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下来, 方逾拾身上西装已经不能穿了,索性全都脱掉,整个人缩在大衣里。

  他靠在窗户上, 大概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梁寄沐蹙眉听着, 刚想回答,就发现副驾驶上的人眼睫耷着, 睡得极不安稳。

  看样子是真累了。

  梁寄沐关掉了音乐, 车内瞬间安静,只余下平稳的呼吸声。

  他没开回大学城那边, 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栋别墅。

  到地方也没把人吵醒,包裹严实后打横抱起,稳稳当当走回家。

  “……梁先生?”管家见到他回来,有些不可思议。

  别墅虽然平时都有打理清扫, 但梁寄沐一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何况这次怀里还抱了个人。

  “主卧整理一下。”梁寄沐言简意赅,“让阿姨明早补充一下食材,我们最近都会住这儿。”

  大学城离公司还是太远了,这栋别墅离得近, 省下的路途多睡会儿也是好的。

  管家自觉不再多问:“好的。二楼两间客卧需要收拾吗?”

  三楼是办公区,二楼都是休闲起居的地方。

  梁寄沐脚步微顿, 摇头道:“全都放上杂物, 不用清理。”

  管家看了眼他怀里的那位, 了然退下。

  方逾拾平时睡眠浅, 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吵醒。

  今天是个例外, 被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眉头都没皱一下,梁寄沐中途喊了好几声, 得到微弱的哼唧回复后才放下心。

  ……

  托剧烈运动的福,方逾拾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看到外面太阳愣怔两秒,猛地坐起:“我操!几点了?我是不是迟到了?”

  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揽住了他的腰。

  “闹钟我关掉了,偶尔翘个班休息一下吧,别把自己逼太紧。”

  方逾拾蓦然侧目,才发现梁寄沐穿着睡衣,鼻梁架着眼镜,正对笔记本中的文件写写画画。

  旁边的闹钟写着12:55。

  “你今天歇班?”他问。

  “带头翘班,陪你居家办公。”梁寄沐趁他没回神,强制他重新躺回被窝,“别担心,渡盛给你补全勤奖。”

  都这个点了,说别的也没意义。

  方逾拾坦然接受现实,身子一翻腿一翘,跟八爪鱼一样挂在梁寄沐身上。

  梁寄沐没有阻止他,等他抱好,才重新调整看电脑的姿势。

  他早上应该洗过澡,身上有股沐浴露的清香。

  想睡回笼觉的方逾拾闻着闻着,困意散了大半,手不自觉往他衣摆里钻。

  梁寄沐:“……”

  梁寄沐抓住腹部为非作歹的爪子:“摸哪儿呢。”

  “你批你的文书,别管我。”方逾拾说,“我就摸摸,不往下。”

  梁寄沐:“。”

  梁寄沐深切体会到了纣王面对妲己的无力感。

  方逾拾摸了会儿,满足后才收手,拿起手机摆弄:“这儿地址给我说一下。”

  “静水湾一区7栋。”

  方逾拾“操”了声:“三个亿的别墅啊。”

  梁总毫不犹豫道:“你要喜欢,过户给你。”

  “用不着。”方逾拾打着哈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梁寄沐挑了下眉,没再提及过户问题:“你问地址做什么?饿了点外卖?”

  “之前订的东西需要本人签字签收,人家送到咱那儿了,我让人送过来。”方逾拾说,“不过我确实饿了,你吃什么,我再点个外卖。”

  “吃点清淡的吧,昨天……”梁寄沐顿了顿,“虽然清理了,但还是注意点好。”

  方逾拾:“。”

  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他。

  他再厚的脸皮也挡不住这一遭,脑袋往被子里一缩,枕在他肚子上:“那就本帮菜吧。”

  在被子里早晚闷坏,梁寄沐笑够了,把人捞出来:“给你说个秘密。”

  方逾拾抬起眼。

  梁寄沐望着他眼睛,低声道:“听不见的。”

  方逾拾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梁寄沐说:“我也有过几次浅昏迷的状态,外界的声音,应该是听不见的。”

  方逾拾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酥麻的感觉从耳朵传至心脏,从昨晚压到现在的石头忽然裂开了,很痛,却不再逼得人喘不过气。

  个例其实很没有说服力。

  可说这话的人是梁寄沐,他愿意无条件相信。

  “不要被没有依据的巧合困扰。”梁寄沐放下电脑,起身带他下床,“走吧,洗漱一下吃饭,我们谈点正事。”

  谈正事就要有谈正事的样子,两人躺床上,那正事是一秒都谈不下去。

  屋内暖气充足,方逾拾简单收拾一下,也懒得穿裤子,套上梁寄沐的长袖睡衣下楼。

  梁寄沐入目就是两条光溜溜的细长腿,太阳穴微不可查抽了抽。

  方逾拾坐在他对面,腿上被搭了条毯子。

  梁寄沐:“会冷。”

  方逾拾无所谓地撇撇嘴,也没拒绝:“说说,什么正事儿?”

  “方廉这件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圈内已经传了不少人,白湾的项目被政府那边卡了,我这周要跑一趟京城。”梁寄沐神色凝重,“这周我不在,你自己一定多注意。等会儿我给你发个名单,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联系他们,都能信得过。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梁家那边联系你了,不用搭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什么都没解释,方逾拾却听明白了。

  即将入口的话梅排骨没夹住,掉回碗里。

  “是觉得跟枫御联姻败坏名声了吧。”

  梁寄沐说:“你不是枫御,我也不代表渡盛,我们结婚关他们什么事?”

  方逾拾重新夹起来的排骨又掉了,眨眨眼,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表白吗?”

  梁寄沐帮他夹起排骨塞进嘴里:“表白?你想听吗?”

  方逾拾在林老那就有过骗他表白的念头。

  但此时看着梁寄沐那双眼,却说不出一个“要”字。

  总觉得……

  梁老师这一声“喜欢”,特别贵。

  方逾拾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要得起,转而笑道:“留到你回来再说嘛。”

  再给他点时间。

  梁寄沐轻轻“嗯”了声。

  一顿饭吃到饱,方逾拾跟个大爷似的看梁寄沐收拾垃圾。

  直到门铃响起,跳起来兴冲冲去开门。

  梁寄沐眼疾手快拉住人,语调平淡:“不穿裤子就去开门?”

  说完把人拎着扔到二楼,亲自去签收快递。

  “您好。”快递小哥看了看单子,“是梁寄沐梁先生吗?”

  梁寄沐没想到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点点头:“是。”

  “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物品贵重,需要您跟我们出来核对一下确认签收。”

  贵重到需要身份证核验?

  梁寄沐揣着一肚子的好奇出了门。

  院子中央有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快递小哥当着他面确定外包装没有受损,才招呼另外两个帮手开箱。

  梁寄沐靠着门框,淡定好奇的曈孔在三层包装被拆开的瞬间,陡然缩成米粒大小。

  “你已经签收啦?”方逾拾从门后冒出,勾上了他的脖子,“快看看,喜不喜欢?你们玩摩托的真疯狂,我开外挂抢购买权都差点没抢到,幸亏找了几个黄牛。”

  院子中央赫然是一辆崭新的定制漆摩托,型号是品牌在年中发售的最新款。

  梁寄沐忙得忘了这件事,甚至都没来及再去看“F”的ins账号,没想到这人忙成那样,竟然还抢到了购买权。

  没记错的话,发售时间在……

  方逾拾出事的那天,飞机上醉的不省人事那会儿。

  “我都加钱了,海关还给我卡两周。”方逾拾松开他,抱怨着过去检查,“看不出来啥问题,宝贝儿,你看看呢?”

  梁寄沐没有纠结他的称呼,走过去扶了扶车把手。

  这车身是银色的,尾部和他那辆川崎一样,有熊猫喷绘。

  只不过这个有两只熊猫。

  方逾拾拍拍车身:“没改装,性能肯定不如你那些‘老婆’,但当个美丽废物给你丰富后宫足够了。”

  梁寄沐眉眼微动:“老婆?”

  “是啊,你们玩车的车库不就是后宫吗?”方逾拾戏瘾大发,故意恶狠狠道,“梁老师,你交代一下,到底有多少老婆?”

  梁寄沐动动手指,在差点被忽视的快递小哥手中签单落下名字,把无关人员送了出去。

  方逾拾坐在摩托上乱晃腿,宽松的裤脚一晃一晃,隐约衬出脚踝。

  梁寄沐被晃得心乱,把人抱起扛到了肩膀上。

  方逾拾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心脏差点跳出来:“哎!梁寄沐你干什么?”

  “干你。”梁寄沐语不惊人死不休,斯文优雅的皮全都不要了。

  方逾拾“操”了声,眼看着管家保洁一个个离开别墅,腰隐隐作痛,试图反抗。

  梁寄沐把他按在沙发上,亲下来的时候,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就一个老婆,车库不能跟你比。”

  方逾拾:“。”

  小拾总确实很好骗。

  梁寄沐这句话出口,反抗心思全无,自缚双手缴械投降。

  再睁眼的时候天都黑了。

  梁寄沐在书房开视频会议,方逾拾忍着不适过去找他,在门口听到了点内容。

  “我会考虑的。”

  “枫御的消息我清楚,但如果他们能力足够,舆论可以下压。”

  “最后评估下来后再商议。”

  方逾拾脚步停了下来。

  渡盛最近新开的项目需要找合作公司,枫御也参与了竞争,但同样参与竞争的公司里有一家很厉害,方案和枫御的一直相争不下。

  而抛开方案不提,要说适配度,那家公司确实比枫御要适合。

  梁寄沐原本有心让方逾拾来锻炼,卡着ddl没做决定,结果方廉又出了这种事,董事会催得急,实在祸不单行。

  刚挂断会议,方逾拾久推门而入。

  梁寄沐下意识关电脑。

  方逾拾却先他一步,把奶茶塞进他掌心,大大咧咧坐他办公桌上:“我听到啦。”

  梁寄沐无奈:“窃取机密?”

  “是啊,你要罚我吗?”方逾拾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梁寄沐给他揉着酸痛的小腿:“今天不罚了。”

  “……”方逾拾气笑了,“你是真不正经啊。”

  他点点屏幕上的两份合同:“实话实说,对面的是不是比枫御更合适?”

  梁寄沐从不在工作方面有所隐瞒:“综合考虑,确实。”

  “那你纠结什么?”方逾拾在他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删掉枫御的合同书,把另一家公司的发到了其他董事邮箱,“梁老师,虽然我知道你大概率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但还是得叮嘱你一下,别因为我影响工作,恋爱脑没有前途的。”

  他操作行云流水,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梁寄沐都看愣了。

  “你都不问问我要选什么吗?”

  “有什么好问的。”方逾拾凑过去跟他喝同一杯奶茶,“我总不能真让你做决定吧?你选了我,我不忍心,你不选我,我虽然理解但肯定还会有点不开心,那我只能替你选择了。”

  就像林釉那件事一样,有些问题不一定非要有个结果,作茧自缚。

  方逾拾向来输得起,搞定完邮件,潇洒地拍拍屁股起身,留下一句好好工作,晃晃悠悠往外走。

  梁寄沐看着那道背影,直到门关上,低头无声笑开,两指轻挑,翻开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

  ——他卖了人情,专门从鄢东手里拿到的同类型项目。

  这个比渡盛手里的更适合枫御。

  ……

  梁寄沐第二天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方逾拾没恋爱谈,只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事业上。

  这次事发突然,对枫御打击不小,申城和京城那边的分公司都收到了影响,幸好申城有夏澈和裴燎帮忙,京城还有个林家,在宋家两兄妹里外帮衬中,得以稳稳抓住枫御的股份,没把董事位置弄丢。

  政府的审批不好拿,梁寄沐没能如期回来,这一趟京城去了半月。

  期间果然如他所料,梁家那边以梁青为首,屡次三番邀他吃饭,他记得梁寄沐叮嘱,一一婉拒。

  梁青碰过几次壁,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不再骚扰他。

  至于其他,大事没有,小事一堆。

  硬要说大事,可能就只有月末的时候,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方廉瘫了,袁莉弄的。

  两人一个病房,免不了斗嘴。

  方廉咒骂人的功夫略胜一筹,终于把袁莉心头最后一丝恨意激起,直接把被拷的左手折断,把吊瓶砸了过去。

  曾经耳鬓厮磨的人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警察都没拦住。

  方廉在ICU抢救了几天,出来成了不会说话的瘫痪。

  至于袁莉,她情绪不稳,导致癌细胞疯狂扩散,没多久好活了。

  彼时的方逾拾正在林北谦家里打游戏,闻讯感到医院,只看到眼斜鼻子歪的方廉在犯毒瘾。

  那人半个月前还风光无两,在赌城挥金如土,在酒局侃侃而谈,如今只能沦落到大小便失控,浑身抽搐却说不出话的窝囊模样。

  很滑稽,但方逾拾一点都不想笑,甚至内心无法升起一丝波澜,看方廉的眼神,只剩下缅怀过去的悲伤。

  “方廉。”他缓步上前,拿走了护工放在他唇边的水,“你不能一直呆在这儿。我送你去疗养所吧。”

  方廉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模样,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

  方逾拾没吭声,报了个地址给保镖。

  方廉能听见,在他报完地址后,表情逐渐从祈求变为悚然,最后是刹不住的癫狂。

  “呃!呃啊——!”

  “你记性挺好的。”方逾拾短促笑了声,“对,就是你当年带我去的那个乱区夜总会。”

  “那儿早就倒闭了,我买了下来,租给了一家私人疗养所,至于现在环境怎么样……应该跟当年夜总会差不多吧。”他后退两步,笑眯眯看着保镖控制住面目狰狞的男人,“你会一直住在那里,不用担心,你这辈子的赡养费,我会给你付。”

  至于疗养所待遇护工是否好的问题……

  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方逾拾说完,不再有留恋,转身离开病房。

  木门一开一合,把嘶吼和哀嚎全部淹没在身后。

  这件事的另一位当事人袁莉则是在看守所,放弃了后续治疗。

  他坐在车上想了想,给律师发语音:“让她申请保外就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合法就行。”

  律师诧异道:“安排治疗?那医院怎么安排?”

  “随便安排一家医院。”方逾拾漫不经心道,“只要在房间里四面都装上反光材质就好。”

  袁莉爱美爱了一辈子,宁愿死都不愿意化疗,他怎么会如她所愿呢?

  他要袁莉死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这辈子造下的孽。

  驾驶位上的林北谦看他一眼,道:“需要我给你做做心理辅导吗?你这样有点变态的潜质。”

  方逾拾阴冷的表情瞬间垮掉:“……庸医。”

  “你的朋友刚刚给我打电话也是这么称呼我的。快走吧,他们等急了,说再不去,串就要吃完了。”

  贪财的庸医今天终于大方一回,说为了庆祝他走上人生巅峰,请客吃饭。

  ……吃的路边大排档。

  江麓和宋尧宋井溪虽然第一次见林北谦,但有方逾拾这个中间枢纽在,一点都不生分。

  几个年纪相仿的人很快聊到一起。

  林北谦看着他们拼酒,难得露出幅度较大的笑容,跟方逾拾碰杯:“早知道他们这么有意思,我就不故意选大排档败坏你的庆功宴了。”

  “这算什么庆功宴?意料之中。”方逾拾咬着羊肉,道,“而且坑你钱有什么意义?那不有我的一份功劳?”

  林北谦低调:“也没有特别多。”

  方逾拾好奇:“除了我,还有哪个冤种被你坑?”

  冤种正是你男人。

  当然,林北谦这话不能提出来,不然新任方总真的会跟他拼命。

  “冤种太多,记不清了。”他说,“我听老曹说,你最近状态不错啊。”

  老曹就是方逾拾新的心理医生。

  他们现在的关系远超医患,林北谦自认无法起到最好帮助,便转手把这个大客户让给了身为国际知名领域专家的师兄。

  曹医生前段时间说,方逾拾不需要他们再去了。

  所以林北谦很好奇发生过什么。

  “确实还行。”方逾拾小口喝着奶茶,答得心不在焉。

  林北谦手撑着脸:“你今晚看手机八百次了,等什么呢?”

  “梁老师飞机晚点了,凌晨才能回来,我让他登机前给我发个消息,好去接人。”

  方逾拾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哎,等会儿我要开车啊,你们别灌我酒。”

  另外三人没放在心上,只有林北谦笑着小声问:“那么上心啊。”

  方逾拾忍不住牵起唇角:“是有点。”

  他侧过头,看着街边熙攘人群。

  这条街一面是高级商城,一面是高中,晚自习下课的点,街对面的学生成群结队涌出,绕开高级商城,跑向各个小吃摊。

  其中不乏几对早恋的小情侣,偶尔会跟一些西装革履礼服飘然的成年人擦肩而过。

  方逾拾忽然想:如果,如果能在学生时代就遇见梁寄沐……

  “哎!拾爷,你在看什么?遗憾中学没有早恋过吗?”

  江麓划拳打牌都玩不过宋井溪,这会儿上了头,情绪高涨。

  方逾拾好笑地看着他:“我不早恋。”

  “哦,也是,你抽烟喝酒但不早恋。”江麓迷糊道,“不对,准确来说,你是这辈子都不谈恋爱!”

  方逾拾似笑非笑弯了弯眼睛。

  林北谦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他。

  果然,方逾拾一语惊艳全场。

  “我在谈了。”

  宋井溪一口啤酒喷出:“噗——”

  宋尧意外看着他:“和谁?”

  江麓大胆猜测:“还是谈一天?”

  方逾拾摇摇头,手机恰好在这一刻亮起。

  【追到手了:已登机。】

  【追到手了:下了飞机,我能第一时间见到我唯一的老婆吗?】

  方逾拾“啧”了声,没着急回复,而是先举起手边的酒瓶,堵住了江麓喋喋不休的嘴。

  “这次要谈很多天。”说完,又看向宋尧,“和梁老师。”

  宋尧咧嘴乐了:“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宋井溪暗叹:“果然!我就知道!”

  “知道个屁!”方逾拾笑骂,“赶紧吃,点了一堆不许浪费。”

  三人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

  林北谦趁没人找他,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谈很多天是多少天?”

  方逾拾搓搓指腹,散漫“啊”了声。

  “在试着……谈以后的每一天吧。”

  这回,饶是林北谦都差点被啤酒呛着。

  方逾拾说完这句便没再回应任何和梁寄沐相关的话题,不紧不慢打着手机键盘。

  【F>10:能。不仅能见到你唯一的老婆,还能得到你唯一老婆的亲亲,力争让梁老师满意。】

  他那么爱喝酒的一个人,这顿大排档吃下来,一口酒都没沾。

  宋井溪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丁克都忍不住直呼爱情的伟大魔法。

  方逾拾把几个醉鬼挨个送回家,距梁寄沐下飞机仍有一段距离。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学生,他忍不住绕路,从自己以前的初中经过。

  伦亚是海城顶尖的私立贵族初中,和普通的有钱就上的贵族学校不一样,他们学校卡成绩卡学籍,考不上砸钱进可以,如果校内表现不好或者成绩不达标就留级,严重者退学。

  严格的规章制度从一开始就卡了不少混世二代,也因此,伦亚的升学率和综合评分比一中还要高,成为海城排名第一的初中。

  在伦亚的富二代,才是真正赢在起跑线的天之骄子。

  方逾拾的中学时代并不美好,但也多亏伦亚这种住宿制,给了他一个短暂逃避的契机。

  他坐在车上看了会儿,晚自习教室依然灯火通明。

  现在的学生真是一年比一年卷。

  方逾拾轻笑一声,驱车驶入一个巷口。

  这巷口里有一堵光荣墙,全都是伦亚毕业的成功人士,方逾拾这种必然榜上有名,只是从他离开后,还没机会回来看过。

  光荣榜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和简介,规规矩矩的印刷体,每栏巴掌大小,直接写在艺术墙上,排序倒没按照年份,方便后来添加混出头的学生。

  方逾拾成功在一处坑洼不平的地方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嘴角不开心地垂下去。

  啧。

  不是,校方你没事儿吧?他那么优秀,怎么挑了这么个破地方刻?都看不清名字了!

  方逾拾忍不住愤愤下车,凑近才知道,这地方不是单纯的坑洼。

  更像是被刀片或凿子之类的东西,刮去表面墙皮后重复使用的。

  方逾拾眯起眼睛,发现自己名字下,有其他字迹被挖去的痕迹。

  很模糊,但细细描摹一遍能隐约猜出大概。

  他忍不住抬起手指,覆上那崎岖粗糙的轨道,指腹缓缓游走。

  ……梁、寄、沐?

  方逾拾曈孔愕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