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恢复记忆了?”
汽车行驶在路上,孟星涵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以为路遇癸上车之后会主动说的,结果他连提都不提,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何魁也不主动问,他只能先开口了。
路遇癸乖巧地点点头,“我只想起来了过去一些记忆,但大部分还没有想起来。”
“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我是在清水县的星空福利院长大的。”
这个情报不用路遇癸说,何魁他们已经知道了。
“除此之外呢?”
“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我们去星空福利院的时候看见你小时候的照片贴在墙上,因此推断出来了。”
路遇癸垂眸,右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耳垂,“原来还有我的照片,我还以为都已经处理掉了。”
“你既然在那里长大,为什么要把你的照片处理掉?”
“我记得我是被人领养了,...也不能算是领养,总之我去到了新的家庭,福利院的孩子只要离开,照片都会被收起来,不会贴在墙上。”
何魁问,“你的养父养母是谁?”
路遇癸眼里流露些许遗憾,“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只到这里为止。”
宋医生说过,有些失忆患者所消失的那部分记忆很有可能是刻骨铭心的,尤其是不幸的回忆,最容易被身体排斥从而忘却。何魁回想起刚见路遇癸,他身上就存在多处外伤,像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也许他在养父养母那里生活的很不幸,所以才会伤痕累累。
“你几岁被收养的你还记得吗?”
“刚过18岁的生日。”
“什么?”孟星涵和何魁感到惊讶,18岁已经成年了,一般情况下被收养人是未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路遇癸这个确实不能算作收养,只能算是寄宿在别人家。
“你在福利院住了18年?”
“没错。”
“以你小时候的模样应该很受大人喜欢的,怎么可能一直住到成年呢?”何魁疑惑道,路遇癸小时候外表白净,五官清秀可爱,就算他一个不怎么接触孩子的人都会充满保护的欲望,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很难拒绝路遇癸这样长相的小孩。
“其实...步辽是我的爷爷。”
“爷爷?!怪不得你们长得这么像!”孟星涵差点一个急刹车踩下去,他现在特别想转过身来好好询问路遇癸。
“不对,孟队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我们联系过步辽,他说不认识路遇癸。”
“对啊,当时是我亲自给步辽打的视频电话,还让他看了路遇癸的长相。”孟星涵回忆起他和步辽通话的那一幕,虽然他没亲眼见到步辽本人,但他和步辽通过视频电话的,他可以确定电话那边的人就是步辽。
而且步辽头脑清醒,语言干净利落,不像年老痴忘的样子,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孙子呢?
“他可能是故意说不认识我吧,不然也不会在我刚成年可以给他养老的时候把我送到别人家。”
“会不会是他把你送到了你们亲戚家。”
“我没有亲戚,我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对了,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你上学?你那会儿应该要上大学了吧。”
路遇癸凭空思索了一番,“在我的印象里我没有上过大学,但是那段时间我似乎有在学习,可学的什么我不记得了。”
孟星涵一时间有些蒙圈,步辽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的孙子送走,后面又装作不认识他呢?
何魁则想到了一些,“你爷爷是怎么样的人?”
“他很亲切,也很温和。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爷爷为了照顾我从城市回到老家,也就是清水县。他在清水县租了一块地方打算做小生意,没想到有天夜里有人在我们家门口遗弃了一个孩子,看孩子可怜爷爷就暂时养起来,到后面我们家来路不明的孩子越来越多,我爷爷干脆就开办了福利院。”
“什么叫来路不明?难道那些孩子都是被遗弃的?”
“不知道,我总是一觉醒来旁边就多了一个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爷爷不让我和他们接触太多,所以我也没有机会问。”
“你的印象里有没有过大家一起去医院体检,或者是某一个孩子突然就被收养的情况。”
路遇癸漆黑的眸子闪烁光芒,“有过,经常有我不认识的大人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去体检,有时候体检完就会直接把一个孩子带走,有时候就不会。”
“你也去体检过吗?”
“我没有,我刚才说了我爷爷从来不让我和其他孩子接触,所以不会让我和他们一起去体检的。”
何魁沉默不再发问,可孟星涵已经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既然他们怀疑星空福利院有走私贩卖器官的嫌疑,那么很有可能从数年前就已经有这项产业了,而产业源头也许就来自路遇癸的爷爷步辽。
步辽突然把路遇癸送到别人家,何魁怀疑路遇癸也被人盯上了器官,但从路遇癸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出步辽没有打算售卖自己的亲孙子,说明他让路遇癸离开另有隐情。
不过听罢路遇癸的这番话后,孟星涵对他产生了一些嫌隙,路遇癸在福利院生存了18年,他是否知道步辽从事的这项黑色产业?如果他知道还参与的话,那么...。
不管如何,只要路遇癸真的参与此事,那么他必将受到法律的惩罚。孟星涵的视线不自觉瞄向何魁,何魁显然想到了这个层面,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孟星涵知道何魁对路遇癸产生出了不应该有的感情,何魁从戒烟到愿意回家都是为了路遇癸,这是做他们这行最忌讳的事情,他无法明说具体是什么,但是他相信何魁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纵容犯罪。
何魁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没有人知道,孟星涵不好问出口。
“我爷爷现在还好吗?”
短暂的沉默后,路遇癸问道。
“他已经去世了。”孟星涵接话。
“什么时候?”
“就在你出车祸的不久后。”
“这样啊...,”路遇癸看向车窗外,他的有耳垂被自己揉捏得生疼,“如果能送他最后一程就好了。”
... ...
两个小时后,车缓缓停在了星空福利院的附近,而星空福利院此时已经被清水县公安局的警车层层围绕,在福利院的门外,年龄不一的孩子们乖乖坐在小板凳上迷茫的看着来往出入的警察,而卫红乙就在不远处被两个警官看管着,她满脸写满怒气,似乎对这一场搜查十分不满。
孟星涵和何魁快速下车,在何魁离开之前路遇癸摇下车窗道,“要留我一个人吗?”
何魁脚步一顿,回头眼中写满复杂的情绪,“你在这里等我”。
“你相信我吗?”
“相信。”
简单两个字蕴含了奇妙的力量,路遇癸点点头,隔着车门观看福利院那边的情况。
福利院的其中一位警官看见孟星涵和何魁的到来,快步过去向两人汇报情况。
“我们按照福利院的平面图将所有的房间全部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福利院的所有被收养的孩子资料都在这里,我们随机抽取几个进行回访也都没有任何问题。”
何魁仔细观察着院子中的孩子们,有几个孩子认出了何魁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不过最惊讶的还要数卫红乙。
“路先生你...你是警察?!”
面对卫红乙的质问,何魁反而不太理解,他和舒乐成离开福利院之后卫红乙理应向上面核实一下两人的身份,可是看她不知情的样子,她没有那么做。
何魁来到她面前出示警官证,卫红乙瞪大眼睛看见了警官证上的名字,“你是何警官?”
“例行公事,不用太紧张。”有了何魁这句话,卫红乙的心情还真放松了一些,在她的印象何魁是他们的线人,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有危险。
“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孟星涵看着二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虽然身材瘦小但衣着还是比较干净的,只从这一点来看不能看出有虐待的迹象。
“是的,今天是周末孩子们都不上学,已经对过名单了,全部在这里。”
“何魁,”孟星涵冲何魁喊,“来这边认一下人。”
何魁转身来到孩子们面前,仔细看着孩子们的面孔一一与印象中的对应,他那日翻看福利院名册的时候将孩子们的面孔记的差不多,只要再看一次就能和记忆中的对上。
很快他眉头皱起肯定道,“少了一个人。”
孟星涵也没有怀疑直接对卫红乙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对了,昨天有一个小姑娘被领养走了。”卫红乙有些许慌乱,视线也开始飘忽不定。
“领养记录呢?”
“在这里。”旁边一位警官递上领养记录,昨天被领养走的小女孩名字叫卫秀秀,上五年级,照片上她梳着两条羊角辫露出浅浅的笑容,不过她的外貌看上去就像一年级的小孩子十分瘦弱。至于收养时间是12月12日,地点显示在邻市。
“她是昨天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一大早就接走了。”
何魁一手拿起卫秀秀的照片,另一手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很快一位成年女性接听,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您好?”,看来何魁的号码对她来说是陌生号码。
“你好,我是怀海市公安局刑侦一科刑警何魁,请问您是清水县小学五年三班的王老师吗?”
“哦...我是。”王老师迟疑了一下才回应道。
“今天我们接到星空福利院的报警,电话说有一个叫卫秀秀的孩子于昨日走丢,现在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秀秀走丢了?”
“是的,秀秀同学昨天下午有正常到校上课吗?”
“有的,昨天她是按时上课按时回家的,可是我听说昨天福利院有班车来接孩子放学,秀秀不可能自己回家呀。”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配合。”何魁挂断电话重新看向卫红乙,此时卫红乙的视线已经不敢和何魁对视,她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是说这个警察是他们这边的人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卫秀秀昨天一早被领养走的话下午应该不可能去上课了。”何魁重新靠近卫红乙,锐利的双眼刀尖般强行剜着卫红乙的眼睛,卫红乙吓得几乎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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