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斌向齐荆楚报告完工作日程，顺手把纸袋放到齐荆楚桌上。
“齐总，这是季轻云先生托我给您带的曲奇。”
听到季轻云的名字，齐荆楚停下了签字的动作，抬眼看向粉蓝色的、印着可爱小猫印花的纸袋，眸光微颤。
那个人就像一只其貌不扬的野猫，突然闯进他的世界，肆无忌惮地撒野打滚了一番后，便潇洒离场。
本来这事对于齐荆楚来说，无关紧要，甚至根本不值得被他留在记忆里，但那只野猫偏偏留下了一地猫毛，只要风一吹，竟又能勾起轻微但恼人的瘙痒和躁动。
“谢谢，不过你怎么会见到他，你去找齐荆舟了吗？”
“不不不。”高斌连连摇头，生怕被齐总误会他暗通敌营，“我昨天去了最近很火的一家网红店，想给我女朋友买蛋糕，没想到季先生就在那家店工作，他认得我，就把曲奇给了我，说是谢谢你上次在派出所对他说的话。”
高斌的话，让齐荆楚拆纸袋绑带的动作慢了下来。
在齐荆楚的理解里，派出所门前两人的谈话，算不上多愉快友好，最后还是以季轻云的威胁作为结束。
现在季轻云突然以此为理由送他礼物，齐荆楚很难不觉得可疑。
当看到纸袋里，是一堆不可名状的便便色物体时，齐荆楚更加肯定那只诡计多端的猫不怀好意。
哪个正常人会送这么些破烂玩意来感谢别人啊。
齐荆楚甚至怀疑这堆东西之所以长这样，是因为季轻云在里面加了料。
于是他把纸袋重新系好，扔回到高斌手里，“送你了，你帮我处理掉。”
“好的，谢谢齐总！”高斌捧着纸袋，开心地想今天的下午茶有着落了。
他的那份带回去之后，大部分都进了他女朋友的肚子，他自己都还没吃够呢。
齐荆楚见高斌一脸满足，莫名觉得扎眼，“还傻笑什么，十点开始的项目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高斌赶紧收起笑容溜了。
会议结束之后，高斌提醒齐荆楚，中午约了胜凌集团的陈总吃饭。
“陈总那边定了在湘月轩，需要我和他们胜凌那边沟通更换地方吗？”
齐荆楚听罢，眉头紧了紧，却只道：“不用了。”
湘月轩是燕城最有名的湘菜馆，以口味正宗、用料讲究闻名。
而齐荆楚，偏偏最讨厌吃辣。
他对辣味的耐受天生就低，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一吃辣，立即就会满脸通红，宛如喝酒上头一般，十分有损他禁欲精英总裁的形象，因此他基本上都能免则免。
而请客的陈总，显然对齐荆楚的口味一无所知，点了满满一桌菜，每道菜都重油重辣。
见齐荆楚一筷子都没动，还非常没有眼力见地吆喝让他多尝尝。
齐荆楚对此不为所动。
“西南建厂的事，感谢陈总的帮忙，至于你刚才提出的合作计划，我想需要看过具体的计划书后，才能继续商讨后续的可能性。”说着他看了看手表，“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就此失陪了，陈总你慢用。”
然后便带着高斌走了。
可怜高斌也只能跟着一口没吃，饿着肚子回到公司。
下午趁着齐荆楚和分公司负责人连线开会，高斌给自己冲了杯挂耳咖啡，躲在茶水间摸鱼。
三个女生进来茶水间倒水，看高斌一口咖啡一口曲奇很是惬意，七嘴八舌道：“高助你吃的是什么？看起来好丑哦。”
“有丢丢像我家狗子吃的狗饼干。”
“可是闻起来好香啊，好吃吗？”
“当然好吃，最近很红的那家映色工坊知道吧，这曲奇就是那里的出品，味道可绝了。”高斌说着，又塞了一块进嘴里。
“哇，那家店的点心听说超抢手的，去晚了就卖光了。”
“不对啊，小绿书上的晒图明明全都颜值超高的，可你这堆丑不拉几的，我看其实是你女朋友做的吧，没关系啦，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高斌不以为意，“你们和齐总一样，都只看表面，注定没口福喽。”
三人见他吃得有滋有味，不禁被勾起来馋虫，纷纷提出要尝尝。
高斌却护食得很：“不给不给，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在这里吵吵闹闹，工作都做完了吗？”
熟悉的冰冷声音自门口传来。
热闹的茶水间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该回去发邮件了。”
“我该回去收邮件了。”
“我该回去检查她俩的邮件了。”
三个女生不敢直视齐荆楚鹰隼般的目光，动作僵硬地鱼贯离开。
茶水间里只剩下吃得满嘴曲奇碎屑的高斌，和齐荆楚大眼瞪小眼。
“我吃完就马上回去。”高斌默默祈祷齐总千万别听到他刚刚说的话。
可惜齐荆楚阴冷的脸色表明，他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齐荆楚视线移到桌上的纸袋上，袋子里的曲奇已经所剩无几。
“这么好吃吗？”
“咳咳咳……”高斌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要被骂了，却没想到齐荆楚居然更在意曲奇的味道，“是真的好吃，季先生做的曲奇，是我吃过最香最酥的。”
齐荆楚瞟了一眼茶水间里的挂钟，“胜凌那边发来了些资料，你整理好，一小时后交给我。”
高斌的小眼睛都因为震惊而变大了，“齐总一个小时太少了！”
齐荆楚冷酷无情道：“现在剩59分钟了。”
高斌哭丧着脸，迅速地将纸袋随便一绑，拿起就往茶水间外冲，却被齐荆楚拦下了。
“曲奇留下。”
高斌讶然：“齐总这是我吃剩下的……”
齐荆楚面不改色：“给我。”
高斌脸色逐渐因为惊恐而扭曲。
不对劲，齐总不对劲。
他又想起上次齐总突然把他叫进办公室，扔给他一件防护服，说：“穿上。”
高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起来。
然后齐总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可齐总明明最讨厌身体接触。
高斌立即吓得全身僵直，脑袋死机，连呼吸都忘了。
幸好齐荆楚很快放开了他，不然他很可能会窒息而亡。
现在有洁癖的齐总竟然主动索要他吃剩下的曲奇。
高斌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诚惶诚恐道：“齐总，我我我觉得工作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不会为了上位出卖身体背叛我女朋友的。”
齐荆楚闻言，气极反笑，送了高斌一个字。
“滚！”
回到办公室，齐荆楚打开纸袋，纠结片刻，还是拿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
咀嚼间，只觉一种从未尝过的香甜滋味，在他的味蕾上炸开，诱使他不自觉地一口接一口。
等齐荆楚反应过来，纸袋早已被清空了，而他仍旧觉得意犹未尽。
齐荆楚想起刚刚在茶水间外听到的话，默默打开应用商店，下载小绿书app，点开一刷，果然看到不少人带#映色工坊#的tag发图种草。
看着五彩缤纷的蛋糕甜点，齐荆楚不自觉露出鲜少出现的柔和笑意，并默默记下店铺地址。
嗯，他只是单纯想去买甜品而已。
*
“映色工坊”客似云来，除了cafe很受欢迎外，颜料的销路也相当不错。
眼看营业额蹭蹭往上涨，咸鱼如许映都积极了许多。
季轻云在网上学了不少甜品制作方法，天天变着花样鼓捣新品，沉迷烘焙不能自拔，已经好多天没拿过画笔了，连许映都忍不住吐槽他不务正业。
经许映这一提醒，季轻云才如梦初醒。
算算日子，齐荆舟估计是时候要来“收货”了，可他手上除了几幅画着玩的练笔外，真没有像样的作品。
要不今晚连夜搞一幅？
结果当天傍晚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齐荆舟就杀了季轻云一个措手不及。
他满脸愠色地走到季轻云面前，厉声质问道：“季轻云，你究竟在做什么！”
季轻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从甜品柜里拿出最后一份蜜桃粉乳酪蛋糕，赔笑道：“我闲得无聊，就想着来许老师店里帮忙，这是我做的蛋糕，你尝尝看——”
他话音未落，齐荆舟“啪”地一个巴掌打在季轻云的手上，蛋糕应声落地。
“我清楚跟你说过，你来燕城，只要专心想着画画，不要干任何糟践自己的手的事，你全当听耳旁风是不是。”
一旁的许映见形势不对，想上前帮腔，却被齐荆舟阻止。
“许映，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季轻云也对许映使眼色，让他不要插手。
许映无奈，转身就去了后院，把空间留给二人。
“齐先生说的我都记得，只是每天困在那栋小房子里，没有人也没有景，好闷的，正好许老师店里需要人，我就想来做点事，也赚些生活费。”季轻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怯弱。
“呵。”齐荆舟冷笑，“说到底是为了钱是吧。”
他将一张银行卡扔在陈列柜上。
“钱我这里有的是，这卡里有二十万块，你爱怎么花怎么花，但要是让我再发现，你背着我干些有的没的，你就立即给我滚回锦县去。”
季轻云仿佛被吓到一般，小脸煞白，声如蚊呐道：“好……好的。”
但其实他心里根本不怵。
季轻云在网上搜索过一下莫佑寒的情况，发现他在国外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最近又开始频繁参加一些小型比赛和画展，尽管网上查不到他用来参展的作品是什么，但季轻云猜测大概率就是齐荆舟从他这里拿走的那几幅画。
因此，季轻云笃定在短时间内，齐荆舟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一个风格相符且好控制的幕后枪手。
不过既然齐荆舟想通过恐吓和金钱来进一步控制他，季轻云倒也不介意陪他演演戏。
齐荆舟看季轻云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样，觉得差不多了，语气便又软了下来。
“我也是为你好，你的画，我都有帮你拿去给一些老专家看的，他们说你资质不错，但还很不成熟，还要多画多练，所以你应该全副身心都放在创作上，而不是无谓的东西上浪费天赋，懂吗？”
季轻云听罢，在心里呵呵冷笑，果然还是老套路。
可面上仍是装作虚心受教的模样，乖巧点头表示懂了。
齐荆舟走后，季轻云拿出工具，打算把地上糊成一团的蛋糕清理干净。
却又听到背后传来推门的声音。
以为齐荆舟去而复返，季轻云吓了一激灵，手一松，扫帚“咣当”掉在地上。
转头一看，竟然是齐荆楚。
齐荆楚扫了一眼仍放在陈列柜上的银行卡，以及季轻云被扇红了的手，说：“这就是你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