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玉门往事【完结】>第71章 离去的歌-02

  徐嘉乐手臂上的伤口仍旧像是一张微抿的嘴,附近的血液几乎流尽,平时爱笑的邢医生来给徐嘉乐缝针,板着脸,严肃到没有几句话。

  徐嘉乐问他:“于医生怎么样了?”

  “她没什么事,在休息,说待会儿过来看看你,”邢医生用衣袖推了推眼镜,说,“那个患者你不知道,那天晚上送进来就没有心跳了,于医生收的他,救了五十分钟,人还是走了,今天动刀的那个是他儿子。”

  “于医生肯定被吓到了,我都被吓到了。”徐嘉乐说。

  邢医生说:“幸亏你眼疾手快,于医生那么瘦小的人,我们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了。”

  到这里,徐嘉乐极速的心跳逐渐变得正常,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手臂正被局部麻醉着,所以,缝针没有什么显著的痛感,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说:“邢医生——”

  “怎么了?不舒服吗?”

  “想让刘岚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有点要紧事。”

  一分钟之后,徐嘉乐拿到了手机,自然而然地,他看到了丁邱闻半小时之前发来的短消息。徐嘉乐可怜的右手正垂在操作台的边缘,来不及斟酌言语,他用左手打字,写道:我在院里受伤了,正在缝针,才看到你的消息。

  徐嘉乐是有私心的,他只能在心里暗自承认,他知道自己在下最后的赌注,他希望丁邱闻能因为他受了伤而留下,因为他受了伤而原谅他。

  他又补充道:于医生遇上医闹了,我上去抢他的刀,结果他砍我胳膊上了。

  过去了漫长的两分钟,徐嘉乐终于收到丁邱闻的回复,他问:很严重吗?

  有点。

  你工作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小心一点,平时又没有人在你身边。

  哥,会小心的。

  检票的队伍从很长变成很短,丁邱闻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因为徐嘉乐受伤的消息,丁邱闻几天以来第一次有了留下来的念头,他很焦急,手心里出了很多冷汗。

  他将递出去的车票夺了回来,看着检票员,说:“对,对不起,我不走了。”

  他转身就往候车厅的出口走去,将揉成一团的车票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他站在站前广场上给徐嘉乐拨电话,号码还没翻到,他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流眼泪,他着急得跺脚,接通了电话却说不出话,只能听到徐嘉乐在那端说:“哥,哥你说话,说话啊,丁邱闻……”

  “你怎么样?”丁邱闻做不了什么,他抑制不住地哽咽,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

  “我还好,别哭啊,哭什么。”

  显然,忽然爆发的情绪不能悬崖勒马了,丁邱闻知道自己不仅仅因为担忧徐嘉乐而哭,他在纠结,也在懊恼,他接下去说不出一句话,哭到扶着行李箱蹲了下去,他像是一个被大人遗忘在这里的孩子,一时间失去了做决定的能力,他没有远去,又怯于奔赴。

  那辆去往乌鲁木齐的列车马上就要启程,丁邱闻没有上车。

  徐嘉乐打到了在医院门外遇到的第一辆出租车,他的外衣里边穿着工作服,左手的指缝里还有没有清理彻底的血迹,他在出租车上大口地喘气,告诉司机他要去哪里。

  他右侧的衣袖被剪去了一半,暴露着包裹了纱布的下臂。任由丁邱闻打来十多个电话,他都是拒接的。

  刚才的那次通话,徐嘉乐最后只留给丁邱闻一句——“就在那里等我,我过来”。

  北京真正的春天来了,国槐嫩翠,清风拂面,城市从中年重回少年,徐嘉乐接电话,说:“喂。”

  “嘉乐,你干嘛去了,给你吊点儿消炎药,满楼都找不着你,连厕所都找了,”是刘岚,她说,“护士长他们待会儿还要来看你呢,你快回来。”

  “我真的有事,我完了跟领导说,我手都这样了,也干不了活。”

  “什么事这么着急?人生大事啊?”

  “也算吧。”

  “那……行吧,你自己找领导解决,你手注意点儿啊。”

  “嗯。”

  “挂了。”

  “嗯,拜拜。”

  徐嘉乐看向车窗外树木的枝梢、楼群的倒影,他因为失血而头晕,却觉得亢奋,他的心脏在不断地狂跳,即使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不能再让丁邱闻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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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前广场,徐嘉乐把丁邱闻揽进了怀抱里,仓促呼吸着的这一瞬间,他才感受到手臂上几公分长的、跳动着的疼痛,他说:“不哭了,对不起,我来得迟了,对不起。”

  而此刻,丁邱闻将脸颊贴在徐嘉乐的肩膀上,他紧闭着眼睛,将无措的双手扶上徐嘉乐的身体,他已经没办法理智地做出反应,只能再次放弃变成一个冷漠的人,软弱地栖息在徐嘉乐的怀抱里。

  丁邱闻说:“怎么会这么巧,要是你迟一点告诉我,我就上火车了。”

  “你是为了我才不上车的?”

  “我还能为了谁,”丁邱闻还是有那么一点后悔,因为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他们之间怎样的关系,他很煎熬,自暴自弃,说,“现在我什么筹码都没有了,我也走不掉了。”

  徐嘉乐松开了手臂,在很近的地方看着他,擦去他的眼泪,不顾及广场上众多来来往往的人,吻了他。

  是很迅速的一个吻,丁邱闻在第一秒钟反应过来,在下个半秒躲避,他用双手托起徐嘉乐的胳膊,问:“怎么办?”

  “没事儿,已经缝针了,平时见得多了,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伤。”

  “我害怕,徐嘉乐,我害怕,”丁邱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湿纸巾,擦着徐嘉乐左手上的血迹,他看向他的眼睛,说,“我现在什么都承受不起了,你要凡事小心。”

  “我会小心。”

  “我还是在北京。”丁邱闻在想,那列火车已经启程了,而自己还在北京。

  “我认命,”他又说,“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