灭了,门打开,一位医生走了出来,喊道:“孟疏元女士的家属在吗?”

  解听免闻声,瞥向还在昏迷中的徐邀,没办法,只能起身赶往手术室门口,道:“我在。”

  医生取下口罩,面色悲哀,宣布道:“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解听免登时面色煞白,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下意识就往几步之外的病房看过去。

  孟疏元真的死了,那徐邀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你是死者的孩子吗?”医生问道。

  解听免缓慢地摇了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是……表亲,她儿子因为接受不了,情绪激动所以昏倒了。”

  医生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了,说:“那我们先把死者推到太平间了,等死者的直系亲属醒了后叫他来办理手续。”

  解听免步履沉重,每一步都移动得异常艰难,往病房走去。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等徐邀醒来后,该如何对他说出“孟疏元抢救无效”这种话来,无论直白还是委婉,结果都是不变的,对徐邀的创伤也是不会改变的……

  在他要进门的那一刻,忽而不远处的办公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医生,将解听免拦下了:“那个……你刚刚是不是说,你是徐邀的表哥?”

  解听免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神,听到“徐邀”两个字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应激开关,他呆愣地转过了身,轻声道:“是的,我是。”

  医生叹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麻烦你过来一趟,有些事情得和你商量。”

  解听免猜测是不是孟疏元的后续处理事件,便跟着医生走入了办公室。

  医生示意解听免坐下,一脸的愁云惨淡,先对他表示了悲哀:“抱歉,逝者已逝,请您节哀。”

  解听免攥紧了手,垂下眼睑,沉默无言。

  这句话,不应该对他说,他是越俎代庖了。

  “是这样啊,因为患者现在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而你又自称是患者的表哥,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解听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未从孟疏元的猝然死亡中笼回思绪,否则他怎么会听到“患者”这个词呢?

  一定是脑子僵硬得转不动了,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仿佛不听他的使唤,滞涩地开口:“患者?什么患者?谁是患者?”

  医生愣住了,不过随即也恍然大悟了。

  毕竟只是表亲,人家又患了这种病,家里肯定是想隐瞒下来的,不知情也理解。可是现在不说也不行了,徐邀父亲早去世了,几分钟前母亲也走了,只能让表亲来照顾他了。

  医生哀戚又抱歉地说道:“是徐邀,患者患了白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