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靖嘉瞧着陆谨言匆匆追出去的身影,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指腹刮过酒杯,顶了陆谨言的位置迎上去。

  付盛林身边又挤进了什么人陆谨言丝毫不关心,他直直追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而去,连身后低声喊他的夏锦驰都未理会。

  一路追着去了阳台,待看到站在那里那道被月光勾勒的格外单薄又落寞的身影,才放慢了步伐。

  谢清许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动静,蹙着眉回头。

  竟然是陆谨言。

  他不是,正跟今晚的主办方推杯换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侧的那个男生呢?怎么没跟来?

  心底种种疑问,不等他问出口,陆谨言在他面前站定,清冽的气息一瞬间包围了他。

  谢清许一直以为他已经把陆谨言忘了,他那么忙,从早到晚不停连轴转,每天沾着枕头就睡,明明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这个人了。

  可为什么,在嗅到这股雪松气息的刹那,还是会忍不住的鼻尖发酸。

  怕泄了情绪显得自己太过可笑,谢清许低下头去,避开了陆谨言的视线。

  陆谨言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许才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被酒浸过的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跟松靖嘉,又是什么关系?”

  夜风微凉,吹得人心口也凉。

  他还没问陆谨言刚刚站在他身侧的是他什么人,他倒先像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

  谢清许攥了攥凉的像冰一样的指尖,眼睫轻颤:“这些,跟陆先生有关系吗?”

  好一个跟陆先生有关系吗。

  这才离婚半月,就恨不得将他撇得干干净净,转身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

  难不成当初爱的要死要活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么?

  一股说不出的怒意涌上心头,陆谨言脸色沉下去:“你知道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吗?他在利用你!”

  “那你呢?”谢清许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终于抬眸盯住陆谨言:“你不是吗?”

  明明是一句再轻不过的反问,却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浇灭心头刚刚冒头的怒意,逼得人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陆谨言站那儿,头一次这么哑口无言。

  “我一直替代的那个人,是今晚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男生吧。”谢清许笑着,眼睛却微微发了红,好在一切都隐在夜色中,不那么清晰:“画上的那个字母简写,是他的名字对吗?”

  陆谨言嘴唇动了又动,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根本辨无可辨。

  “所以,既然陆先生心底真正的人已经回来,那就,到此为止吧。”夜风吹的眼睛一片干涩,涩到发疼,谢清许重新低下头去:“我以后做什么,都跟陆先生没关系,而且,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陆先生的事。”

  话罢,短暂沉默,谢清许转身离开。

  擦着陆谨言经过的那一瞬间,手腕却再度落下一股力度。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这一刻,嗅着鼻尖抽离的气息,陆谨言忽然就慌得不成样子,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要从他生命中消失,如果他不伸手,也许就再也抓不住。

  攥着那截手腕,他于黑暗中死死盯住那张侧脸:“谢清许……”

  感受着手腕上的温度,谢清许动了动手指,垂下眼睫:“还有什么事吗陆先生?”

  陆谨言指腹蹭着那截手腕,喉间滚了又滚:“别走。”

  “不走能怎么?陆先生会让我重新回答你身边吗?还是,再结一次婚?”目光触及前方不远处出现的那道人影,谢清许阖了下眼:“陆先生,你的心上人,来找你了。”

  陆谨言微微一怔,扭头,朝不远处看去。

  夏锦驰不知什么时候找过来,刚推开阳台的门,就站那儿看着。

  掌心一松,那截手腕从掌中挣脱出去。

  陆谨言下意识想去抓,却听到夏锦驰渐进的脚步声,和一句低低地询问:“谨言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脚步一滞。

  等陆谨言再回神,那道身影早已消失在阳台。

  -

  谢清许再回到大厅,刚刚围在一起攀谈的人早已散开,舞会也随着大提琴悠扬的乐音随之结束,很快,台上要拍卖的第一件展品被推出。

  松靖嘉满脸笑意的走过来,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手掌虚虚扣在他后背:“刚刚会老情人会的开心吗?”

  发酵的酒气混着有些刺鼻的香水味儿,更加叫人难受,谢清许后撤同他拉开距离:“我不知道松总在说什么。”

  掌心一空,瞧着谢清许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松靖嘉眼底一道暗光流转,转瞬,挑了眉:“别装糊涂,我可看的清清楚楚,见你走了,陆谨言都急坏了。”

  陆谨言吗?

  谢清许想起刚刚在阳台上两人的对话,陆谨言问他知不知道和松靖嘉的关系。

  结合之前松靖嘉突然派人找上门以及今晚的种种,其实不难猜测,盛蔚和松氏多半是竞争关系。

  所以他那么急追过来,是因为想见他?还是因为,怕他和松靖嘉有所图谋?

  自作多情那么多次,他早就清醒了。

  “你看错了。”谢清许冷静道:“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是吗?”松靖嘉露出个笑:“我看未必。”

  谢清许不欲和他多说,不再接话。

  松靖嘉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朝着那边已经准备就绪的座位看了一眼,带着他过去。

  心底到底烦乱,谢清许一路低着头,等走近了,再次嗅到一股熟悉的雪松味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好巧啊,陆总。”耳边落下松靖嘉拿腔拿调的笑声,谢清许抬眸,陆谨言就坐在他边上的位置。

  顿在原地,谢清许不想落座。

  “愣着干什么,拍卖都要开始了。”松靖嘉却硬生生按着他肩头,将他按进了座位里。

  谢清许被迫坐下,左手边是陆谨言,右手边是松靖嘉,而陆谨言的手边,是他真正的心上人。

  这一刻,如芒刺背。

  台上,拍卖很快开始,一道道竞价声此起彼伏,他们这一块儿,却始终安静异常。

  直至某个瞬间,展品台上出现一枚通体澄净没有一丝杂质的蓝钻。

  近乎到麻木的空白中,谢清许听到边上传来小声的说话声:“谨言哥哥,我想要这个。”

  边上的人没应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清许隐约察觉到一道目光在他身上流转片刻,再下一秒,陆谨言低低的嗓音方才响起:“三千五百万。”

  这颗蓝钻的起拍价,是三千万。

  可只因为边上人一句我想要,陆谨言便动辄上挑五百万。

  谢清许攥了手指,指尖扣进掌心,一股痛意传来。

  “三千五百万第一次,三千五百万第二次,三千五百万第三……”台上主持人眼见要一锤定音,右手边,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松靖嘉意味不明的笑着:“四千万。”

  指尖一顿,谢清许皱眉朝松靖嘉看去。

  他要干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一道目光掠过他脸颊:“五千万。”

  是陆谨言。

  陆谨言这边话音刚落,松靖嘉笑了一声:“六千万。”

  陆谨言跟着:“七千万。”

  松靖嘉不遑多让:“八千万。”

  八千万,这个价买这颗蓝钻早已是绰绰有余,任何一个在商场中摸爬滚打数年的商人此刻都不会再继续叫价。

  不,不用商人,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陆谨言虽然一向出手大方,却从来不会干蠢事。

  这颗蓝钻,应该是要属于松靖嘉了。

  这念头刚落,安静了半晌的会场,忽的又响起一道沉沉的嗓音,带了必把这颗蓝钻拿下的疯劲儿:“九千万。”

  所有人都看过来,目光在陆谨言和松靖嘉面上来回徘徊。

  谢清许也跟着看向松靖嘉。

  差不多有两三秒,松靖嘉手指在座椅扶手轻扣几个来回,视线从谢清许脸上转过,最后停在陆谨言脸上:“九千五百万。”

  说完,他眯起了眼睛:“陆总,还跟吗?”

  陆谨言眼底暗着,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松靖嘉,片刻,他目光掠过谢清许,收回视线:“一个亿。”

  全场几乎都要沸腾。

  松靖嘉双手交叉置于大腿,偏头看着陆谨言:“陆总为美人一掷千金,我松某可没这个魄力。”

  这是不跟的意思。

  须臾后,台上响起主持人有些亢奋的声音:“一个亿,这颗名为’挚爱’的蓝钻,归陆谨言陆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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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展品拍卖完毕,晚会到此结束。

  洗手间里,陆谨言松靖嘉狭路相逢。

  流理台前,陆谨言弯腰洗手,听到边上传来松靖嘉愉悦至极的笑声:“三千万抬到一个亿,陆总好大手笔。”

  陆谨言没作声,连眼神都没给松靖嘉一个。

  松靖嘉也不在意,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以前激你从来没成功过,这倒是头一回,陆谨言啊陆谨言,想不到你有天也会栽在情之一事上。”

  “不过,这个让你陷进去的人,是你今晚身边那位,还是……谢清许呢?”

  谢清许那三字落下的一瞬,陆谨言眼底闪过一道浓黑的阴郁,下一秒,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朝镜中看向松靖嘉:“警告你,别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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