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背阴面【完结番外】>第40章 翻版

  梁鹤洲回过头,很悲伤地看着他,说:“见我爸,他被关在监狱里。”

  燕惊秋打了个冷噤,面上血色全无。

  “他、他做了什么?”

  梁鹤洲难以启齿,话在舌尖,砂砾似的硌着,想吐吐不出来。还没有说,燕惊秋就被吓成了这样,真要说了,他会逃走吗?

  燕惊秋见他沉默,眼睛已经红了。

  “鹤洲,你就是你,他做的坏事和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他低下头,紧紧抱住梁鹤洲的手臂,“我找到你了就不会再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在你身边。”

  梁鹤洲几乎也红了眼眶,哑着嗓子说:“他杀了人。”

  燕惊秋身体一颤,更紧地抱住他,一直到下飞机都没放手。

  走出机场时是凌晨,这边的冬天比桃湾冷上许多,两人先在附近旅店住下,天一亮就出发去监狱。

  在探监室,梁鹤洲终于见到阔别十多年的梁以材。

  他头发全白了,但精神矍铄,虽然有皱纹,可大约是不接触社会,脸上还隐隐残留着三十多岁年纪的人独有的生命力。

  两人隔着一道玻璃,梁以材先是辨认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显出惊愕的神情,随即猛地扑到桌前,颤颤巍巍拿起听筒,哭喊道:“儿子!”

  梁鹤洲听着刺耳,全身都在抗拒,咬牙坐下来。

  “儿子,你、你怎么——”

  “妈生病了,绝症。”他开门见山。

  梁以材突然沉默下来,他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印出一片白雾,阻隔梁鹤洲看向他的视线,他好像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透不出任何悲喜。

  “啊……这、这样啊。”他平淡地说。

  梁鹤洲握着拳头,移开视线盯着他身后的墙。

  “她总说想见你,我拜托朋友打听你在哪,”他扯了下嘴角,“没想到你在坐牢。”

  “鹤洲啊,我……这……年轻时不懂事,只想着……赌钱,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打过电话回去,但是没有人接,后来就变成空号了。”

  梁鹤洲闭了闭眼睛,额间青筋浮现,“你留下那么多债,催债的人找上门,我们不躲,要怎么活?”

  “什么?你、你是说,那些人找你们还钱吗?”

  梁鹤洲顿觉荒谬,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死死盯着他。

  “这还用想吗?你一走了之,找不到你,他们自然找我和妈!”

  一旁看守的警员走过来提醒,拍了拍梁鹤洲肩膀,要他别激动。

  他忍着怒火,重新坐下。

  梁以材揪着电话线,结结巴巴地说:“我以为……以为你们会过得很好的,我走了,警察找不到我,说不定以为我死了,那些债也就一笔勾销,你妈可以再嫁,她那么漂亮,知书达理的……我,鹤洲啊,我也不想……”

  梁鹤洲只觉得怒火一阵阵往脑袋冲,理智是块冰,被融得一点儿都不剩了,可忽然之间,他想起等在外面的燕惊秋,愤怒骤然消隐,对梁以材的厌恶之情全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他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梁以材。

  “我以为”,当初他不告而别,也和梁以材一样,说着想着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无知傲慢地把“我以为”当成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把燕惊秋留在那儿,留在腐烂发臭的泥沼里,冷漠地远离,任由他自己沉沦挣扎。

  他一直都知道舒琼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清楚围绕着燕惊秋的不堪的亲缘关系,一对大过年还狠心把孩子赶出家门,让他跪在雨里的父母,把孩子扔在国外疗养院自生自灭的父母,他为什么会觉得离开之后,舒琼会把燕惊秋看顾得很好?

  他也明白燕惊秋对他的依恋,把他看做那个不可或缺的长颈鹿玩偶,晚上没有他就睡不着,不会照顾自己,家里一团乱,又总是生病,在某些事情上那么敏感纤弱,因为一条狗的逝去、一个玩偶的丢失而困扰,他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走了之后,燕惊秋会过得很好,会有别的人来陪伴燕惊秋,带给他快乐?

  “小伙子,快到时间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尽快吧,再见面得下个月了。”一旁的狱警出声提醒。

  梁鹤洲垂着头,没有再给梁以材一个眼神,说:“我再也不会来了,我会告诉妈你死了,你出狱后也不用来找我,从今往后……从你离家出走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了。”

  不等梁以材回话,他兀自挂上听筒,转身走出去。

  身后传来梁以材拍打玻璃喊他的声音,他没有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燕惊秋乖顺地坐在外面地椅子上,看到他出来,站起来上前,他把人搂在怀里走出去了监狱。

  外面下雪了,比桃湾的雪大很多,他用外套罩着燕惊秋,走在沿路商铺的屋檐下,难以摆脱压在心上的重担。

  他可以对抛弃他和母亲的人恶语相向,并且永不相见,但燕惊秋没有办法,也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尽管被他不负责任的行为刺伤,流着血,也没有想过要远离要仇恨,反而让自己生了病。

  燕惊秋对他的思念,不仅塞满了那一抽屉,像浓重的墨水,也晕满五年光阴画卷的每一寸角落。

  重逢的时候,他应该对燕惊秋更温和一些的。

  回到旅店已是中午,燕惊秋坐了车不舒服,午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看电视。梁鹤洲被雪淋得湿透,洗了个澡出来头昏脑涨,搂着燕惊秋睡过去,没多久就醒了,一摸身畔是空的,额头上敷着毛巾。

  “小秋?”他喊了两声,好像听到回应,却不见人,下床去找,只走了两步就体力不支,眼前天旋地转,意识一片模糊,又倒回床上。

  他拿过手机,眯着眼睛辨认屏幕上的字,什么也不看不清,也不知道手指按到了哪个键,铃声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燕惊秋的脸。

  他蹲在自己身前,仰着头,哭得很厉害,嘴巴张张合合地说话,他却听不到声音,恍恍惚惚,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俯身抱住他,想拉他起来,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反而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

  “小秋,别哭,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呜呜……鹤洲……”

  “是我吗,我让你难过了是不是?对不起。”他摸了摸燕惊秋的脸,“你身上这么冷,出门了?下着雪……怎么不听话?”

  燕惊秋说了什么他仍是没听清,迷蒙的视线里是燕惊秋慢慢凑近的脸,他感觉到冰凉但柔软东西覆在自己唇角,很舒服,本能地追上去,紧紧贴着,又有什么滑溜溜的钻进嘴里,带来一粒几乎要化开的药片。

  他搂着燕惊秋亲吻,唇舌间泛出难以言喻的苦涩。

  再次醒过来,他已经躺在床上,神志仍不是很清醒,胃很难受,肚子也疼,好像被什么压迫着,抬眼看过去,燕惊秋跪在他腿间,压着他的胯埋头挺腰,汗水湿濡了他的睡衣。

  “你在干嘛,小秋……”

  他仰着头喘气,当然知道他在和燕惊秋做爱,只是这欲望来得那么不合时宜,或许此刻他并没有清醒,这还是他的梦境。

  “在睡你。”

  燕惊秋朝他压过来,手臂直直撑在他耳侧,垂头盯着他,动作不停。

  他的头发也垂下来,汗津津贴在脖子上,他眼眶蓄着泪,潮润润的,还很红,像夕阳坠落海平面后残留的一抹红。

  “我以为你要死了,你发烧,四十多度,”他断断续续地讲,又抬起手背抹眼泪,“我想送你去医院,可是外面雪好大,根本打不到车,我找服务生要了退烧药,吃了也没用,我以为你要死了,我真的好害怕……”

  他抽抽噎噎地,埋在梁鹤洲身体里的部位也一动一动,梁鹤洲觉得可爱,轻轻地笑,夹住他的腰让他和自己贴得更紧。

  “然后呢?”

  燕惊秋打了他一拳,“你别嬉皮笑脸,我是认真的……我、我想,反正你要死了,所以,我我……我……”

  “所以再睡我一次?”

  “对啊,”燕惊秋梗着脖子,脸色通红,“不然我亏大了!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了!”

  他说完,像个孩子嚎啕大哭。

  梁鹤洲捧着他的脸和他接吻,寻着两人喘息的间隙,说:“小秋……动一下。”

  他抬起腿,紧了紧腰腹,燕惊秋呻吟出声,压着他,伏在他耳边问:“你说,有没有和宋寒清睡过?”

  “没有。”

  “那你就只有我一个对不对?”

  “只有你一个。”

  燕惊秋放缓了动作,变得很温柔,咬住他的耳垂轻轻地吮,含糊说:“鹤洲,我刚才想,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说你去哪我就去哪是认真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燕惊秋得到回答,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身来,沉默着和他做爱。

  他的腰背往前挺着,弯曲成一道优雅婀娜的曲线,梁鹤洲把手放在他背上,从尖锐凌厉的蝴蝶骨摸到细瘦的腰,指腹抵着他的腰窝的时候,他会敏感地发抖,下面也跟着一起颤。

  他的皮肤泛着被欲望烧红的粉色,布着一层薄薄的汗,黏糊糊,梁鹤洲亲吻他的胸膛,咬着他的乳尖吮吸,他受不了似的塌下腰来,和梁鹤洲接吻。

  梁鹤洲觉得自己好像在度过一个冗长的夏天,他从午睡中醒来,空气窒闷,浑身汗津津绵软无力,电风扇扑出一阵阵热风,带着小桌上切好的西瓜的甜腻气息。

  迷迷糊糊之间,他再次看向燕惊秋,他那么美,狭长魅惑的眼睛,愁眉啼妆的妖态,柔软的唇和舌尖,还有欲望火热的下身,一切的一切,都让梁鹤洲心生欢喜,欢喜到心口都在痛。

  他美丽的小秋,他的宝贝,他的生命,他的死亡,他的爱和恨,他所有欲望的起源和终结,是日升月落,是四季,是风是雨是雪,是亘古不变的规则和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