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蓝钻,不是当初陆谨言拍给那位的吗?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对上谢清许似是有些疑惑的眼眸,陆谨言想起当时他拍下这颗蓝钻的初衷:“当时看到这颗蓝钻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湛蓝,通体没有一丝杂质,像深海里的星星,美丽而又孤独,那样的独一无二。

  所以当时哪怕明知松靖嘉在激他,他也非要拿下不可。

  谢清许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无法回神。

  所以,陆谨言这句话的意思是……这颗蓝钻,从头到尾,他想送的人都是他?

  不敢置信。

  也无法接受。

  且不论陆谨言这话真假与否,光是这颗蓝钻的拍卖价,都叫他望而却步。

  谢清许垂眸看着礼盒里漂亮到无以复加的蓝钻,半晌,情绪复杂的摇了摇头:“抱歉陆先生,我不能接受这个生日礼物,这太贵重了。”

  不是没想过谢清许不会接受,只是再一次被谢清许如此拒之门外,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涌起几分失落。

  不过很快,陆谨言将这份失落驱散,拿出另一样东西:“这个不贵重,你总该收下。”

  谢清许看过去,是个平安符,看起来像是那回去秋溟居,山上的寺庙里很多人排队在求的那个。

  当时他以为陆谨言已经下山,谁知后面当他扭脚时陆谨言又忽然出现,现在想来,陆谨言可能是……

  谢清许猜测道:“这个是在秋溟居的寺庙里求的?”

  “对,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队。”陆谨言将平安符递到谢清许跟前:“听说很灵验,能保一个人平安健康,还能带来好运。”

  拒绝了第一次,再拒绝第二次不合适,况且这平安符求的不容易,又不是特别贵重。

  谢清许垂眸看了片刻,收下:“陆先生有心了。”

  陆谨言眉眼间终于染上浅浅的笑意,在暖黄的灯光下望着谢清许:“谢清许,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谢清许攥着手里的平安符,长睫煽动,许久,轻声道:“谢谢。”

  这次,不是客套,他真心实意。

  感谢陆谨言陪他过二十三岁生日。

  感谢他为他做生日蛋糕。

  感谢他送他的生日礼物。

  感谢,这一晚发生的所有。

  -

  又过几日,谢清许的签证顺利办下来,跟国外那位教授及医院商量过后,确定了在两日后启程去往国外。

  当天,谢清许辞了兼职,开始着手准备出国事宜。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清早,姜明成开车抵达学校。

  谢清许上了车和陆谨言隔着一人的距离坐在后排,沉默的看着窗外,双手有些紧张的来回交握。

  陆谨言垂了眼皮看过去:“紧张?”

  谢清许愣了下,才如实道:“有点。”

  “别怕。”陆谨言抬手习惯性的想要落在他头顶揉一下,最后却又收回,只是落在座椅后背,像是虚虚将谢清许肩膀搂住:“我在。”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谢清许却无端的冷静下来。

  车子一路抵达医院,谢清许上了救护车,随车去往机场。

  几人在机场碰头,陆谨言已经安排好一架私人飞机,将叶淑音连同医疗器械一并转移至飞机上,飞机即时调试起飞。

  漫长的十几分小时,舷窗外从白走至黑,终于落地国外。

  教授早已差人安排好一切,叶淑音在凌晨之际顺利进入重症病房。

  之后两天,便是三方会诊,就叶淑音的具体情况拿出最为合适的手术方案。

  紧锣密鼓的几场会议后,手术方案和手术时间一起定下,就在一周后。

  很久没有时间能这么陪着叶淑音,这一周中谢清许什么都没干,就静静的守在叶淑音床头,叶淑音中间醒过两次,隐约察觉到什么,问谢清许她是不是要做手术了,谢清许只握着她的手道:“一切都会顺利的。”

  可惜他安慰得了叶淑音却安慰不了自己,叶淑音进手术室前一晚,谢清许整晚没能合眼。

  第二天手术室前,陆谨言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要不要去休息?”

  谢清许看着叶淑音被送入手术室,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摇摇头,素来的冷静自持摇摇欲坠,垂在手侧的手冷到一片惨白,不管他怎么握都握不暖。

  陆谨言站在他身侧:“会好的。”

  谢清许没应声,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术室那扇门。

  昏暗冰冷的走廊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好像都被拉的格外漫长。

  里面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脸上带着让人看不清的表情。

  谢清许先是站着,后来冷到浑身都有些打颤,就转到长椅上坐着。

  再到后来,连坐在长椅上都忍不住的打颤。

  看着手术室上方闪烁的灯,有一个瞬间,他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

  昏昏沉沉中,不知哪个时间点,耳边传来脚步声,随即是陆谨言的声音:“吃点东西。”

  谢清许茫然的回头,只觉得周围的声音都笼罩在一层水中,连同陆谨言的声音,模糊的像是从很远之外的地方传来。

  好半天,等下颌上落下一股温热,陆谨言将他的脸扳正,强迫他同他对视,谢清许才有片刻像是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他听到陆谨言在说:“吃点东西,否则你撑不到她从手术室出来。”

  反应了几秒,他终于明白了陆谨言的意思。

  垂眸盯着手边的食物看了一会儿,低头吃起来。

  几乎是囫囵往嘴里塞,某个瞬间,几乎没什么意外的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陆谨言皱了眉,唇线抿成一条,抬手一下一下拍在他后背:“谢清许,打起精神来。”

  不知拍了多少下,谢清许渐渐平缓下来,接过陆谨言递过的水,咕咚咕咚咽下。

  之后便又是漫长的等待。

  可能等了有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三个小时,等到神经紧绷至一片麻木,浑身都冷得像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甚至心慌到没办法坐直,终于,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叶淑音被推出来。

  谢清许愣了有好一会儿,才踉跄两步走过去,趴在床边问那个亲自操刀的教授叶淑音是什么情况。

  教授示意护士将谢清许拉开,这才有些疲惫的用英文道:“手术过程还算顺利,不过病人暂时还未脱离危险,需要观察之后是否会出现排外反应。”

  叶淑音被重新推进重症病房,谢清许不被允许进入。

  他站在原地,眼睫颤了好几下,才看向陆谨言轻声道:“手术还算顺利,说明,不会有太大问题,对吗?”

  陆谨言走过去,这次,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对,不会有问题。”

  -

  之后的几天叶淑音一直都待在重症病房,接连过了三天都并未转醒。

  谢清许收到消息,如果这次叶淑音能醒来,那么以后便能慢慢好起来,如果醒不来,那么……

  他见不到叶淑音,里面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大把的时间都坐在房间的窗前发呆,有时候能坐一整天,从白天坐到黑夜。

  也不怎么睡觉,偶尔睡过去,也会很快惊醒。

  本来已经够瘦,短短几天,更是下巴都瘦的发尖。

  第五天,陆谨言走进他房间:“想要去教堂祈祷吗?

  人在无能无力的时候总会把希望寄托在外物,谢清许也不例外,听到这句话,他眼珠迟缓的转了一下,终于在数秒之后站起身来。

  这是这些天他头一回走出医院去到异国他乡的大街上,陆谨言带着他穿过满是白鸽的广场,穿过桥下波光粼粼的长河,一路去往教堂。

  他走进教堂,跟着主教一同祈祷,离开时带走一枚十字架。

  回程的路上陆谨言没再让人开车,他想带着谢清许散散心。

  谢清许手指抚摸着脖颈的十字架,眼神没有焦距的掠过路边的人群和风景。

  不远处的广场上传来音乐声,有人在演奏黑管,陆谨言垂眸看了一眼谢清许,想要指给他看。

  下一秒,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尖叫声:“啊——”

  紧接着,广场上的人混乱成一团,像疯了一样四蹿开来,撞到他们身上。

  谢清许险些被撞倒,陆谨言伸手去拉他,听到不远处骤然响起的枪\\声,刺破整个广场的上空。

  再然后,人群骚乱的更加厉害,陆谨言嗅到不远处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透过人群看到猩红的液体溅在地面。

  随之,是第二声,第三声。

  他们撞上了疯子,有人在这里无差别开\\枪杀\\人。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陆谨言脸色一变,拽着谢清许夹杂在人群中往外跑。

  可还是晚了,某个瞬间,他听到身后有什么破空而来,极快。

  陆谨言回眸,一枚子\\弹正刺向他瞳孔,瞳孔骤然一缩,陆谨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谢清许往怀里一扯,抱着他转过身。

  被人拥着转过身的那瞬,谢清许看到一枚近在咫尺的子\\弹从眼前闪过,混沌了数日,在这一刻乍然清醒。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所有的话却都哑在嗓子里,再吐不出一个字。

  他只是看到陆谨言低头看向他,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他对他说过不止一次的话:“别怕,我在。”

  然后,陆谨言的身体颤了一下,在他耳边落下一句闷哼,一同落在他耳边的,还有一股温热的液体。

  打湿了他的领口,烫的他皮肤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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