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苦中作乐的想法过去后, 紧随而来的就是愤怒和恐惧。

  袁莉把他骗来干什么不言而喻,无非就是要他和方廉一样都沾上瘾,这样才能解决得彻底, 给他儿子永绝后患。

  但袁莉杀了他都可以理解, 为什么偏偏要去沾这种东西?

  妈的,买一次这个东西得祸害多少人命?仅仅只是为了他儿子未来吃喝嫖赌没有顾虑, 就去碰这种东西, 想死吗?

  方逾拾心里火从来没烧得那么旺过。

  他再怎么跟家里斗,再怎么用阴招, 从来没想过惹别人一身腥,袁莉这傻逼竟然敢去碰法律道德底线!

  可现在不是失去理智的时候。

  方逾拾闭了闭眼,努力放平呼吸,想着该怎么悄无声息把方廉放倒溜出去。

  他不是打不过, 但失去理智的瘾/君子有多可怕纪录片不是没放过,万一动静过大引来别人,或者不小心让针扎到自己身上,下场无异于死刑。

  房间安静片刻,渐渐传来方廉的低吼和胡言乱语。

  想来昨晚那通电话也是方廉发疯打的。

  方逾拾看着那剂注射管里的东西逐渐清空, 手背上青筋越来越明显。

  方廉是早就染上的瘾,还是这次出来玩染上的?

  袁莉呢?袁莉有染上吗?这个岛上其他人有染上吗?

  他不是那种喜欢滥发善心的圣母, 但如果那么多人都是因为袁莉被迫沾上这种东西, 还是会忍不住痛心。

  毒这种东西, 沾上后, 一辈子也就完了。

  方廉疯疯癫癫完, 脱力一般倒在椅子里, 视线空洞地直视前方。

  方逾拾瞬间一阵毛骨悚然——因为他所站的位置,刚好是对方的视线终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方廉晃着脑袋站了起来。

  方逾拾心脏的跳动声震耳,甚至让人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幸好,方廉径直走出门,只是擦过窗帘,朝茶几走去。

  他看到对方将白色粉末倒出来放在锡纸中,颤抖着手去拿打火机。

  方逾拾:“。”

  傻逼啊!为什么要专门出来吸?

  他就算死,也不可能吸这种气体。

  方逾拾忍无可忍,在方廉点燃火机前一把扯下窗帘,飞快扑过去,包住了方廉的脑袋。

  “啊!”火机燎起的火被这一下扇歪,灼伤手指,方廉痛呼一声,还没来及抬头,就被人闷着被子揍,“沃日你妹的!哪个杂种?!”

  方逾拾不吭声,一路把人揍进卧室反锁门,找了好几条领带系在一起,连人带被子全都捆起来。

  没有得到满足的瘾君子癫狂起来一向可怕。

  方廉挣扎的幅度骇人,方逾拾差点没摁住,对方的怒吼埋在被子里,过了好半天才消停。

  方逾拾看他身体不停抽搐,心情复杂地坐在窗台上,揉了把头发。

  感受到腰间硌人的东西,才后知后觉有个手机。

  但屏幕已经碎了,无法开机。

  应该是爬树跳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

  方逾拾扒开衣摆,才发现胯骨那一片乌黑发紫,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忍不住叹出声,从昨晚到现在,身体不得已劳累半天,情绪终于追上。

  床上那人听到声音了,闷闷道:“是小拾吗?”

  方逾拾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没应声。

  方廉忍不住动了动:“小拾,你快给我解开。”

  方逾拾忍不住讽刺:“醒了?”

  “醒了、醒了。”方廉似乎再也无法忍受那么屈辱的姿势,连声道,“你先给我解开,我们好好聊聊!”

  “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聊的。”方逾拾话语间没有一丝感情,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碰的?”

  “就这次!这是第一次!都是袁莉那个贱女人!”方廉音量控制不住地提高,“小拾,你要相信我!”

  方逾拾烦躁地踹他一脚:“别吵。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醒来后没有阻止我过来?你知道袁莉要害我吗?”

  “我、我不知道。”方廉愣了下才回答。

  方逾拾点点头,那过一旁的剪刀,猛地朝他扎下去!

  “啊!!”

  方廉吓得挣扎不已。

  但剪刀只是擦着他胳膊,穿过窗帘布,将他整个人钉在床上。

  “抱歉,我不想再听到一句假话。”

  这种情况如果是以前的方逾拾碰到,大概会吊着人把人揍一顿刑讯逼供。

  但后来见识过几次梁寄沐开会的状态和手段,才发现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

  方逾拾想到之前看过的心理学实验,有样学样,用钢笔在方廉露在外面的腿上用力划出一道口子,献血瞬间冒出,缓慢地滴落在地上,水滴碎裂的声音,折磨着看不见的人。

  方廉慌了,不住地央求他给自己止血。

  方逾拾不为所动:“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我给你说,我都给你说!”

  方廉那么大一个人,这会儿却吓得裆部被腥臊的液体浸湿。

  方逾拾厌恶地后退几步,倚靠在玻璃窗上。

  “我没有东西了,我没有了。袁莉说打给你们任何一个都可以,只要能喊来一个,都给我东西。”方廉讷讷道,“我没有想害你的,我先打给了方逾栖。”

  方逾拾忍不住红了眼,颤声问:“你打给方逾栖?”

  “是,我先给她打了,但她没接。”

  那会儿方逾栖应该在梁老师家里跟周奕歌他们唱歌玩闹。

  方逾拾浑身都在战栗,后怕将他整个人裹挟。

  他尽量平静道:“然后呢?”

  “然后,我打给了……方凯。”

  后面俩字,方廉说得有些颤抖。

  想来是因为那个电话让袁莉受了刺激,做了什么折磨人的事。

  “但是电话在那个婊子身上,我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了啊小拾。”方廉哭嚎道,“我根本没想害你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竟然把最后一个打给方逾拾当做施舍。

  方逾拾低头笑出声:“我真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投错胎。”

  他忍不住好奇:“你说,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总偏袒方凯呢?”

  方廉身体抖了一下,没说话。

  方逾拾正要追问,却听到后面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愕然转过头,微缩的瞳孔紧紧盯着刺过来的水果刀,猛地侧过身子。

  水果刀从他颈侧擦过,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血痕。

  受过伤的腰胯狠狠撞上床头柜,方逾拾还来不及痛呼,房间门就被踢开了。

  袁莉手里握着注射器,面部狰狞朝他扑了过来。

  身体因为疼痛而变得迟钝,大脑也还没有将酒精退散,方逾拾大口喘着气,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看着针头指着喉结,越来越近。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哑着嗓子吼了一句。

  “躲开!”

  方逾拾耳朵一动,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左臂。

  针头穿过冲锋衣,扎进了皮肉。

  “方逾拾!!”

  梁寄沐脸色煞白,风度全无,直接将袁莉踹到旁边墙上。

  袁莉趴在地上说不出话,后背受力撕裂的疼,大口大口咳嗽,似乎要把什么东西咳出来。

  方逾拾被梁寄沐接在怀里,实在忍不了,痛得低骂一声。

  针头长有十厘米,至少扎进去一半,能分明感觉到抵在骨头上。

  万幸。

  注射器是空的。

  梁寄沐眼睛都红了,半抱着人,手不知道该往哪儿碰。

  还是方逾拾咬牙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是不是装个逼说没关系更帅?”

  他这样,梁寄沐更说不出话了,指腹一下下擦着他脖子伤口边缘的血,整只手止不住的抖。

  “但是真装不了。”方逾拾瘪瘪嘴,眼泪落得猝不及防,大颗大颗掉在地上,哭得气短,“梁老师,我他妈真的要吓死了!”

  他没说疼,只说害怕。

  梁寄沐避开他还扎着注射器的胳膊,心疼地把人抱住,一下下拍着背,吻去他的眼泪:“不怕了,我在呢。”

  梁寄沐的动作很快,后面几乎不需要两人在场,带来的人就处理好了一切。

  他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动用所有关系报了警,附近国家能被他调来的警察保镖和医生都调动了,若非偏远地区雇佣暗网不给力,差点就要租一支武装部队来了。

  幸亏方逾拾没事。

  不然他真能把这岛给炸了。

  梁寄沐看着医护人员给方逾拾取针头,感觉心脏上也插着根针,随着拽出来的动作痛到骨子里,延至全身。

  伤患本人还挺硬气,就侧过头窝在梁寄沐颈肩,小声抽着气。

  刚刚哭猛了,还没缓过来。

  梁寄沐搂着他,脸色沉得能滴水。

  他在床上都不敢把人欺负成这样,那群傻逼敢伤他到这个程度?

  “梁先生,”律师和警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摞文件,“在别墅地窖里有十几名被绑起来的工作人员,后来岛上半数人是黑户,这些人信息局里正在调查。另外,我们缴获的毒/品并不多,得送回你们国家再审,具体情况需要等律师和那边警局交接后再判定。”

  梁寄沐直截了当问:“死刑有可能吗?”

  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袁莉女士不好说,但方廉先生……根据您国家的法律,可能性不大。”

  梁寄沐淡淡收回视线:“可能性不大,意思就是还有可能。我要怎么做,才能加重他们的刑法?”

  律师毛骨悚然:梁先生您这是要知法犯法吗?

  梁寄沐还想开口,怀里的人却坐起来,冲他轻轻摇头。

  他脸色的阴鸷瞬间消失,急切道:“不舒服吗?疼不疼?上车躺一会儿等我?”

  “没关系。”刚刚还哭得涕泗纵横的人抹抹眼角残余的泪,冲包扎绷带的护士轻轻笑了声,“谢谢。”

  护士被笑得红了脸:“没关系,应该的。”

  都是说英语的,没什么交流障碍。

  方逾拾放下袖子,站了起来。

  梁寄沐不放心地也跟着起身。

  方逾拾把他按回去,喊来护士:“给他检查一下左腿。”

  梁寄沐抱着他出去的时候他不是没看到门口一群趴地上的人。

  那么多人,梁总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方逾拾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抱着自己不像以前那么稳,每次换左腿的动作都要快一些。

  梁寄沐蹙眉:“我没事。”

  “检查一下吧。”方逾拾垂头和他蹭了蹭鼻尖,“正好,我去配合一下大家工作,顺便去看看那些工作人员,再怎么说我也是当事人,这还是方家的地盘,没有全然不管的道理。”

  梁寄沐眼里担忧不减:“真的不需要再调整一下吗?”

  “已经调整好了。”方逾拾不好意思地擦擦他胸口被自己哭湿的一片水渍,“不用担心我。”

  除了泛红的眼眶,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平静且效率极高地配和警察询问,还能心平气和遭受无妄之灾的工作人员道歉赔偿,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梁寄沐看了会儿,轻声叹口气。

  林北谦之前还说他太惯着人了,但事实是,他也很想把人严丝缝合护在羽翼中,可惜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

  方逾拾从来不是需要小心捧在手里的娇花。

  经过检查,梁寄沐左小腿挨了一棍子,很可能有骨裂,最好回医院再拍个片子。

  听了这个结论的方逾拾怎么都不让他起来。

  他们坐上救援直升机,去了周围最大的一座城市接受临时诊治,其余所有在岛的人员都需要接受尿检。

  不幸中的万幸,梁寄沐腿伤没到骨裂的程度,方逾拾脖子的伤口也不用缝针,就是手臂遭点罪。

  那么深的针管扎进去还转了个圈,做清创手术时,方逾拾差点痛到以头抢地。

  人不是万能的,梁寄沐再全能,看着他造这个罪也只能干着急。

  方逾拾被强行压在医院留观,虚弱地看着臃肿的胳膊:“没有知觉,根本没有知觉。梁老师,我感觉好像在马里亚纳海沟滚了一趟,要死了……”

  “瞎说。”梁寄沐迅速用食指抵在他唇上。

  天知道他今天看到袁莉冲过去的瞬间有多恐慌?

  那一刻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抬脚冲过去的时候,仿佛从地底长出的枯枝在疯狂扯着他的皮肉,一下下撕开,露出里面猩红的肌理。

  那种感觉,真是这辈子不想遇到第二次。

  梁寄沐想到那个画面,呼吸又急促起来,半晌,缓缓将额头埋在他掌心。

  方逾拾看着他的发旋,心里一直堵的东西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如果没有梁寄沐,他这会儿应该找个角落大哭一场,然后擦干眼泪,迷茫却倔强地走流程处理这件事。

  但现在多了个梁寄沐。

  梁寄沐会给他一个足以发泄的怀抱,会替他吻掉眼泪,会鼓励并且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去做该做的事情。

  方逾拾吸了吸鼻子:“梁老师,上来陪我睡会儿吧。”

  贵宾单间的病床加宽,足有一米五,睡两个大男人刚好。

  梁寄沐怕压着他左臂,方逾拾怕压着他左腿,两人只好侧对同一个方向。

  方逾拾后背紧紧贴着他胸口,抱着搭在腰上的手,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半晌,他问:“你睡了吗?”

  “还没。”梁寄沐回答。

  “那你在干什么?”

  “在看你。”梁寄沐吻了吻他缠着绷带的脖颈,“睡不着吗?”

  “有一点。”方逾拾诚实道,“可以聊天吗?”

  梁寄沐问:“可以。想聊什么?”

  “聊聊我以前呗。”方逾拾语气轻松,“我还没跟别人说过以前的事儿呢。”

  说完,他感觉腰上的手一紧。

  梁寄沐的手紧紧箍着他,生怕他跑一样。

  “我会认真听的。”

  方逾拾无声笑了笑。

  其实他以前没什么好聊的。

  出生在富贵人家,过了几年好日子,然后有了个妹妹,紧接着失去了母亲,又发现了“亲弟弟”的秘密,直到走到现在。

  硬要拉出来说,大概就是初儿到高中那几年。

  方廉是个会揍人的父亲。

  不揍方凯,也不揍方逾栖,只揍方逾拾。

  考不好会揍,迟到早退会揍,场面话说不好听也要被揍。

  用他的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因为寄予厚望,才那么严苛对待。

  大部分家暴男总是能找各种理由来揍人,但方廉不一样,他有一套标准,如果能达到这个标准,就不用被揍。

  方逾拾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摸索出这套准则,后来很少再被揍过。

  直到初三那年,有个富二代在厕所猥亵女生,他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管,上去跟人打了一架,直接打到教务处,叫来双方家长。

  方廉当时在办公室什么也没说,回去后也没揍他,而是把他带到了一家装修破旧的夜总会。

  那个夜总会的气味,刚一进去就让人想吐。

  方逾拾不知道方廉给这里的理事说了什么,很快,方廉慈爱地揉揉他头发,带着饱含希冀的目光给他加油,然后离开了这里。

  被留下来的他就被带到一间屋子,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一幕。

  几个瘦弱的男女被捆在柱子上,周围不管什么人都能上去对他们胡作非为,施/虐、奸/淫、窒息……

  而方廉找的那个理事就坐在他旁边,对他说:“你不是爱多管闲事吗?去救他们啊,打赢那些人,我就放他们走。”

  但方逾拾整个人都被锁铐靠在椅子上,脖子也带着颈环无法活动,甚至只要闭眼,就会被掐着喉咙强逼重新睁开。

  他根本没有选择。

  林釉刚去世一个月,他尚且还没接受失去母亲的事实,就在母亲的卧室里看到方廉和袁莉做那种事,本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件事更是造成了后来无法触碰的伤疤。

  方逾拾从那天开始,每晚眼睛刚闭上,就是那几个男人和女人痛苦的呻/吟和哀嚎。

  他开始失眠了。

  失眠注定会造成精神状态萎靡,他的成绩很快下滑,从一骑绝尘的第一名变成堪堪稳定在前三。

  方廉失望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会这样?”

  方逾拾很平静地回答:“我睡不着。”

  方廉意外地表示理解,给了他一瓶将近50°酒。

  “喝完,小拾,喝完你就能睡着了。”

  看着他怀里的方逾栖,方逾拾沉默地喝完了一整瓶酒。当晚高烧39°,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不过确实有用,直接喝到昏迷,终于能睡个没有梦的好觉。

  所以那天之后,他习惯了手边有酒,随时来上几口。

  至于抽烟,这怪不得方廉。

  是他自己某天忽然惊醒,发现刀在手臂上划出了很多口子,觉得不能这样,只能想个别的方法发泄。

  他从江麓那儿借了一支烟,借此消磨无处宣泄的不甘和愤懑。

  他想活着,他不想死,他得活得好看。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扔掉了刀,不再伤害自己,拼了命的学习和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他对自己投入越多,变得越好,就越舍不得让这样的自己离开。

  所以“完美小孩”方逾拾向方廉提出出国想法的时候,方廉只是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方逾拾用尽了全部力气,才逃离方家。

  临走前一天,看着还不谙世事的方逾栖,他有过几秒心疼和犹豫。

  但他知道,再不走,两人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所以方逾拾没再回头,一走就是五年。

  直到在有了自己的人脉,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有了回来放肆的资本。

  “其实刚去国外的时候我也没那么自在。”方逾拾叹气,“你不知道预科半年,里面什么人都有,各种狗眼看人低,我天天跟人打架。”

  说完又乐道:“不过我每次都是听人道歉的那个。”

  刚出国的半年生活非常精彩。

  方逾拾身上挂彩就没消失过,打到在圈内出名,再也没人敢过来惹他。方廉在金钱方面对他很大方,以至于他一跃成为了那届华国留学生里面老大。

  “算算时间,我刚出国的时间,应该和你第一次见到我差不多。”方逾拾乐呵地侧过头跟他打趣,“梁老师,你朋友都夸我帅,那你当时有没有勾搭我的想法?”

  梁寄沐脑袋埋在他肩膀上,闻言也没说话,但是根据小幅度的动作分析,应该是点头了。

  方逾拾半酸半得意道:“那当时要是有个比我更好看的,你是不是就直接出手了?”

  然后像对他好一样,对那个人好。

  方逾拾问完就觉得自己特别无理取闹。

  跟一个凭空想象的人吃醋,也是真够可以。

  正清嗓子要转移话题,就听梁寄沐说:“我不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出手,所以当年只是心里想想。”

  方逾拾干巴巴“哦”了声。

  “而且,”梁寄沐补充道,“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方逾拾“哦”不出来了。

  他抿下没出息的嘴角:“咳,梁老师,你是我见过审美最好的人。”

  梁寄沐垂眸,抬起手,把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方逾拾以为他在催自己睡觉,说完了心情也好了,便欣然闭上眼。

  一句晚安没说出口,耳朵就被人轻轻咬了一下。

  梁寄沐贴着他耳朵说:“谢谢。”

  声音很轻,比羽毛扫过还惹痒。

  方逾拾睫毛扇得飞快,忍不住咕哝:“看不出来那么自恋,夸你一句还专门道谢。”

  梁寄沐没说话,默认了这个误会。

  但其实,他要道谢的有很多。

  谢谢你相信我。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带给过我的不规范答案。

  更谢谢你经历这些后,还愿意试着来喜欢我。

  还没来及收回眷恋的目光,面前这人忽然转身,闪着大眼看他:“我忘记一件事了。”

  梁寄沐小心护着他胳膊:“什么?”

  “你忘了今年春节和什么挨在一起吗?”方逾拾贼兮兮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情人节快乐宝贝儿,明天跟我私奔好不好?”

  可算是轮到他喊“宝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