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的丁邱闻和徐嘉乐,背着书包,楞在了原地。
“你们找谁?”徐嘉乐感觉到害怕,他认真打量着眼前衣着朴素的两个成年人,然后,将丁邱闻挡在了身后,他一副即将保护他的架势,再问了一次,“你们找谁?是不是走错了?”
“于佩丽的爸妈,我们见过。”
丁邱闻的声音很轻,他在徐嘉乐的脊背上戳了一下,这时,拿着锅铲的丁娇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皱起眉头,高声说道:“往后退,你们干什么的?往后退,先出去。”
“你是不是丁娇?”女人率先开口了。
“是啊。”
“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没有别的事儿,”男人说,“让你家孩子以后别跟我家于佩丽玩儿了,你家孩子不学好,别带坏我们家姑娘。”
“就是,现在已经有人在说闲话了,我们于佩丽是乖孩子,不能不学好。”
这夫妻两人莽撞,说话的声音不算高,他们揣着手站在原地,等待从丁娇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丁邱闻看了丁娇一眼,对他们说:“我知道了,以后不找她玩了。”
男人作势要来捂丁邱闻的嘴,他说:“你别说,我要听你妈说。”
“好了,我保证,我儿子以后不跟你家女儿玩,这样可以了吗?”
徐嘉乐能看得出,近日的丁娇已经精疲力竭了,她没有对抗也没有周旋,目光平静,语气淡然。
这个傍晚,橙黄色的霞光流淌的此时,她只想眼前的夫妻俩快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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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之中,琐事永远比惊喜多,丁邱闻不是美术学院里象牙塔下青春正好的学生,也不是顾夕身边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男伴,结束了愉快梦幻的那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下了夜班,和打算去上白班的徐嘉乐一起吃早饭。
热汤面从锅里盛进碗里,加一个荷包蛋和一小撮葱花,汤的气味是酱油加上猪油的香,徐嘉乐在放下面碗的同时,去摸丁邱闻的头发,却被丁邱闻躲开。
他说:“我刚洗的头。”
“我手干净的,”徐嘉乐总得找个地方来摸,后来,他摸了丁邱闻的脸颊和下巴,说,“你吃这个多的吧,我吃少的。”
“不用,我白天在家,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你在医院干的都是力气活。”丁邱闻还是将那碗面挪到了徐嘉乐的位置上,然后,将下巴往他的手心里蹭着。
他们的日子就是如此平淡的,除去了丁邱闻与韦舒霞的不合拍,甚至没有一件叫人过分费神的事,徐嘉乐去上班了,丁邱闻洗碗、在客厅里走几圈,然后刷了牙,去睡觉。
其实,丁邱闻不是不想过上那种艺术的、小资的、理想中的生活,他曾经多么盼望在摩天大楼的丛林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宽阔的房子,有金钱和声望,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然而,他后来变得消沉了,于是,就不再为这些理想而努力了。
徐嘉乐的枕头上残余他身上的香气,丁邱闻捡起了他落在枕头上的一根头发,后来,丁邱闻关上了窗帘,他坐在床上等待睡意逐渐来袭,这时候,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要重新拾起那种对理想的生动的渴望了。
这种渴望,亦是青春期才有的不甘,是从头来过的冲动,是对当下一切的浅浅厌恶。
丁邱闻忽然在心底责怪起顾夕,他不应当带他去看世界的。
七月份闷热的下午,徐嘉乐下班,丁邱闻上班,他们没有机会打个照面,于是,又变成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工作的情况,丁邱闻用水管冲洗了店门前的人行道,使得门前的空气略微湿凉了。
他穿着制服和围裙,戴着工牌,待在柜台里面,店里同时涌进来一些上班族,他们买了很多饮料和零食,说是公司有活动,丁邱闻只好找来几个纸箱,帮他们把东西装起来。
“帅哥,能……要个微信吗?”
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将亮着屏幕的手机对着丁邱闻,晃了晃,问道。
“能。”
丁邱闻觉得这种情形下讨要联系方式,无异于威胁,他为了这几大箱货物顺利地卖出去,只好将女孩添加为联系人。他弯下腰将纸箱封口的时候,知道顾夕来了。
用不着抬头,不远处的两声轻咳足以令丁邱闻准确地判断,他粘好了箱子才直起腰,只见顾夕打开冷柜拿了一瓶水,正背对着柜台,接电话。
丁邱闻擦了擦额角处的汗珠,终于将这群上班族打发走了。
“哈喽,我请你吃个面包,”丁邱闻对顾夕推销起了新品,他拿了一个面包过来扫码、付款,然后,将它递出去,看着顾夕,说,“这个真的很好吃的。”
“谢谢。”顾夕接过了面包,没有推拒。
现在,他们变得很熟悉了,甚至不再需要程式化地打招呼或寒暄了,顾夕尝过了丁邱闻请他吃的面包,说道:“改天公司统一订下午茶,就让他们来这儿吧,我会跟他们说这个面包很好吃。”
逐渐地,丁邱闻发现生活中的顾夕并不是一个体贴温柔的人,他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富二代,冷酷傲气,倜傥风流;他不知道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固定的伴侣,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好是难得的还是容易的。
“买不买倒无所谓,”丁邱闻笑着说,“反正是老板赚钱,也不是我赚钱。”
“明天晚上有空吗?”顾夕问道。
“有。”
“吃个饭。”
“没有理由?”
“吃饭还需要理由?”
丁邱闻把干净的湿抹布叠成了四方形,放进规定的盒子里,他低下头思虑,想到,他和徐嘉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很正式的约会了,他们现在是真正地在过日子,做天底下最普通的普通人。
丁邱闻爽快地答应了顾夕,他倒不是渴望与顾夕的相见,而是想念那些曾经的感觉了,他需要休闲和浪漫,需要生活之外的愉快,需要从繁忙里出去,透透气。
“我变了吗?”丁邱闻突然问顾夕,“我是不是变了?”
顾夕说:“没变。”
丁邱闻把落在收银显示器上的视线收回来,看向顾夕,他不明原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觉得我变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