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心都凉了半截, 他从昨晚开始就在隐隐担心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虽然说出了副本之后，只要人没死, 所受的伤害都会复原。但如果真的被迫做了这个见鬼的手术, 这恐怕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而且之前男主播虽然死了，但起码人还是完整的, 这个手术应该不是强制的吧……
所以纪泽按照提前想好的托辞，开口道：“雪露老师，很抱歉, 我没有您这样的勇气。”
雪露冷笑一声, 眼神不悦，“就这点觉悟, 还想红？”
纪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我家庭条件非常困难, 根本凑不齐手术的钱。就算东拼西凑地去借, 万一做完手术我还是没红，那就等于是被逼上绝路了。”
“所以我想先通过考核，在公司努力工作, 将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 再考虑手术的事情。”
“很多人都这么回答我。”雪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算了, 还是先考核吧。”
纪泽如释重负，又说了两句客套话, 这件事暂时揭过。
听到这里，宁绵绵都帮他松了一口气。这事实在是又惨又好笑, 刚才纪泽说话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绒绒一直在偷着乐，还是虞初晴看不下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躲着。
宁绵绵其实也想笑，但作为一个懂事的成年人，她还是努力忍住了。
除了纪泽之外，雪露并没有为难其他人，对待女生们的态度，跟之前上课的月亮和可乐表现的差不多。
这堂课讲的是带货技巧，雪露平时视频里从不掺广告，只讲故事吸引人气。
她每周固定直播带货五次，什么都卖囊括了各种品类。她选品非常挑剔，价格低廉，售后做得也不错，久而久之便有了数量众多的死忠粉丝。
虽然说雪露这人脾气古怪，但对待事业还是非常上心的。她讲的都是干货，内容充实。听了一上午之后，宁绵绵甚至有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可以转行去直播带货了。
讲到最后的时候，雪露总结道：“其实带货主播这一行没什么秘诀，在保证品控、诚信的基础上，勤奋钻研，都能做出点成绩来。”
她瞥了眼纪泽，淡淡道：“当然，女性会比男性少走很多弯路。”
纪泽：……饶了他吧，他走不动啊。
好在雪露没cue他，只是说：“明天上午的小考内容是直播带货，每人一件商品，10分钟时间，看谁卖出去的多。每次开始前，我们会将人气维持在差不多的水平，根据销量折算分数。”
宁绵绵问：“雪露老师，带货的商品是什么呢？”
雪露说：“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带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下午我会把商品拿过来，大家抽签选择。”
如果所有人都带一样的货，那么先上场的人肯定比后上场的有优势。因为在后面的人开始之前，前面的人已经把货卖饱和了。
即便说了是抽签，纪泽还是惴惴不安了一中午，下午还特地早早地就来上课了，就是想早点知道自己要带的货是什么，好提早做准备。
但雪露却如同故意跟他作对一般，虽然把商品和纸签带了过来，但却并没有马上抽签。
她甚至没有公开七种商品的内容，说要等到下课的时间再说。
这直接导致纪泽一下午的时间，都在若有若无地瞥那个装有商品的箱子，连听课都没了心思。
奈何那个箱子是不透明的收纳箱，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问题是既然不着急抽签就先别把箱子拿过来啊，纪泽只觉得心态都要被玩崩了，还是宁绵绵她们一再提醒他好好听课，他的思绪才勉强回到雪露讲的内容上。
好不容易熬到快六点，雪露终于将课程收了尾。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与房间里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雪露不急不缓地走到装有商品的收纳箱前，手指抚在盖子上，“这一下午，等急了吧？”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红裙颜色刺眼，莫名有种失真感。
绒绒：“知道你还问。”
其他人：……
她身边的虞初晴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绒绒一直对NPC没什么敬畏之心，她觉得大家都是魇，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了，雪露这个级别没准儿还不是魇呢，那还要比她低一级。但她立刻又被洛芙递过来的零食吸引了注意，乖乖闭嘴了。
宁绵绵笑眯眯对雪露道：“雪露老师，我们一下午都在猜这里面有什么呢，现在可以公布了吗？”
洛芙也说：“可不是么，大家都好奇的不得了。”
雪露看了看绒绒，又看了眼宁绵绵和洛芙，最终还是没追究什么。
她抬手将盖子打开，里面的包装精美的瓶瓶罐罐码得整齐。
宁绵绵扫了一眼，顿感不妙，“带货化妆品和护肤品？”
雪露抬眼看她，“怎么，你不愿意带？”
“正好相反。”宁绵绵立刻露出营业笑容，“太惊喜了，是我擅长的东西。”
她说着偷偷看了眼纪泽，对方果然一脸焦虑。
对于一个普通直男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护肤品的话还能好一些，如果让纪泽带化妆品，那画面太美让人不敢想。
所以众人也只能祈祷，纪泽能够顺利抽到护肤品。
尽管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但偏偏天不遂人愿。纪泽打开抽到的纸签，上面赫然显示着四个字：口红套盒。
纪泽：……
其他人：……
只有雪露很开心，因为她早就听说纪泽化妆技术不行，都是陈轩在帮忙。
她看着纪泽，悠悠开口道：“这可是今年的新品呢，好好卖吧。”
纪泽听后更头疼了，新品本来就没有人气基础，再加上他对口红一窍不通，根本分不清色号，怎么给观众推荐。明天就是周天了，上午九点将会进行第三次小考，他的时间不多，今晚得通宵恶补才行。
但他表面上还是尽量平静地应下，“雪露老师，我会努力的。”
所有人都抽完签之后，雪露终于宣布了下课。
纪泽正想回房间补课，却听到雪露再次开口：“抽到口红套盒的人，晚上陪我喝酒。”
话音刚落，众人神态皆是微微一变。
如果这话是在抽签之前说，还没什么针对性，但雪露在抽签之后说出来，摆明了就是想让纪泽陪她喝酒。
雪露想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潜规则吧。
宁绵绵看了一眼纪泽脸上诡异的妆容，那雪露也未免太不挑食了。陈轩都比纪泽现在的鬼样子要好看的多。
还是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靠谱，那就是雪露厌恶男人，在故意给纪泽找茬，如果真的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如，今晚要是喝大了，明天上午能不能考试都是个问题。
如果不去的话就是不给雪露面子，去的话又让人觉得很危险。纪泽正为难，洛芙开口了，“7号，机会难得，你就去陪雪露老师好好聊聊，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她的重音放在“东西”两个字上，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纪泽立刻听出了洛芙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把雪露灌醉，趁机拿到落叶办公室的门禁卡。于是他当即应允，“既然雪露老师邀请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此同时，宁绵绵的游戏面板上，弹出了纪泽的连麦申请。
宁绵绵：……这是上瘾了吗？
但为了副本进度，她还是接下了。
一会儿喝起来，雪露肯定又会变着法刁难纪泽，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直接不欢而散，还怎么拿门禁卡。
不过她没想到纪泽这么下血本，这次的连麦道具更加高级。本来宁绵绵不在场，纪泽听到雪露的话，需要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宁绵绵才能接收到。但纪泽大概是怕回复太慢惹雪露不高兴，直接买了个能实时转播的连麦道具，抵消掉了时差。
这样宁绵绵可以直接听到二人的对话，并及时对雪露的话做出回复，他只要重复一遍就好了，不会显得太慢。
而且纪泽这么做估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万一有什么他应付不来的突发情况，队友还能及时赶去捞他一把。
纪泽跟着雪露去了三楼喝酒，其他人则聚集在宁绵绵的宿舍，听一听他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
宁绵绵在面板上捣鼓了一会儿，调成了公放，这样大家都能直接听到。
一开始的聊天内容非常没营养，无非就是一些闲聊，其中包含了大量雪露对男人明里暗里的攻击，没有一句好话。
但纪泽好歹也是个副会长，应付语言上的暴力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尽量表现得不卑不亢，四两拨千斤，几乎没用宁绵绵开口。
众人听着听着，发现雪露找纪泽喝酒，一方面确实是故意针对男主播，不想让他好好考试；另一方面则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非常单纯又直接的恶意。
但纪泽应付得还算顺利，说出的话也让人心里熨帖。再往后，雪露的话渐渐少了，倒酒的声音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多了起来。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然后是雪露微醺的柔媚嗓音，“纪泽，你倒是说说，在这个社会，当男人、当男人有什么好的？”
纪泽温声道：“没什么好的。不过雪露老师，我觉得其实您现在的状态非常好，事业也蒸蒸日上，所以我希望您能开心一点。”
雪露问：“你觉得我现在不开心？因为我的过去？”
纪泽道：“我说不好，但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
倒酒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了，雪露老师，来喝酒。”
绒绒听得啧啧称奇，“纪泽这可以啊，一看平时就没少哄小姑娘。”
她问宁绵绵，“你说是不？”
宁绵绵没理她，一脸若有所思。绒绒不满，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想什么呢，都不理我。”
宁绵绵回过神，回答道：“我在想，雪露这么讨厌男人，本质上是对自己过去的自卑。”
听了这么半天，她发现雪露身上有种矛盾感，她对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得颐指气使，用自负掩饰内心的自卑和不安。
而且昨天的好几个视频里，雪露对性这件事都表现得很排斥，经常控诉打脸对象“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脑子里全是马赛克”之类的话。
再结合昨天八卦博主们说的，雪露之前被女朋友甩过，她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但的想法，她迫切地想要试探一下。
这时，雪露大概是跟纪泽聊high了，旧事重提道：“纪泽，做手术吧。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孤注一掷，赌一把。”
纪泽沉默了，估计是在担心答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绒绒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没动静，赶紧碰碰宁绵绵，“支个招啊。”
反正旁边也没外人，宁绵绵直接就把话公然说了出来，“雪露老师，这是大事，我得再考虑考虑。”
纪泽重复过之后，雪露的声音明显变得不悦起来，“你在敷衍我吗，你是不是舍不得？”
于此同时，宁绵绵脑海中浮现出了纪泽的声音：“这么说不太好吧，她好像生气了。”
“别慌，按我说的来。”宁绵绵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雪露老师你误会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呢。我要这破东西也没用，其实我那方面有点缺陷，天生就不行。”
纪泽：……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钟，还是努力用掏心掏肺的语气把这段话复述了出来。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雪露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天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