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老师谈恋爱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硬要说变化, 大概只有在某些方面,梁寄沐偶尔会变得各外强势,焉坏焉坏的。
比如确定关系当晚, 梁寄沐就把他哄到了床上, 差那么一点出来的时候,却停下动作, 问:“你认识夏澈吗?”
方逾拾整个人不上不下的, 挂他身上好不难受。
想自己动,却被紧紧按着腰, 没有一点活动间隙。
怎么求都没用,他只好有问必答:“认识。”
“你们关系很好吗?”梁寄沐奖励似的,他答一句,动一下, “好到什么程度?”
“唔……”方逾拾差点被他整疯,语速极快道,“他是我学长,后来就是经常一起聊天的程度。你要找他谈合作吗?”
“帮裴燎问的。”梁寄沐卖裴少爷卖得毫不犹豫。
方逾拾来了兴致:“鄢东那位?他问澈哥干什么?”
“澈哥?”梁寄沐眯起眼睛,“你和他date过吗?”
“等等!太深了!”方逾拾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眼尾因为酸爽泛出泪,“没约过, 我倒是想喊澈哥出去玩, 但是被拒绝了, 澈哥心底有个好多年的白月光, 特别纯爱。”
梁寄沐本就没把果照的事儿当真, 这会儿却被对方一口一个“哥”叫得小腹窝火。
他索性不说话了, 闷声专注当前事。
方逾拾也不知道他今晚哪来那么大的瘾,三次后实在受不了, 死活不愿意再来一次。
结果梁寄沐一句“我可以戴眼镜”,把他诱惑成功,屁颠屁颠上了贼船,最后一瞬间福至心灵,讨好喊了声“哥哥”,才……
才被按着又来了一次。
次日是周末,他不用工作,梁寄沐却要去实验室,早上给他做好早餐收拾好衣物才离开。
方逾拾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要散架。
看来前两次梁老师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捏捏鼻梁,闭着眼缓了好半天,颤抖着双腿起身洗漱。
吃完饭,想到昨晚的决定,给林北谦打了个电话。
他确实需要重新约个心理医生了。
谁知道一向机不离手的林北谦没接电话,好几个打过去都石沉大海。
林医生赚他钱一向积极,今天大概是急事。
他没多想,反正时间还长,便把这件事搁置下来,心安理得地在家躺平,刷着准备给梁寄沐买的摩托。
切。
金主哥不给他说,他难道还不会找别人?
沉迷挑礼物的方逾拾不知道,林北谦并非无意赚他钱,而是刻意开了手机静音,赚他男人的钱。
林北谦饶有兴致看着男人高领毛衣也挡不住的抓痕吻痕:“成了?”
“半成。”梁寄沐声线冷淡,并不在乎他的视线,“林医生知道我找您的原因吧。”
“大概吧。”林北谦放下甜到发腻的摩卡,“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心理治疗手段是完全无痛的,不是指身体,你应该明白。”
梁寄沐拧了下眉,手指无意识点了点杯壁。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烦躁和担忧的表现。
林北谦说:“其他的还好说,但你们这种关系接触,不是聊一聊就能结束的。”
梁寄沐捏了捏指骨,沉声道:“不治了呢?”
林北谦一愣:“什么?”
“不治了,有影响吗?”梁寄沐认真看着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神情,“我不需要他为我受这个罪,我可以让他相信,我以后不会有别人。”
方逾拾昨晚跟他提出谈恋爱的时候,梁寄沐就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了。
他没立即点出,也是希望慢慢来。
谁知道小祖宗动作那么快,自己刚找上林北谦,那边电话就来了。
可梁寄沐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对方去强行改变。
方逾拾之前过得很好,如果没有他,会一直没心没肺下去,既然没有影响,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现给人带来多余痛楚。
林北谦安静片刻,客观评价道:“你太惯着他了。”
“算不上。”梁寄沐轻飘飘一句话砸下来,砸得林北谦眼都瞪大了,“我要真想惯着,任他用锁用笼都可以,只要能换个心安。”
林北谦:“。”
林北谦诚挚放下自己的名片:“我的诊疗室在京城,随时欢迎您的光临。”
梁寄沐:“……”
梁寄沐忍着一走了之的冲动:“所以林医生有什么建议?”
“一起来吧。”林北谦换了正色,“这种问题解决总比不解决好,你也是半个医学界人员,应该懂这个道理,不过你肯任他拿捏,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梁寄沐放下咖啡,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向窗外。
其实,方逾拾如果真的不愿意,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让对方对他放下心,就是自己肉/体遭点罪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方逾拾乐意改变,也不坏。
没有底线的梁老师从容拿出一张支票,写了个数字递给林北谦。
“那就辛苦林医生多费心。”
林北谦低头一看——
我操。
他心里惊出一句粗口,立马起身给对方拿包:“好的,梁总。”
梁寄沐拒绝了他的殷勤,一路语气没怎么变过,半句话不离方逾拾。
林北谦拿钱办事,自然不介意他的冷淡,有问必答。
直到方逾拾一通电话打来,才结束了这场咨询。
临走前,林北谦余光看到,梁寄沐在接起电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松弛柔和起来,眼里清浅的笑意比路边梅花还要惹眼。
他悄然收回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梁寄沐真的很爱方逾拾。
……
赶工的日子总是快的,上下眼皮一碰,转眼就到了春节。
年前一天,枫御仅剩不多的员工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总部有一半的外地人年年坚守到最后拿补贴,当天下午三点一过钱就到手,跟逃命似的拎着行李往外跑。
方逾拾刚从林北谦介绍的心理医生那儿回来,靠在办公室门口喝奶茶,看那些人迫不及待冲出公司门,忍不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们了。”
“拾爷,这就是你不懂了。”助理也大包小包从隔壁出来,“就算外面住金窟窿,社畜想回家的心也依然炽热。”
方逾拾调侃道:“回家不被你妈嫌弃了?”
“那是后话!”助理狡辩道,“见到我家里人那一瞬间的满足感是真的。”
方逾拾笑笑,没应声。
他确实不擅长这种家长里短的聊天。
临走前一分钟,助理多嘴问了句:“拾爷今年会去梁总家过年吗?”
方逾拾整理文件的手一顿,摇摇头:“今年不去。”
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去,那就再说吧。
他点了根烟,打算一个人等到公司人走光了关灯。
反正晚上去京城的飞机是九点多,不用去太早,下班的时间点刚好。
方廉和袁莉去岛上过年,方凯和狐朋狗友在一起,江麓和宋家兄妹也回家了,梁寄沐……
梁家重仪式感,大年三十前后几天都要一起吃饭,宴请这个长辈,会客那个亲戚,这个时候,梁寄沐说不定正在家帮爸妈做饭。
想到梁老师那个手艺,方逾拾不客气地笑出声。
这点还是他最近发现的。
梁老师之前骗他说会做点饭菜,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家努力了那么久,也就只能煎个蛋炒个饭。
不过那人烘焙确实有一手,小蛋糕小甜点什么的不输外面,尤其梁老师手巧,做出来的都特别好看。
方逾拾上齿轻咬下唇,胃部忽然缩了缩,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梁寄沐发了个消息。
他直接发的语音:“哥哥,我好饿啊。”
自从在床上发现梁老师特别敏感这个称呼,方逾拾就经常撩拨他。
那边回得很快,
【在追:还没吃晚饭?】
梁寄沐知道方逾拾喜欢听他说话,一般情况下也都发语音。
不发语音的时候,应该就是不方便。
于是方逾拾也换了文字输入。
不料还没发出去,对面又传来消息。
【在追:不用打字,你可以发语音,我带耳机了。】
【F>10:没事儿,打字没啥不方便。】
对面输入了会儿。
【在追:但是我想听。】
方逾拾手一抖,刚点燃的烟灰落在地面上。
他徒手掐灭烟头,清了清嗓子:“我等会儿上飞机吃。你干什么呢?”
【在追:给妹妹发红包。】
方逾拾不满地垂下眼,拖着调子道:“哦——我没有红包呗?”
【在追:你不是我的金主吗?】
方逾拾一想,也是。
当即打开网银,把两张卡的单日转账限额都转满了。
【在追:收到红包了。】
【在追:谢谢老板/亲亲/】
方逾拾看着亲亲的表情乐了半天。
有钱果然了不起!
他笑着发语音:“哥,我没有新年礼物吗?”
出乎意料的,那边直接打来了电话。
方逾拾惊讶接起:“不是不方便吗?”
梁寄沐言简意赅:“刚刚不方便,现在方便了。”
耳麦传来风声,对面人应该在室外。
梁寄沐问他:“还在公司吗?”
方逾拾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说:“在呢。”
“去一楼大厅等着。”梁寄沐说,“我送你去机场。”
方逾拾差点被口水呛到:“你现在要来?”
他忍不住看了眼表——5:20。
梁家在郊外,就算不堵车,过来也要三四十分钟车程。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拒绝了梁寄沐相送的原因。
来接他,再送去城市另一头的机场,最后再赶回去,可能就要错过饭点了。
就算梁寄沐说没关系,方逾拾也不会同意。
现在这家伙要赶过来?
疯了吗?
“嗯。”梁寄沐很平静地在疯,“骑摩托车送你,不会误机。”
方逾拾忍不住提高音量:“这是误机不误机的问题吗?太久了,你不用——”
“刚刚在厨房烤了饼干,总觉得我家金主会想吃。”梁寄沐忽然打断他,温声笑了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来了。”
方逾拾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安静好久,才轻轻说道:“那我等你。”
海城的街道年味不重,打工人回家,有钱人无意炸街。
也就来来往往堵不断的车,才能显出几分热闹。
幸好梁老师的川崎不用杵在中间当装饰。
方逾拾还在托关系抢购某知名平拍新发售的摩托,脑袋就被头盔碰了碰。
他一边关手机一边抬头,和一身机车服的梁寄沐对上了眼。
梁寄沐单手插兜,笑着往他怀里塞了盒饼干:“老板,去哪儿?”
公司没有大灯,冷冷清清的大厅寥无人烟,却被一双灰色的眸子点的比外面霓虹夜景还亮。
从上次俱乐部离开,已经很久没见梁总穿机车服了。
方逾拾爱不释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最后抱着头盔和饼干,也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脱口而出:“去开房?”
梁寄沐:“。”
梁寄沐扶额:“你真是……”
“怎么?”方逾拾虽然随口一说,但梁寄沐的反应还是让他很不满意,指责道,“和我开房委屈你了?”
“当然不是。”梁寄沐立即改口,拿手机就要订房间,“你机票退了,开完房我让私人飞机送你。”
论执行力,梁总比他金主更强悍。
要不是方逾拾手挡得快,这人几乎就要付款了。
方逾拾气笑了:“梁老师,你这么败家的吗?”
飞一趟几十万,再有钱也不能那么浪费啊!
梁寄沐认真道:“花你身上的钱怎么能算败家?”
男人的嘴在说情话方面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方逾拾以前对这些免疫,但因为说的人是梁寄沐,还是忍不住受用。
他笑嘻嘻在梁寄沐微凉的唇上亲了一口:“算了,等我回来再开吧,我订房间。”
梁寄沐只好收起手机:“那我们现在去机场。”
方逾拾牵着他手,总觉得这人语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遗憾。
“路上开得快,你贴我近点,不用被风吹。”
梁寄沐仔细给他戴好头盔手套,又顺便在他肚子上贴了块暖宝宝。
方逾拾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老老实实站着任他摆布,一切收拾好,才长腿一迈,跨上摩托。
“这辆车……”他低头扫到后面的熊猫抽象纹样,惊奇道,“这他妈不是翟楠的吗!”
这辆川崎正是去年在F大附近商场地下停车库惊鸿一瞥,让他对摩托产生兴趣的启蒙车!
梁寄沐:“……”
梁寄沐咳嗽了一下:“抱歉。”
方逾拾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冷笑一声,环着梁寄沐腰的手往衣摆钻去,报复性在腹肌上抓了一把:“梁老师,你好会装。”
梁寄沐猛地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声音哑了点:“方同学,彼此彼此。”
方逾拾趴在他背上,没忍住,胸腔疯狂鼓动,笑了出来。
梁寄沐无奈:“就那么好笑?”
“我一想你把车钥匙扔给楠哥就心疼。”方逾拾说,“你怎么舍得的啊。”
梁寄沐随口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方逾拾没理解这句话的深意,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匹狼。
他只是问:“那楠哥当时开了吗?”
“没。”梁寄沐说,“我的摩托车从来不给别人坐。”
方逾拾:“你当时是不是从没想过会让我坐?”
梁寄沐低声回了几个字。
摩托车车速快,两人还带着头盔,本来对话就比较困难,此时又恰巧一辆车经过,鸣笛盖过了梁寄沐好听的声音,刺得方逾拾皱起眉。
他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说什么?”
梁寄沐叹了口气:“没事。”
那声叹气似乎是主人有意散到风里的。
但风的轨迹不受管控,在周围转了又转,最后落在方逾拾耳边。
他被这一声叹得心里酥痒难耐,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头飘过,抓也抓不到,只能任由它们流逝于指间。
梁老师骑摩托车确实不玩命。
不飚速度,不炫技巧,安分守己地过每一个红绿灯,仿佛那天死亡压弯的不是他。
方逾拾忽然想到一个几乎没可能的可能。
那天死亡压弯……不会是为了奖品吧?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包里隐约的小卡包。
不等细想,摩托车伴随着嗡鸣停了下来。
“到了。”梁寄沐扶他下车,送去机场里的路上,不停揉搓他微凉的指尖,“你食指和拇指指腹怎么有点红?”
烟头烫的。
实话说出来心虚,方逾拾含糊解释可能是压到了。
梁寄沐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方逾拾眼巴巴抬头望他:“我进去了?”
他只去几天,行李都懒得带,原本打算到地方现买,但现在……
妈的,为什么不勤快点多带个箱子?还能托运多待一会儿。
方逾拾忍不住鼓起腮帮,暗暗懊恼。
第一次谈恋爱,还是太生疏了。
梁寄沐本想让他赶紧去自助餐区吃点东西,看到那双闪个不停的眼,一下就心软了。
他靠在角落的柱子旁,伸手把人拽进怀里:“亲五分钟,进去吃饭,嗯?”
“嗯嗯!”方逾拾也不矫情,怕耽误时间,主动抬头吻了上去。
梁寄沐揉着他后颈示意他别急,慢慢回应着。
或许有人在看这边,但他们都不在意。
看就看了,还能掉块肉?
方逾拾并非没有时间观念,相反,因为常玩骰子的原因,就算没有秒表,也能大概估时。
但这次是梁寄沐提醒他的。
“六分钟,超时了。”
方逾拾咬了一下才松开:“行吧,我进去了。”
“嗯。”梁寄沐用拇指揩去他唇边的水渍,不舍地松开手。
方逾拾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我真进去了?”
他想:要是梁寄沐这次开口留,就当一回恋爱脑,改签改到明天早上,今晚……
梁寄沐:“去吧,一路顺风。”
方逾拾:“。”
fine。
梁寄沐你他妈永远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他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扭过头毫无留恋地大步向前。
走半截还嫌不解气,拿出手机发语音:“梁老师,你的情商应该是来的时候吹风吹没了,回去路上记得捡捡。”
梁寄沐看着他冒冷气的背影,点开了语音。
果不其然,内容和猜想的一样。
他叹了口气,发了几个贴贴表情包。
其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刚刚方逾拾话里的意思呢?
但今晚确实不行,林家约的是明天一整天,明早赶飞机,祖宗得累死。
而且……
确定方逾拾进到自助餐区,梁寄沐才收回视线,边往回走边看手机。
被静音的手机有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梁青。
梁寄沐嘴角笑意悄然消失,朝着郊区赶。
他回到家的时候时针即将指过九点。
刚进门,屋里圆桌周围坐着的一圈人齐齐朝他看来。
梁青语气不太好:“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梁寄沐充耳不闻,放下头盔和车钥匙,走了过去。
梁青脸色不怎么好,还是主位的老人笑着拍他手:“咱家本来就是八九点吃饭,晚什么?来,小沐,坐二爷爷这儿。”
他说的不错,梁家过年吃饭是晚,但梁青规定年纪小的必须先到一小时,不能让长辈等,梁寄沐手里权势再大也还是小辈,理应早到布局敬酒。
九点踩点到,实在不合她规定的礼数。
梁寄沐没吭声,开了一瓶白酒,连喝三杯:“抱歉,来迟了。”
梁青这才缓和神情:“坐下吃饭吧。”
梁寄沐在家里吃饭从来话都不多,大家也都知道他性子冷,不会上赶着找嫌,就只有爱喝酒的长辈,讨好似的跟他一杯杯敬酒。
梁寄沐不喜欢白酒的味道。
但回绝长辈的酒,是梁青绝不允许的。
半场饭局下来,梁寄沐一个人就喝完了一瓶白酒。
他有洁癖,不喜欢大桌饭,晚上吃的不多,这会儿胃烧得隐隐作痛。
再有人端酒起身的时候,他略有些不耐,转头看了眼窗外。
那片天空多了一道云烟,像飞机划过的痕迹。
方逾拾这会儿也起飞了吧。
虽然不知道那道云烟是否是他想见到的轨迹,梁寄沐心情依然好了些,端起酒杯,也没跟来人碰杯,一饮而尽。
……
今晚飞京城的飞机早点还早到,机长应该急着下班,开得比他妈战斗机还猛。
方逾拾一个从不晕机的人,下降时都脑袋发懵。
手机刚有信号,他就迫不及待想给男朋友报个平安。
结果手抖点错置顶,点进了方逾栖的聊天框。
【F>10:宝贝儿,我到了。】
【妹:?】
【妹:发错人了?】
方逾拾:“。”
造孽。
【F>10:没发错,哥哥给妹妹报平安,有什么问题吗?】
【妹:报平安没问题,宝贝儿有问题。】
【妹:已截图,发给梁老师了。】
【F>10:……我真服了你了。】
【F>10:梁老师干什么呢?】
【妹:我不知道呀。】
【妹:梁老师没给你说今年是分桌吃饭的吗?那些人在主楼,我和周奕歌几个年纪轻的学生在庄园次楼,这边还有好几个同学呢,贼high。】
方逾拾拧了下眉,猜出了梁寄沐的用意。
梁老师应该是怕几个学生和他们待在一起压抑吧。
不过……只有今年才分桌请同学吗?
不会是因为方逾栖吧?爱屋及乌?
方逾拾没由来的耳根一热。
反正方逾栖也给梁寄沐转发过了,他就没再发一次,收起手机出去打车。
就算是大年三十,京城也不缺出租车。
这座城市的有钱人很多,底层人更多。
方逾拾随手开了停在机场旁边的出租,上车的时候,司机还在跟家里人视频,听到动静慌忙关闭。
“哎,帅哥去哪儿?”
方逾拾报了个酒店名字。
“那酒店贵啊!”司机惊讶一番,从后视镜看了眼他的打扮,叹道,“您这样阶级的过年也要工作出差啊?”
出差?
也算吧。
方逾拾点点头:“是啊,生活不容易嘛,努力赚钱才能养男人。”
司机:“哈哈哈哈哈,您挺幽默。”
方逾拾不管跟路上的乞丐还是xx宫的贵族都有话题说,不会冷场。
两个回不了家的大男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聊天间,他听到一声来自腹部的鸣叫。
司机不好意思道:“我女儿刚刚问我吃没吃饭,我还说我吃了阿拉斯加大螃蟹呢。”
方逾拾想了想,打开了手里一直没拆的饼干盒:“我——”
他想给对方分两块,却在看到盒子里摆放整齐的小熊猫时愣住了。
小熊猫饼干?
以前在国外他也做过。
电光火石间,有一道记忆飞快窜过脑海,方逾拾却没来及抓住。
他抿了下唇,重新盖上饼干盒,没再说话。
好闻的黄油香短暂充斥了一下空气,又顺着窗户缝飘走了。
司机没在意,因为压根没想过这位阔少会跟他分享食物的可能。
直到到达目的地,方逾拾开门下车,对他说等一下。
司机以为他有朋友还要去哪个地方,便等了两分钟。
谁想住六星酒店的少爷从前台折返,把一份看起来就很贵的外卖放在了他腿上。
方逾拾笑道:“耽误您时间啦。这刚送到两分钟,应该还没凉,您吃完再工作吧,不然饿坏了胃家里人肯定不舒服。新年快乐啊,辛苦了。”
他怕耽误司机时间,说完就挥挥手,重新小跑进酒店。
司机愣了会儿,琢磨半天才搞明白包装袋,小心拆开。
外卖盒子上还静静躺着五百块钱现金。
……
方逾拾刷卡入住顶楼总统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四十。
他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趴,给梁寄沐发消息。
【F>10:方逾栖给你发截图了吗?】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
【在追:什么截图?】
方逾拾:“?”
难不成那丫头骗他?
他咬咬牙,心里把方逾栖骂了一万遍,忽视这句反问,直接岔开话题。
【F>10:据说京城以前过年会有led屏灯光秀,最近几年都停了,不知道今年有没有。】
【在追:我相信我们小拾总的运气,会有的。】
【F>10:我这个抽卡保底都歪池的运气还是算了,氪门万岁/祈祷/】
【F>10:你在干什么?】
【在追:在看奥特曼。】
【在追:用你给的视频会员。】
“?”
两人用的同一个账号,他翻开自己手机打开视频软件,还真在历史记录里看到了奥特曼。
方逾拾笑出声来。
【F>10:你吃饭了吗?有没有吃点暖胃的?我刚刚打车碰到个叔叔,为了赚钱养家晚饭都没吃……】
他想到什么就打什么字,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往年他过年旅游都往朋友群里发,江麓几个经常嫌他话多,干脆屏蔽群消息。
梁寄沐却没不耐烦,每一条都认真回复。
偶尔他打字打快了把话题刷上去,梁寄沐就引用回复,反正几百条消息刷下来,没一个发过空。
直到方逾拾手戳键盘戳酸了,干脆发语音:“梁老师,要不要和你亲爱的男朋友打电话?”
【在追:我有那个荣幸吗?】
方逾拾坐到窗台边,看着外面城市夜景,略一抬下巴:“给你个机会!”
【在追:那辛苦男朋友等我五分钟。】
方逾拾看了眼时间。
23:55。
行吧,五分钟刚好。
……
另一边。
梁青已经是第三次把手机拍在桌子上了。
“你到底有什么工作要忙?火急火燎换衣服跑出去我都没说你,你骑摩托车我也没说你,现在长辈说话呢,别那么不礼貌。”
梁寄沐眼皮都不抬:“我没在工作,长辈也不是在给我说话。”
梁青差点气得一哽,压低声音道:“那你也不能玩手机!”
梁寄沐没搭理,直接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下。”一个老人拉住他,“马上零点了,你现在出去,过年的时候不跟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梁寄沐:“不怎么办。”
众人:“……”
梁青脸上烧得慌,低喝道:“梁寄沐。”
吃饭的长辈大多是梁青那边的,这家人别的不多规矩多,梁寄沐平时听梁青的,不代表就会听这些人,叫一声爷爷奶奶是尊敬,不是怕他们。
既然不让出去,那就算了,反正在屋里打也没什么。
他走过去倚靠在落地窗边,等他家祖宗的电话。
那些人还在念叨不停,好在都被来电声音压过去了。
“梁寄沐!新年快乐!”
方逾拾的声音在耳边跳出:“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说新年快乐的人?我给你说,我今年肯定能发大财!连续五六年都没有的led屏灯秀刚刚开了!你不知道这边多好看,好可惜,要是你一个人在,我就跟你视频了……”
梁寄沐镜片后漂亮含情的眸子微微弯起,也不说话,就听他絮絮叨叨。
手机偶尔传来的短信都被忽视,其中还夹杂着一条银行卡大额扣费消息,还有京城官方账号的感谢短信。
是刚刚下单led屏的支付条款。
方逾拾声音清悦好听,讲什么都好听。
梁寄沐忽然就很烦耳边的杂音,眼尾不耐下垂,朝那群声讨责怪的人瞥去,薄唇微动,淡淡落下两个字:“安静。”
杂音瞬间消失。
梁寄沐神情还是那么无波无澜,只有一双眼,冷得仿佛粹过冰。
渡盛的掌权人,从来不是善茬。
没人敢再吭声。
就连电话对面的方逾拾都愣了。
“……你凶我?”
梁寄沐瞬间软下声音,忙着解释:“没有,不是凶你。”
海城禁烟花,郊区也没有灯光秀,外面只有光秃秃的月亮,还有缺口。
但梁寄沐却觉得,今年这个年过得不算太糟糕。
方逾拾怀疑道:“真不是对我说的?”
“真不是,我怎么舍得?”
他随意地靠在窗户上,额头轻轻贴上玻璃,把手机贴耳朵更近了些,嘴角挂上调侃的笑意。
“新年快乐,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