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拳风裹挟着愤怒、疯狂、厌恶,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压缩在了一起,一同砸在文礼身上的时候,痛到他爆发了一声大叫。

  “啊啊啊——”

  秦懿安说好要冷静下来的。

  但是他现在做不到。

  席贝让他不要生气, 他真的想要听席贝的话。

  可是他越想到乖乖让他不要生气的席贝,就越想到了席贝的委屈、就越想到那人的丑恶嘴脸,就越生气。

  秦懿安漠然地将拳头收回来, 因为过于用力, 他的指骨已经发麻。

  他并不觉得害怕, 只有暴力的余韵在他心头微颤。

  原来你也知道痛啊。

  秦懿安在心中轻声说,

  可是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痛。

  他看到席贝浑身颤抖、双眸有些失神的时候, 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天。

  看到席贝像流浪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角落, 看到席贝痛苦难安地在钢琴声里无声哭嚎。

  “砰”的一声。

  又是一拳。

  秦懿安的牙关紧咬,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足够看见他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学拳击,只是为了自保,从未实施过暴力。

  然而今天, 他无法冷静。

  “唔……咳咳咳……”

  文礼被刚刚的两下打得生不出什么还手的力气, 眼睛勉强落在秦懿安的身上,努力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秦懿安的领口。

  “……我不知道他过敏, ”文礼有些口齿不清,“他怎么……”

  席贝、席贝。

  他明明向席贝发誓会保护好他,明明发誓了会让所有人都羡慕他。

  可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导致别人讨厌自己,却伤害到了席贝。

  秦懿安沉默。

  只是猛地跟文礼打在一起。

  尽管他自己也在一片混乱之中被砸到了脸, 唇角一片淤青, 鲜血从唇上流淌下来, 一股铁锈味呛在喉咙里。

  他被打,也不停手,他像是铜打铁铸的人一样,什么都不怕。

  让任何人来看都知道,他现在的理智出笼,彻底没了控制。

  “你本来想针对我,对吗?”

  秦懿安忽然开口。

  他的眼里红血丝丛生。

  周遭的人其实都呆了,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还是江婉娇,她自然是站在秦懿安这边,一边往她的方向跑,一边匆忙又焦急道:“秦懿安!你先别打了,你冷静一点……”

  三个小弟也连滚带爬,猛地冲到了秦懿安的旁边来,伸手将文礼从秦懿安的手底下拽出来,吓得“啊呀”了一声,看到流淌出来的鼻血了。

  秦懿安伸手抹了一把唇边的鲜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你的目的就是让我害怕,让我发疯。”

  “恭喜你,你做到了。”

  他猛地松开手,像扔掉一包垃圾一样将他给扔到了一旁,然后才勉强放松自己在发颤的双手,走到了席贝的沙发旁边。

  躺在沙发上的席贝有些茫然失神,他有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高度应激、心悸、惊慌。

  在秦懿安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颤栗,下一刻才本能反应似的抱住了这一只手。

  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样。

  秦懿安将席贝抱了起来,在江婉娇的尖叫、那群人的吵嚷之中,默然无声地走出了包厢。

  在奔跑的时候,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席贝不来看他的演出、可能谈恋爱,他会生气。

  明明都是“弟弟”,但他有的时候却嫌秦思宇“烦”。

  有别人试图夺走席贝,他会很焦躁。

  父亲试图分开他们,他会很痛苦。

  他原本以为是他对于宝贝的占有欲,是他不希望自己的人、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给抢走,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但他如今想,不是的。

  是他害怕他的宝贝离开之后,他会疯掉,他会失去自己的目标和意义所在,他每次看到席贝受伤痛苦,就好似自己灵魂受创。

  因为席贝在他心里已经远远不止是“宝贝”了。

  是光。

  说起来可能有些惊人,有些令人无法置信。

  但是秦懿安发现,席贝就是他的依靠,是他的精神支柱。

  席贝好似棋中的国王,只要站在那里,秦懿安就会像千军万马一样为他保驾护航。

  “团团,”秦懿安轻声说,“不要害怕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还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

  嗡嗡的几声。

  整个脑袋像是被浸在了水里,一切呼唤都显得朦胧不清,只有嗡嗡的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席贝有人在喊他。

  席贝有些呆呆地想,是谁呢。

  谁在喊他?

  一个念头猛然从脑海之中窜了过去,是秦懿安。

  是懿安,是安安。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席贝竟然有一点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原来还有安安在他的身边。

  席贝想,他七岁开始就再也没有这么胆怯过了,甚至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跟那些仙女棒一起融化了,在这种无比惊恐的时候,席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

  就是秦懿安。

  他最依赖的人。

  虽然他能够感觉到秦懿安的存在,但他还是没有立刻就从刚刚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眼睫颤抖,但却死活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心跳依然很快很快,整颗心被纠在一起。

  “安安……”席贝趴伏在秦懿安的身上,忽然小声说,“你,生气了。”

  “流,血……”

  “对不起。”秦懿安的声音有些艰涩,“以后不会了。”

  席贝沉寂了好一会,才轻声说:“会被,叔叔,骂。”

  秦懿安低声说:“不怕他。”

  顾管家接到电话急匆匆来了,他茫然地跑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瞠目结舌:“这、这是……小贝怎么了?快上车回家休息一下,这是……”

  秦懿安抱着席贝上了车,顾管家留下了一人处理江婉娇的事情,自己则立刻跟着两个孩子回家上楼,吩咐人打了热水来,拧了好几条毛巾。

  “懿安少爷,我来吧……”

  秦懿安挡开了顾管家的手,声音很低:“不用。”

  “……”

  顾管家看到秦懿安给眉头紧锁的席贝用温热的毛巾擦汗,之后解开他领口的纽扣,一点一点认真地替他擦着身子,小心仔细地注意着旁边的被子,让席贝不要受风。

  而秦懿安自己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淤青有些明显,很吓人。

  管家手里的毛巾被他攥紧,然后又松开。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小刘刚刚跟我回报,少爷,您打人了,对吗?”

  有些潮湿冷掉的毛巾被秦懿安扔进了旁边的热水盆里。

  “扑通”的一声。

  “对。”

  秦懿安很平静地说:“就是我打的。”

  “……”顾管家竟然笑了一下,轻声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您居然还会打人。”

  ——“为了席贝,对吗?”

  顾管家笑够了,忽然冒出来了这样的一声。

  “……”

  秦懿安不想说话。

  他也不知道顾管家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只是缓缓将目光投了过去。

  “您要知道,席贝跟您不一样。”

  顾管家的神色看上去冷了,再也没有刚刚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是管家,是佣人仆人,是服侍秦懿安的人,他不该,也不能跟秦懿安说这些,不该大声训斥秦懿安。

  但,席贝就好像是个值得人为他做很多的小太阳一样,顾管家每每看到笑眯眯的席贝,就感觉自己心也变得柔软。

  “您是少爷,”顾管家说,“无论怎么样,您都是小少爷。您犯错了可以被原谅,也可以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如果这件事再落到席贝的身上,他不会得到跟您一样的待遇。”

  秦懿安顿在了原地。

  “秦先生这些天在溯江出差,今天的飞机回来。”

  顾管家忽然敛了刚刚的神色。

  “我先出去了。”

  “……”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秦懿安的手浸在滚烫的水里,皮肤已经变得通红了,但他还是没有将毛巾拿出来,有些失神。

  ……

  晚上六点半,从机场回秦宅的加长林肯上。

  “……你说什么?”

  秦越源手中的文件被他重重地摔到了旁边,顺着座椅滑到了脚边。

  男人擦得极其光洁的皮鞋在昏黄的光晕映照之下显得分外冷肃,微微抬起之后又放下,重复几次,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顾管家低下头,很谦卑谨慎地替他将文件捡了起来。

  “小少爷今天去参加江婉娇小姐的生日宴会,宴会中有一个之前就讨厌小少爷的人偷偷进来了,”顾管家声音渐渐低了,“后来少爷跟那个人产生了口角摩擦,少爷就跟那人打起来了。”

  “……”

  秦越源不可置信。

  打起来了?谁?秦懿安?

  他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一些自己儿子的性格吧,不多说什么不愿意跟别人起什么争执了,他绝对是有分寸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后让自己陷入劣势的愚蠢举动。

  如果不是顾管家亲自严肃认真地跟他汇报这件事,他甚至都觉得是别人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

  文家作为“受害者”,发现自己的小儿子被打成了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就忍气吞声、善罢甘休的。

  虽然有江家从中斡旋,但这通饱含怨气的电话还是打到了秦越源的手机上。

  “叮叮叮——”

  秦越源与顾管家对视了一眼,脸色铁青,强行缓了片刻挤了一个笑脸出来,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秦越源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事情我都听说了。”

  那头的文家父亲和母亲开着免提,母亲怨气满满地将儿子给提溜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来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打成这样的?你不是跟我说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吗?还有,江家那边打来的电话不清不楚,就跟我们说让我们别追究,为什么不追究?”

  一连串的追问显示得出他们家的氛围和环境,而文礼捂着自己青肿的脸颊,还在抽泣,嗫嚅着道: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秦越源一怔,他有点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顾管家。

  不是秦懿安打的人么,这个文礼道什么歉。

  他们家打电话过来到现在都没把事情搞清楚么?

  显然,那头的文家父亲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怒斥了一声:

  “把话给说清楚了,我们现在就知道一个秦懿安把你给打成了这样,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

  文礼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本来就想要吓一下秦懿安,嫉妒心作祟罢了,但是当他看到在他计划范围之外的席贝几乎倒下去的时候,他真的呆住了。

  秦懿安那么疯地将自己给抓了过去打了一顿,他除了感觉到害怕之外,还感觉到十足的后悔。

  席贝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是严重过敏吗?会导致死亡吗?

  回过神的时候,文礼已经眼泪鼻涕横流地将这些话给说出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不止秦越源顿住了,电话那头的文家夫妇也沉默了,他们恨不得再将孩子抓过来毒打一顿!

  本来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但现在一看,分明是先撩者贱,自己孩子偷偷进了江小姐的生日宴会,之后又拿烟花棒去吓人,最终被人打了。

  秦越源此刻来不及多思考秦懿安和席贝,率先开口、乘胜追击:

  “事情你们也听到了。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我家里的这个孩子从小就有创伤性应激障碍,家里不能有任何火源的出现;但是你们孩子故意拿着东西过去吓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这,这,”文家夫妻有些张口结舌,“这件事情我们也有错……不能全怪在您家孩子身上……”

  事情到这一步就好解决了。

  秦越源是什么人?他多年在商场上厮杀搏斗,对付这两个家长也算是轻而易举:文礼必须得要转学,双方的赔偿金都免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秦越源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他扭头看向了顾管家,终于有闲心来思考别的事情。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两个人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秦越源怒道,“简直不像话,我当初就不该听秦懿安的话,他到底是中什么邪了?!”

  顾管家低下头轻声说:“先生,这次的事情跟席贝没有关系,少爷跟我说,是那两个人想要吓他,但是吓错了,那副嘴脸太过分,他于是……”

  “撒谎!”

  秦越源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似乎能够看透一切:

  “秦懿安会在乎别人怎么吓他?会因为这种小事打人?无非就是因为席贝!”

  李承逸——包括秦思宇,都是秦懿安的“前科”。

  秦越源当然不是愿意让席贝被欺负。

  但是席贝被欺负,他可以去解决,他绝对不想看到秦懿安违背“优秀继承人”的模样,丢失理智!

  顾管家沉默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车已然停了下来。

  秦越源这次也不看顾管家了,在车停稳之后一把推开了车门,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浑身的怒意遮掩不住。

  一直走到了秦懿安和席贝的房间,按下了房门的把手。

  秦越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宝贝儿子,秦懿安。

  他那优秀至极、万众瞩目的儿子,正单膝跪在床边,手旁放着几盆热水、拧过的毛巾,像个保姆一样照顾着蜷缩在床上的少年。

  虽然说床上的少年看上去脸色极其苍白,勉强才会眨一眨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兮兮的。

  但是这也不是他们这样牵着手、靠着额头低语的理由。

  秦懿安不该为了别人丢失理智。

  “……秦懿安,”秦越源寒声道,“你今天干了什么?”

  秦懿安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平静又漠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亲,平静道:“我去参加江婉娇的生日宴会,打了个人。”

  见他这样平静的承认了,秦越源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打人?”秦越源如同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席贝的身上,“因为席贝?他被烟花棒吓到了?”

  秦懿安那只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背在身后,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那种滚烫又酸涩,拼命想要挣扎但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跟心里那种酸麻痛苦的感觉比起来,手上的痛苦好像丝毫不值一提。

  “不是。”

  秦懿安否认道:

  “文礼想要吓我,几次三番找我麻烦,我今天不想忍他了,就这样。”

  他说完之后就抱臂,作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好像无论父亲说什么他都会维持这个说法似的。

  耳畔朦胧的席贝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不太对,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然后转过头。

  昏黄的灯光之下,这对对峙着的父子两人丝毫不让,目光在空气之中交锋,一个中年成熟,一个少年青涩,几乎可以看到火花迸溅。

  “你确定吗?”秦越源转移了矛头,“我记得席贝是怕火的对吧?你不是为了他吗?”

  “……我自己的错,关席贝什么事?”

  秦懿安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佯装不在意地扭过了头。

  他知道自己的衣角被席贝轻轻地捏了一下,扯了一下。

  席贝柔软的指尖冰冷,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却好似岩浆一样烫人。

  “是吗?”

  秦越源的话有些质疑的意思,但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就已经相信了。

  “既然是你的错,那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秦越源寒声道:

  “从今天开始,你的睡觉时间再缩减一个小时,每天要练琴、练拳、马术和高尔夫每周的时间也增加,你……”

  “……秦叔叔。”

  席贝忽然开口,声音还很哑,几乎听不见。

  他的手很冰冷,被秦懿安那只滚烫的手给握住了。

  秦懿安猝然回头,他拦在了席贝的面前,率先喊道:

  “我接受!”

  席贝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漂亮的小脸看上去有些想哭,病气只让他的脸色苍白,唇却是漂亮的红,好似要有鲜血流出来似的。

  “秦懿安,闭嘴,”

  秦越源深吸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这种必须得要护着彼此的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不是车上的那一通电话,他说不定也就糊涂过去了。

  但是偏偏顾管家和秦懿安都在撒谎,尽管是善意的谎言。

  秦越源不觉得这是种很坏的行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恼怒。

  不该这样。

  “席贝,”秦越源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开口,“你也已经十三岁了吧?一个人一个房间更自由一点。对吧?”

  “……”席贝哑声说,“秦叔叔……”

  “爸,”秦懿安的脸色极其差,“我不想一个人睡。”

  秦越源疾言厉色道:“秦懿安!”

  “我说了,我接受惩罚,我做的事情我会自己承担。但是你不能让席贝走,”秦懿安冷声说,“如果觉得这个惩罚不够,我可以承受双倍的,在保证我是年级第一的前提之下……”

  秦懿安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

  “你多大了,还要抱着洋娃娃睡吗?”

  秦越源反问他。

  三人俱是一怔。

  “就算你老是要拖着别人陪你一起睡,你还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

  秦越源几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而对着席贝说话:

  “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老是黏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处……”

  “秦叔叔……”

  席贝轻声,很慢很慢地说:“今天我就去懿安少爷的玩具房睡。”

  秦越源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真心实意的笑容:

  “嗯,没事,不着急,今天身体不好就先休息着。”

  “不用,秦叔叔,”席贝用胳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哑声说,“我都已经休息了一个下午了,早就已经好了。”

  说着说着,他就掀开了被子,对着秦越源露出了一个笑:“谢谢秦叔叔。”

  秦懿安从席贝说话开始,就保持着沉默。

  他沉默地看着席贝和秦越源说话,也沉默着看着脸色苍白的席贝起身。

  直到席贝下床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秦懿安才忽然冲步上前,将席贝稳稳抱住。

  秦越源叹了一声:“好了,那我就先上楼了,你们马上也早点睡吧……”

  “咔擦”一声,秦越源先出去,将门给带上了。

  席贝露出一个笑,牵着秦懿安的手轻声说:“……安安。”

  “让我去玩具房吧,”他说,“好不好?”

  席贝拿着那个属于自己的枕头,牵着秦懿安的手,步子很慢地往那个他第一天来就去过的地方走。

  这个玩具房其实堆得很满,大大的豆袋如同山峦一样,配色活泼鲜亮,倘若真的能当房间,其实也挺不错的。

  “啪”。

  灯亮了。

  席贝小声“哇”了一声。

  “很漂亮啊,安安。”

  秦懿安没说话。

  席贝知道他心情不好,也知道是自己“辜负”了他的努力。

  沉吟了片刻,他才努力说了一个冷笑话。

  “安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吗?”

  他自问自答,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因为这里的豆袋都是一团团的,所以团团也应该睡在这,对吧?”

  但或许是不舒服的缘故,他的这个冷笑话不像以前的那些那么活泼了。

  “安安,你回去睡觉吧,”席贝小声说,“你今天照顾我,很辛苦了。”

  秦懿安仍然没说话,也没动。

  一直到席贝都以为他真的生气、不打算理会自己的时候,秦懿安才忽然开口。

  在柔软昏黄的灯光映衬之下,两个少年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一个脸色苍白却带着柔软可爱的笑,另外一个脸色正常,却眸色低垂,好像要哭出来了似的。

  俊逸且眼眶通红的秦懿安轻声。

  “我不要。”

  “……”

  席贝若有所感,也垂下眸。

  黑亮晶莹的眸与琉璃般透亮的眸撞上。

  “为什么?”

  “因为我的团团睡在这,所以我也应该睡在这儿,不对吗?”

  秦懿安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叮咚!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挪到晚上11点~明天跟今天一样都是6k字哦!(评论到1000啦,好开心!)

  隔壁预收文拜托大家收藏一下~《宿敌对我一见钟情了》,是作者至今还没尝试过的强强校园!但是本人保证感情线很甜很甜哒~

  绫广附中有两位王不见王的少年。

  作为其中一位传说人物,陈意阑向来是懒得搭理这些传闻的。

  他常年蝉联年级第一的宝座,清癯俊逸,虽然家境一般,但是却犹如高山冰雪一般不容接近,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通俗来说,拽得很。

  大家都猜另外一位少年必然会很讨厌他。

  毕竟那位少爷——迟鹤,痞气俊朗、“不学无术”、家底惊人,与陈意阑这座冰山不同,他整个人如同火山熔岩之巅一般炙热。

  外界看来,两人水火难容。

  迟鹤更是在分班之际,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浅浅嗤笑,漫不经心地扔了手里的戒烟糖,散漫道:

  “对啊,我确实很讨厌他。要是让我看到他本人在我面前出现,我就……”

  话音未落,陈意阑平静且置若罔闻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借过。”

  眼前精致冷漠、浑身是刺的少年眼尾有一颗浅浅的小痣,漂亮得不似真人,犹如荆棘丛中的玫瑰。

  “……我就。”

  迟鹤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罕见地迟疑了几秒,旋即开口:

  “喂!”

  陈意阑应声回头。

  迟鹤开口:“喂……你微信号多少?”

  陈意阑转身,冷漠道:“我没有微信。”

  *

  后来某日,落日熔金。

  在校园无人的角落里,迟鹤笨拙又无奈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小心翼翼地盖在陈意阑的脑袋上,半晌才慢吞吞地伸了根食指过去,蹭了蹭少年的衣角。

  两个少年身上全是伤,铁锈味的血腥气和淡淡的薄荷香混在一起,“咚咚”鼓噪的心脏让两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喂……小冰块。”

  大名鼎鼎、不好惹的少年迟鹤终于开口哄人:

  “就让我送你回家一趟,当赏我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