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陆博然并不想相信林辞的话。即便他的超强五感收集能力正在不停地收集着对方的表情和肢体信息，而这些信息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说谎。
但哨兵仍旧不愿相信。
他的执迷不悟会害死唐羽？
怎么可能？！他是想为最爱的人和他们之间的爱情带去永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羽！他怎么会害他？
至于，Black会消灭人类……
是又怎样？
要灭族的“人类”，又不是即将成为Black同伴的他和唐羽。
可，如果Black真的骗了他，他不能成为Black，唐羽也……林辞没有撒谎。
不！
这个向导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迷惑他，让他屈从于人类，让他失去自己与唐羽的美好未来……
都是假的。
没有交谈，陆博然骤然发动了对林辞的进攻。
眼前的精神体确实强大，如果硬要和它对抗，哨兵将收集到的信息整合估算后，确认自己的胜率大概还不到百分之五十。
可，不管这东西到底是Black的残留精神力，还是林辞所说的什么Light、叛逃者。究其根本，它没有实体，需要依附于裂合体才能行动。
所以，只要杀死林辞就行了。
一个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裂合体而已。
躲闪，后退，侧翻，绕开那漆黑得仿佛是从地狱逃脱的精神体，哨兵又再次前进，狠厉的杀招直奔林辞。
上一次的攻击会被阻挡，是因为他毫无防备。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铮！
哨兵坚硬的手刀劈上林辞的精神力防御层。
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导踉跄后退。
陆博然攻击再起。
下一秒！
砰！
死神的黑色镰刀高举落下，哨兵的胸口又多了一条深邃可怖的伤痕。
更加浓烈的铁锈味充斥在拥挤的空间里。
轰！
A级哨兵的身体横飞出去，轰然砸碎了一整面墙壁。
碎石粉尘伴随着大量潮湿的新鲜空气弥漫开来，撞入鼻腔。
人群中发出惊呼。
嗖！
一条灰白色的身影破尘而出，鬼魅般的行动速度在众人的视网膜上画下残影——林辞连忙作出防御，黑色的死神精神体也再次抬起了武器。
“呸！”陆博然吐掉口中的血腥味，收掌捏住了距离林辞最近的杰拉德的大动脉。
“咳、把唐羽交给我。”哨兵挟持着人质，满是擦伤的手掌用力，将紫发向导即将出口的话语掐成了急促的倒吸声。
林辞皱眉，下意识地向身侧，被人群层层医护、士兵和哨兵保护的唐羽那里看去。
再一次的试探攻击让陆博然看清了他同精神体之间实力上的差距。
被固执蒙蔽了双眼的哨兵在某些地方钻进了牛角尖，但刻在骨子里的战斗经验还是让他做出了理智的选择——既然不能直取自己的性命，那先带着唐羽逃离这里。
在场的人都没能料到他的转变会如此迅速，自然也没法对这样的行为作出防范。
连林辞都没能想到他会这样做。
如果不是抑制剂和精神体的攻击使陆博然重伤，从而忌惮于唐羽身边众多哨兵的防卫，他大概会直接冲到向导的身旁，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逃离基地。
这对平权派和人类而言，都将是一次重大的损失，逃离的哨兵和被挟持的向导，也将成为未来战争计划中极不稳定的一个因素。
林辞忽然有些理解唐羽到底喜欢这个家伙什么，他又是怎么成为“Black的合作伙伴”，人类叛徒中最大的首领的了。
陆博然的个人能力再强，也不过只是个A级哨兵，但他的胆识和能力，确实又与一般人不同。
疯狂又冷静，目标明确思路清晰。
“放我们走、咳咳。”抑制剂的作用让受伤的陆博然看起来极为狼狈。
但他掐在杰拉德命脉上的手却始终沉稳有力。
庄一鸣不在，这里的最高权力持有者就是杰拉德。林辞虽然厉害，却没有实权，头上还顶着个“裂合体”的标签，远不足以服众。
所以，他限制了杰拉德自我牺牲式的发言命令，如此一来，其他人便会因群龙无首而无法做出决断。
只要他能够赶在庄一鸣赶回来之前带走唐羽……
“你们还需要在唐少将和杰拉德少校之间费力做选择吗？”林辞的话说得无情，却是给在场的众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清醒过来。
这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问题。
“快趁他潜能被压制拿下他！”哨兵中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A级哨兵大喊。
陆博然满脸戒备，恶狠狠地瞪向林辞，手下发力，杰拉德的四肢因窒息而不自觉的抽搐起来，用力地扒在哨兵强化过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白色的抓痕。
“杀了他！”林辞大喊，指挥精神体。
如果能在陆博然孤注一掷以前救下杰拉德……
“啊！——”
哨兵的惨叫响彻天际。
林辞迅速从精神体手中接过被救下的杰拉德。
“少校，对不、”
弯着腰剧烈呛咳的紫发向导抬手，挡住了林辞的道歉。
“做得好。”他用沙哑的嗓音，给予年轻人简短而真诚的肯定。
“这……少将？”
“少将！”
刚刚向着陆博然一拥而上的哨兵们停下行动，手足无措地转身，看向身后。
林辞一面为杰拉德拍顺后背，一面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脸侧苍白的唐羽，用棉签按压着手臂上的针孔，从人群中间缓缓走出，走向跪倒在地的哨兵。
林辞松了一口气。
陆博然不能杀。
叛逃者虽然在本体死后终于肯再听从他的召唤出现，但林辞知道，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他们互相依存，但也各自独立，特别是在它吞噬了向导和哨兵的精神力，能力得到补充之后，他早已无法完全操控对方。
林辞不担心精神体会打不过A级哨兵，他担心的是对方的目的是杀死陆博然，吞噬他的精神力。
所以，让唯一能够“管理操控”陆博然的唐羽醒来，压制哨兵，才是最合适的。
没有让昏迷的唐羽和庄一鸣一同前去治疗，而是为其就地注射了药物，强行将人唤醒——虽然原因不同，但杰拉德显然也和林辞有着相同的打算。
虽然陆博然后来的反抗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但幸运的，唐羽及时清醒了过来。
“……竟然真的是你。陆博然。”唐羽难以置信地看着失去了精神域保护屏障的哨兵。
向导的声音让陷入混乱信息流的哨兵短暂地找回了一丝理智。
“这是什么……唐羽、唐羽……”
唐羽面色痛苦地攥紧了手中不过一立方厘米大小的方形装置，面对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爱人，他好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模拟器干扰装置。”是杰拉德替唐羽做出了回答：“基地既然已经发现了模拟器这样的东西，自然也会分派出部分精力去研究解除它作用的武器。只有将一件武器的破解方法握在手中，这件武器才能算是一件合格的、得心应手的道具。否则，那就只是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害的，无差别攻击的定时炸弹而已。”
对模拟器波频造成干扰，让其失效的装置——也就意味着，现在与唐羽失去了精神结合，完全依靠模拟器屏蔽外界信息的陆博然失去了全部的精神域保护。
哨兵所有的强大，在这一刻不攻自破。
杰拉德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整个基地，只有这一台可以成功运转，启动程序上绑定的是少将的生物信息。少将他……在得到你的身份怀疑报告后，便将这东西收了起来，一直随身携带。”
“因为这件事并不算紧急……只是一件小事，所以少将大概只是安排了科研所这边去做，而没有告诉你。”
陆博然闻言，瞬间抬头，一双瞳孔涣散的瞳孔，怔怔地看向他曾经的向导。
是震惊，是悲伤，还是仇恨？
林辞看不见，自然也说不清。能够清楚知道的，大概只有唐羽和陆博然两人。
“唐羽……你是不是、”
“给他补充注射足量的抑制剂。”
林辞看向虚弱的年轻少将。
唐羽打断了陆博然的提问，挥手招来哨兵和医疗组，接手哨兵：“手术取出他胃里的模拟器后，关押到白噪音间。他……我们还需要从他那里讯问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有关Black的，有关其他间谍的……”
“你果然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果然！”痛苦而疯狂的陆博然被三个哨兵压在地上，挣扎着奋力向唐羽的脚边移动，却终究败在了抑制剂的效果上。
林辞缓缓收回精神体，眼睛随着陆博然青筋暴起直直伸向前方的手，移动到了唐羽的身上。
向导捏着干扰器的手被藏到了身后，但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破碎墙壁外，漆黑的天空，始终没敢再向陆博然转一下。
“少将。”杰拉德扯着嘶哑的声带，向唐羽进言：“模拟器已经失效，我们最好能够尽快对陆、对他进行精神刑讯，以获取有用信息。早一日抓到更多的间谍，人类的未来、”
“不。他是能同Black联系的最直接、”
“人类的未来？”
唐羽果断的拒绝与陆博然炸响的声音同时响起。
“人类早已经没有未来了！”被哨兵拖到门口的男人癫狂地高声嘲讽着，说完，声音却又瞬间低了下来，平淡冷漠，像是变回了往日带着“石头”假面的那个他：“你不爱我又怎么样？Black骗我又怎么样？人类早已经没有未来了，没有人能够战胜Black。”
这是失去精神力保护的哨兵常有的表现，但陆博然的话……
“Black的强大和人类从来都不是同一维度的存在。没有人可以为人类取回未来，哨兵不行，向导不行，就算是你、”
陆博然突然直勾勾地看向林辞，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在说叛逃者——林辞飞快的理解了对方的对话目标。
“也不行。”
叛逃者无法对抗Black，林辞早有预感。
它最害怕的是本体，因为本体可以直接要了它的命，03这样的Black虽然无法吞噬吸收它，但叛逃者终归只是个Light，它缺少实体，缺少战斗力，又在地球生存了这么久，它究竟失去了多少能量，还能存在多久，谁也不知道。但它确实不像是能够成为03的对手的存在。面对母星生物，它只能躲避，逃跑。
陆博然不是在发疯。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等等！”林辞招手叫住了哨兵：“让他说完。”
押解陆博然的三个哨兵停了下来，但还是先看向了唐羽。
唐羽点头，却依然不肯看一眼哨兵。
陆博然在被海量信息冲击的大脑又因此而蒙上了更深一层的痛苦。
“你甚至都不肯再看我一眼了……”哨兵痴痴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这么做。我一直都知道。”
报复一般地，他重新看向林辞：“人类的希望已经死了。Gray才是人类战胜Black的唯一希望。唯一能让Black有所忌惮的人，只有Gray。”
“五百年前，人类能够驱除第一个Black，依靠的就是当年的‘Gray’，他吞噬了自己的向导，成为了完全体，获得了近乎媲美Black的能力……而他的向导，就是当年拥有你口中的‘叛逃者’的家伙。也就是说，只有让他杀死你，人类才能够获救。”
“呵，就算战争结束，人类得以延续，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更别说现在，Gray已经死了，哈！你的哨兵还没能变成完全体，就已经不知道死在宇宙中的哪个角落了。”
陆博然的话仿若一道惊雷平地炸响。
所有人都被震惊地哑口无言。
唐羽也终于肯将视线从破碎墙壁外的天空中抽回，重新聚集在陆博然的身上。
“你说什么……？”杰拉德怔愣地低声道：“怎么会、只有那个哨兵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博然因失去精神力保护而痛苦地抓挠着自己胸前的伤口，他的话条理清晰，逻辑通顺，连语调都和往日几乎没有任何不同，但他那双沾满了自己鲜血的双手却狠狠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视觉：“只拥有人类体能的向导，甚至连精神力都无法化形，和Mute一样，根本不可能与Black抗争。
而哨兵，虽然拥有强大的自体能力，但所有的进化基因都来自于当年来到地球的那个Black……
物种基因之间的压制，你懂吗？天生自带的，哨兵在见到Black本体后，我们的本能会让我们选择臣服。
即便不愿意加入Black的麾下，与之战斗，也无法痛下杀手。保护本体是镌刻在裂合体基因中的最底层程序。所有哨兵，都无法杀死Black本体。
只有Gray，那个家伙是不一样的。他是人类基因与Black基因完美融合后产生的全新物种。他是个变异的杂种。可以说，他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Black，但他却拥有人类的外表，生活习性，以及Black的强大力量。
他失去了对本体感到畏惧的基因链，他可以杀死Black。”
“但是，Gray已经死了。”陆博然冷漠地摊开血肉模糊的十指，对众人道：“人类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只不过是Black并非嗜杀成性的生物，它们一直没有真正的降临地球。等到他真正降临的那日，人类这个物种的一切都将在瞬间被摧毁”
陆博然说完，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唐羽，再不出声。如果不是那双涣散的瞳子，他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完全克服信息冲击所带来的伤害。
“怎么……那个哨兵……”杰拉德喃喃着：“人类已经无法战胜Black了吗？”
“Black的本体，真的那么强大？”紫发向导说着，看向林辞。
林辞不知道03是不是真的能够像陆博然所说的那样，瞬间消灭人类，但那种生物的强大，毋庸置疑。
“带、带他下去……”唐羽紧紧地攥着手中小小的干扰器，如果他是个哨兵，那东西现在或许已经完全碎成了粉末：“给他包扎伤口。带他去做手术。”
机械地下达了指令，唐羽便也再说不出第三句话。
五百年前的事情，他也有过耳闻，略知一二。
如果陆博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们现在聚集在此，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所有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又都是为了什么？等死吗？
漆黑的夜空，疏星点点，凄冷非常。
“报告！”
一声急促的报告，打破了寂静。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陆博然：我对象不爱我，嘤嘤嘤，我也要用刀子捅你们，大家要分手一起分手！
唐羽：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虽然你不是个好人，还确实吓了我一跳。
格雷：看到HE的tag了吗？我有主角光环，不会死。林辞你放心。
林辞：那你快点回来行么？我一个人独角戏演的好累，勾心斗角的，读者都说我没了你，性格都变坏了。（虽然确实是这样……）
格雷：下一章等我。
作者：嗯……其实，没有那么多BE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