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的比想象中的快,陆谨言以为,从那张乖巧的脸来看,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谢清许应该会更为谨慎,以至于姜明成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还稍微意外了一瞬。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陆谨言恢复正常,继续落笔,头也不抬的开口:“看一下我最近的行程,挑有空档的一天通知……”

  说到这,陆谨言卡了一下壳。

  姜明成很快会意,提醒道:“谢清许……”

  陆谨言笔尖凝滞,挑了下眉:“对,通知他把协议签了。”

  “好的陆总。”应下,见陆谨言再没别的吩咐,姜明成微微颔首,离开办公室。

  走至门前,身后却又响起陆谨言的声音:“对了,还有件事,帮我订两枚结婚钻戒,款式不需要问我,你直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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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许在上午第一节大课结束的课间收到姜明成的电话,对方通知他这周周末晚七点在松陵街的卡萨之春见面。

  挂断电话,边上探过来一道人影。

  谢清许抬眸,傅矜有些害羞的看着他,眼神闪烁了两秒,终于开口:“清许,这周末晚上你有空吗?我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你要有空……”

  “抱歉,我有约了。”本来就不善拒绝,这事倒也算凑巧。

  傅矜眼底的期待暗下去:“这样啊,那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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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眨眼而至,差一刻到七点,谢清许提前抵达,估摸着陆谨言应该还没到,就在外面等候。

  等了大概有半小时,七点都过一刻,却还是不见人影,也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

  谢清许抱着手机,想着给去个电话问问情况,又怕可能对方正在开会或者是别的什么,顿了几秒,还是作罢,就那么站在卡萨之春对面的街道继续静静等着。

  盛蔚资本。

  估算着时间,姜明成六点半敲了陆谨言的门:“陆总,快到您跟谢清许约定的时间了。”

  陆谨言手指在键盘打字,头也不抬的敷衍应声:“知道了,忙完手头这点就走。”

  姜明成只能先退出去。

  陆谨言这一忙,再停下来,距离七点已经只余下十分钟。

  姜明成一边开车,一边根据剩下的路程计算着抵达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再有一刻就能过去,就没再打算跟谢清许打电话,想着等到了当面说。

  谁知,车子刚拐到春禧街,后面陆谨言接了一通电话,随即吩咐:“先别过去了,掉头,去一趟人民医院。”

  姜明成试图提醒:“陆总,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谢清许那边还在等着。”

  陆谨言抬手松了松领带,面上淡漠里浮出几分不耐:“知道,一会儿停下车你先给他去个电话,让他自己先点点儿东西垫吧垫吧。”

  姜明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陆谨言的脸色,安静噤声,不再多言。

  车子掉头,再逐渐亮起一条长龙的街道飞驰,驶向人民医院。

  到了地方,陆谨言拎着东西进去探望,姜明成拨了谢清许的电话。

  等了得有一个小时,谢清许正要给姜明成打电话,手机先亮了起来,那端很快传来姜明成的声音:“谢先生,你到了吗?”

  “嗯。”

  “抱歉,陆总这边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到,你先进去点点儿东西边吃边等。”

  “好。”

  挂断电话,谢清许看着对面巨大玻璃窗里的情景,站着没动。

  里面的一切都显得太过高档奢华,坐在里面的人也都透着贵气高雅,他长这么大都没进过这种地方,没吃过西餐,独自一人进去,怕露怯。

  收了手机,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臂,谢清许从书包中翻出一本专业书,借着路灯看起来。

  陆谨言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又过了半个小时,街边路灯完全亮起来,连成一片。

  这回,终于再没别的事情干扰,姜明成一路驱车抵达卡萨之春。

  还未停车,几步之遥,陆谨言就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路灯下,一手捧着书,一手抱着手臂,时不时的搓两下。

  下车,走近,才发现谢清许冻的鼻尖都有点发红,瞧着一股可怜劲儿。

  却半点没把身上西装外套脱下来的意思,陆谨言只不冷不淡的问:“怎么不进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思绪,谢清许抬眸,才发现陆谨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

  他合上书,愣了两秒,才随意找了个理由:“不是很饿,就没进去。”

  陆谨言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至于谢清许的回答是什么,他丝毫不在意,听完,就率先迈开脚步:“走吧。”

  谢清许跟在陆谨言身后进了卡萨之春。

  是一家西餐店,墙上挂了色彩浓郁的名画,桌上摆着烛台鲜花,还有人在演奏着小提琴。

  姜明成订的是包厢,进去后就有人领他们入座。

  落座,陆谨言将菜单递过去,让谢清许先点,菜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谢清许英文不算差,对一些菜名却不是很清楚,看了几眼,便低头将菜单递回去:“陆先生你点吧,我都行。”

  陆谨言没再废话,点了两份套餐。

  牛排鹅肝还有摆盘精致的甜点陆续上桌,陆谨言自顾自拿了刀叉吃起来。

  谢清许盯着眼前的刀叉一片无措,不会用,也不好意思拿起来,怕被陆谨言瞧出端倪,只慢吞吞的拿了叉子吃一块儿小蛋糕。

  陆谨言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块儿牛排,扫谢清许一眼:“不和胃口?”

  谢清许摇摇头,只问:“陆先生,我们什么时候签协议?”

  陆谨言倒没成想谢清许会这么急,意味不明的掠过那张脸:“等我吃完饭。”

  等吃的差不多了,陆谨言擦了擦手,朝站在墙边的姜明成招了招手:“协议。”

  姜明成将两份协议各自放在两人面前,陆谨言没什么迟疑的扫一眼,就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清许盯着协议看了须臾,攥了攥手中的笔,也终于落笔。

  随即两人交换,再签字。

  最后协议一式两份,一人一份,就算是生效。

  谢清许垂眸看着眼前的协议,又望向坐在桌对面斯文矜贵的男人,有一瞬间,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包围了他。

  说实话,直至此刻,他依旧不能将陆谨言同他的丈夫这两个称呼对等。

  像做梦。

  陆谨言将手里的协议递给姜明成,站起身来,只用了一瞬,就打破了这场梦。

  谢清许听到他凉薄的不夹杂一丝感情的声音:“合作愉快。”

  对啊,只是一场交易。

  协议中甚至有一条特别注明——不得对协议另一方产生任何感情。

  所以,他只要做好陆谨言要求他做的,然后拿到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落回现实,谢清许彻底清醒,将协议收起来,跟在陆谨言身后出了卡萨之春。

  姜明成已经将车停在门口,陆谨言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坐进了车里。

  车窗隔绝了一切,连同陆谨言那张淡漠的脸。

  谢清许收回视线,目送车子开出去,抓了抓书包背带,开始往公交车站走。

  姜明成开出几米远,透过倒车镜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后面走着。

  几秒,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陆总,这里离松陵大学还挺远,要不要捎谢清许一程?”

  怎么也算是,名义上的丈夫。

  陆谨言不为所动,只是某一刻看到扶手箱上的礼物盒,才抬了下眼皮:“倒回去,还有,把那个给我。”

  姜明成垂眸,是他订的结婚钻戒,停了车伸手把东西递给陆谨言,他才开始倒车。

  谢清许正垂头想着这份协议对他的意义以及今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前面忽然响起一道鸣笛声。

  抬眸,刚刚开走的迈巴赫,不知什么时候又倒了回来。

  什么意思,是要让他……上去吗?

  谢清许顿住脚步,猜测着。

  下一秒,车门打开,陆谨言坐在里面神色淡然的对他说:“上来。”

  虽然不知道陆谨言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根据协议,他只要听话就行了。

  谢清许抱着书包在陆谨言身侧坐下。

  车厢空间并不狭小,但车门关闭后,谢清许还是感觉到了些许沉闷。

  离的太近了,只要一呼吸,鼻尖就都是陆谨言身上铺天盖地的雪松味。

  不由让谢清许又想到梵伽那天,陆谨言似是生气了,将他逼在角落手指扣上他的脸,指腹擦过他眼尾。

  抓着书包的手紧了紧,谢清许垂眸,等待着陆谨言的指令。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往他怀里扔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是陆谨言低沉冷淡的声音:“结婚钻戒。”

  谢清许愣了一下,没料到还会有这个,不是说,只是走个形式吗?

  怔愣间,听到陆谨言再度开口:“收好了,我让你戴的时候就戴上。”

  所以,这枚戒指并不是因为他们结婚了陆谨言送他的,只是,一个需要在某种时候出现的道具?

  说不上什么情绪,但稍稍扬起的心再次回落,谢清许清醒几分,不再多想,将戒指收进书包里:“好的陆先生。”

  陆谨言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想到什么,又开口:“把手机拿出来。”

  谢清许照做。

  陆谨言念了一串号码说:“记下,我的手机号,除非特别重要的事,否则别联系我。”

  “平时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姜秘书。”

  “好。”

  时间渐晚,车流不再拥挤,很快,车子在盛蔚资本门前停下。

  陆谨言吩咐了一声“把他送回学校”,就要下车。

  谢清许看着那张线条格外利落的侧脸,忽然想到什么,不由伸手抓住了陆谨言的衣角。

  一股力度扯住衣角,陆谨言动作一顿,表情不怎么好看的回望向谢清许。

  谢清许对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顺着陆谨言的视线一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松开陆谨言的衣角,动了动手指,谢清许垂下眼皮,面上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窘迫。

  陆谨言没什么耐心:“有什么话直说,别浪费我时间。”

  谢清许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我就是想问,陆先生,以后,我需要跟你一起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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