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荆楚似乎没察觉到不妥,抬手看了看手表,转身走了。

  穿风衣的男人此时也动了,压下渔夫帽的帽檐遮住脸,不远不近地走在齐荆楚身后。

  季轻云忙快步跟上,暗暗祈祷齐荆楚别往人少的地方走。

  谁知齐荆楚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然后硬要和他作对似的,大长腿七弯八拐着硬要逆着人潮,往二楼最偏僻的位置走。

  眼看男人逐步逼近齐荆楚,右手手臂似乎还蠢蠢欲动,季轻云情急之下,也顾不上想其他了,在齐荆楚正要推开一扇防火门,准备走进后楼梯时,几个箭步越过风衣男,上前一个旋身来到齐荆楚身前,握住齐荆楚推门的手。

  “齐总,好巧啊。”季轻云堆笑着打招呼,眼睛则偷偷越过齐荆楚,瞄向他身后只有几步之遥的风衣男,见他果然有所忌惮地闪到角落,才暗舒口气。

  齐荆楚看清来人后,表情没太大变化,只有略略收紧的眉间透露出几分不悦。

  “放手。”他冷冷道。

  季轻云只好松了手,然后看着齐荆楚默默掏出一张消毒湿纸巾,反复擦拭被季轻云碰过的手背。

  季轻云:“……”

  他又不是什么世纪大病菌,至于擦这么多遍吗。

  齐荆楚擦完手,发现季轻云只是傻站着,既不说话也不让开,不耐道:“怎么,齐荆舟看中你的所谓才华,就是浪费别人时间吗?”

  季轻云正想回嘴,却瞥见风衣男在角落里探头探脑,表情很是焦躁。

  这人该不会要狗急跳墙了吧?这么一想季轻云也顾不上生气了,当务之急,是让齐荆楚回到人多不好下手的地方去。

  问题是要怎么让他走?

  直接告诉齐荆楚说有人要杀他的话……

  季轻云已经脑补出齐荆楚看他如神经病的眼神了。

  再想到齐荆楚那变态的洁癖,季轻云心思一转,对齐荆楚说:“齐总,我们村有个习俗,第一次见面都要做一个动作以示友好,上次我忘了,这次补给你好了。”

  说罢他趁齐荆楚不备,双手一张,脚步一迈,给齐荆楚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面对面的贴身熊抱。

  身体接触的瞬间,季轻云能感觉到齐荆楚如过电般僵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推开。

  齐荆楚确实被季轻云这一出搞得大脑过载。

  作为齐家的继承人,齐荆楚从小便被教育要自持得体,要不怒自威,加上他本身有洁癖加强迫症,所以齐荆楚从小到大朋友不多,敢随便跟他勾肩搭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了。

  和另一个人交换温度、同频心跳,拥抱,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他好像,并不讨厌。

  连季轻云细软头发擦过颈间所带来的轻微瘙痒感,对齐荆楚来说,都是那样的新奇。

  季轻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如同一根撬棍,在齐荆楚冷硬的心上撬开了一道缝隙,让他对这种温暖到令人头脑发热的行为,产生了好奇,甚至是留恋。

  季轻云也有点懵。

  他本来都想好被齐荆楚嫌弃推开之后,要如何装一朵盛世白莲,顺便说出恶心他的话了,结果齐荆楚居然就这么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反而把季轻云给整不会了。

  说好的洁癖呢?

  季轻云没办法,只好改变戏路,放开齐荆楚并退回到安全距离,坏笑道:“哦我忘了说,我刚才不仅被巧克力冰淇淋溅到,还被洒了一身熊孩子的童子尿,齐总你应该不介意吧?”

  齐荆楚听罢,脸色立即比陈年酸笋还要臭。

  去他娘的缝隙,现在不仅合上了,还焊死了!

  他一声不吭扭身就走,边走还边脱掉西装外套,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季轻云知道齐荆楚大概率是找洗手间去了,便也跟了上去,并不忘偷偷观察风衣男的动态,见他只是压着帽檐溜进了防火门,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然而没等他们走远,防火门后便传来女生的尖叫:“啊!!救命!”

  季轻云脸色一变,转身便往防火门里冲。

  齐荆楚也听到呼救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季轻云进去后只远远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等他和齐荆楚追到拐角,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那个男人呢?”

  见女生没有受伤,季轻云稍稍放下心,问:“那人是不是穿灰色风衣,戴黑色渔夫帽?”

  女生连连点头:“就是他。”

  季轻云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刚从地下停车场上来,那个人忽然跳出来,唰地朝我打开风衣,他还试图抓住我的手,去摸他……那玩意儿,好可怕啊!”虽然是季轻云提的问题,但女生视线只停在齐荆楚身上。

  季轻云这才知道自己搞了个大乌龙。

  风衣男哪里是什么杀手,明明就是个单纯的变态!

  *

  因为被齐荆楚警告不能靠近他三米范围内,季轻云只好舍近求远,去了三楼的洗手间。

  白T恤上的污渍实在有点多,季轻云干脆把衣服脱下来洗了一遍,幸好商场洗手间的干手机风力强劲,他走出洗手间时,衣服已经干了六成,只是剩余的潮气还是让T恤变得贴身。

  等季轻云回到现场,发现警察已经赶到,而齐荆楚居然从头到脚全都换了新行头。

  季轻云不禁感慨,这人有钱是真有钱,浪费也是真浪费。

  齐荆楚看到季轻云,眼神一沉。

  只见那半湿衣服下,是若隐若现的薄瘦但不干瘪的上半身,齐荆楚脑中不自觉开始回想与这具身躯相贴时的触感。

  那人的身体好像比他自己的要软上一些……

  想到这齐荆楚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但再想到季轻云后面说的话,瞬时又恨不得抹掉刚刚那段记忆。

  询问情况时,女生表示自己当时太害怕了,没能记住风衣男的长相。

  “陈警官,商场监控室那边暂时只找到几个监控有拍到嫌疑人,但都没正脸,其他监控还在查。”较年轻的警察说。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道:“估计是惯犯,很会躲监控,拍到正脸的机会很小,不过小李你还是继续跟进监控那边的情况吧。”

  季轻云摸着下巴稍作回想,说:“身高大约1米7,身材偏瘦,穿一件过膝深灰色风衣,头戴黑色渔夫帽,皮肤偏白,国字脸,三角眼,鼻梁上有一颗黑痣。”

  陈警官停下做笔录的手,狐疑地看着季轻云:“你不是没追到人吗?看得这么清楚?”

  季轻云笑笑道:“我刚刚在外面就遇到过那人,当时觉得他的衣着打扮很可疑,所以多看了几眼。”

  陈警官瞧他神态松弛,眼神诚恳,不像在说谎,便又转头对站得远远的齐荆楚说:“你们刚是一起的对吧,都跟我回派出所一趟,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见齐荆楚只“嗯”了一声,没表示异议,季轻云不由得疑惑地望向他。

  这人不是只在追进去时看了风衣男一眼吗?能提供什么有用线索?

  齐荆楚无视他的目光,对陈警官说:“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好。”

  季轻云想起三米距离警告,故意说:“齐总是不敢坐警车吗?”

  齐荆楚回以一声冷笑,对季轻云的激将法并不接招。

  没想到陈警官也来助攻:“我们的警车是不如你们这些大老板的车宽敞舒适,但坐着也还行的,况且去派出所也就十分钟车程,忍一忍就过去了,少开一台车,环保一点嘛。”

  齐荆楚依然不为所动,拿出商业谈判的气场道:“抱歉,作为济新集团的总裁,我要对公司和投资人负责,坐警车进派出所容易引起不必要误会,造成股价影响,因此我必须拒绝,希望你谅解。”

  陈警官刚才的话其实玩笑成分居多,没想到眼前这位还真是跺跺脚燕城都得抖三抖的大人物,只能随他去了。

  名叫白妙妙的受害女孩听到齐荆楚自报家门后,心思却活泛了起来,对陈警官说:“警察叔叔,我可能也没办法坐警车。”

  陈警官疑惑道:“你坐警车也会影响股价?”

  “……”

  白妙妙笑容里掺杂了些尴尬,道:“不是,我只是有些害怕。”

  “你是受害人又不是犯人,害怕啥?”陈警官满脸不理解。

  “怕……不吉利。”

  陈警官听罢摇摇头,“嗐,年轻小姑娘这么迷信,行吧,所以你也要自行去派出所对吧。”

  “是的。”

  白妙妙说完便来到齐荆楚身边,将垂落的碎发撩到耳后,红着脸娇羞地问:“不知道齐先生愿不愿意载妙妙一程?”

  齐荆楚面无表情答:“不愿意。”

  白妙妙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脸更红了,但又不甘心,抿了抿嘴唇楚楚可怜道:“这么热的天,我觉得任何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生,都不会舍得让一个受到惊吓又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一个人走路去派出所的。”

  齐荆楚扫了白妙妙一眼,嘴角一斜,发出一声冷笑。

  正当白妙妙以为,他会说出霸道总裁标准台词“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了”时,齐荆楚道:“手机解锁,拿来。”

  白妙妙眼神瞬间亮了,立即将手机递给齐荆楚。

  不一会儿齐荆楚把手机还给白妙妙,白妙妙满心期待地接过一看,脸立马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