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杨总幽幽道。
“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我成大恶人了吗?”她笑着摇摇头。
傅笙靠在车窗上,抬手捏了捏鼻梁,看着窗外的路灯飞速后退, 向晚的身影逐渐缩小, 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这是怎么了?”傅笙也觉得奇怪。
“太入戏了吧?”杨总分析道:“我看了剧本, 你们这段孽缘还真是伤筋动骨, 回去好好修养几天, 调整调整心态。”
“什么时候能签合同?”杨总问。
“你老东家那边我的法务会出面帮你谈,提前解约的违约金我也可以帮你垫付,你不用回去面对那些人。”杨总的提议很贴心。
傅笙勾起唇角。
从前她也经历过解约, 走的时候两边闹得很不好看,都知道傅笙是棵摇钱树, 老东家不肯放她走, 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后来的恶语相向,傅笙在圈里当了半个月的谈资。
虽然傅笙已经会应对这些糟心事了,但杨总让她回避这些, 傅笙心里是感激的。
“别高兴的太早, ”杨总轻笑,“我在你身上花出去的钱,早晚得从你身上挣回来,你做好心里准备吧。”
杨总这话说得像地主恶霸一样, 但也透漏了一个信号, 她给傅笙预备了很多资源, 傅笙不用担心以后的曝光量问题。
傅笙坚信努力才是实现目标的唯一法门,她不是个怕苦怕累的,杨总也不用这么早就给她打预防针。
转眼间,跟着导航, 车子已经停在了傅笙家楼下。
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寓楼,没有大院子,也没有花园泳池,门口的安保形同虚设,第一次来的访客杨总就这么大剌剌地开着车进了小区。
杨总眉头轻皱:“你就住这种地方?”
傅笙也诧异,她猜得到原身的居住环境不会太好,但也没想到条件这么不好,尤其是在安保这一块,可以算得上是简陋了。
只能说,原身之前是真的不红啊。
傅笙干笑一声,对杨总摊手道:“没办法啊,勉强糊口吧。”
小五:“宿主大大,这位杨总出手这么阔绰,会不会直接送你一套房啊?”
这......傅笙心里也有点痒痒的。
杨总抬眼看了看楼层,又环顾了一圈小区的环境,最后剜了一眼门口那个摆设一样的安保亭,说:“你现在已经火了,这地方不能再住了,我给你找个地方。”
小五激动地搓手手:“来了!”
“明天让赵秘书把地址发给你,自己搬家,预付三个月房租给我。”
小五:“......租房啊,没劲。”
傅笙和杨总道别,缓缓走进原身的家,一路上她酒醒得差不多了,终于可以冷静地打量这个地方。
房子不大,收拾地很整齐,客厅正中是她从剧组打包寄回来的行李箱,孤零零的和周围格格不入。
原身的卧室布置得粉嫩,典型的小女生风格,床头倒扣着一个相框,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她和那个渣男的合影。
看上去像是几年前拍的,原身和渣男都比现在年轻不少,原身扎着高马尾,有些羞怯地看着镜头,而那个渣男张狂地揽着她的肩膀,笑得野心勃勃。
“傻丫头......”傅笙感慨了一声,帮原身把这张她再也不愿意看到的合影丢进了垃圾桶里。
房间里几乎没有另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马克杯、拖鞋这些生活用品都只有她自己的,但傅笙注意到原身的衣柜深处挂着一件皱巴巴的男士衬衫,质地很一般,也很久没有打理过来。
傅笙走进洗漱间,里面除了原身自己的洗漱用品,还摆着一套开了封的一次性洗漱包,就像是酒店套装,被她勉强拿出来给人用。
傅笙挪开刷牙杯,后面还有一把传统的手动剃须刀。
原身给这个客人准备得仓促,但该有的细节都有。
那个渣男郑泽梁和原身已经分居很久了,但在原身离开家之前,他似乎才在这里住过一晚。
傅笙扫了眼卧室那张唯一的床,扭头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卧室。
这件房子没有客卧,客卧被原身改装成了书房,厚重的窗帘拉上,仿佛与世隔绝。
书房一整面墙上,都是各种老式碟片,另一面墙上,塞满了各种表演类专业书。
傅笙闭上眼睛,原身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边揣摩老片子,一边对照着书一点一点学习的模样跃然眼前。
这样努力的原身,这样努力又看不到成果的原身,傅笙一瞬间就读懂了她的愤懑。
傅笙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坐下,从原身的书架上抽出了一部老片子,碟片的外壳在原身一遍又一遍的摩梭下已经掉色模糊。
投影到对面光洁的白墙上,悠扬的片头曲响起,慢节奏的叙事风格,往事在暧昧昏黄的色调下娓娓道来。
影片讲述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的波折,两个人就是淡淡,连最后渐行渐远,也是淡淡的。从来没有一个人点破心里的思念,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在两人中间划了一道线,在不越过这条线的前提下,两个人都在试探。
傅笙睡着了,她没看到片子的结局,但影片的标题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这部片子叫《错过》。
等傅笙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昏暗依旧,片子早已播完,投影突兀地在墙上亮着。
拉开窗帘,窗外天光大亮。
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傅笙眯起眼睛,用手遮挡在眼前,她被天光晃了眼。
原来早已天亮。
手机上收到消息,杨总口中的那个赵秘书果然靠谱,新地址已经发来。
傅笙四处望了一圈,她只带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添置的新东西,原封不动地装在客厅那只行李箱里,她又一次叫人把行李搬倒了新住处。
她有种预感,她即将彻底和原身告别。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傅笙在脑海中呼唤小五:“你的技能派上用场了。”
小五从主神那里得到的技能,可以简单地归纳为照相记忆和画画手艺,在小五的帮助下,傅笙可以轻易地从记忆深处调取回忆,哪怕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她也能惟妙惟肖地画出来。
虽然在多数情况下,傅笙会直接选择拍照取证,而不是这种脱裤子放屁的方式。
技能惨遭侮辱的小五:嘤!
傅笙在书桌前坐下,找了张白纸,安安静静地回忆,她闭上眼睛,手里拿起了一支笔。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从片场回到酒店,跟小五大肆夸赞向晚给的抑制剂真好用,从来不愿意在生活必需品上委屈自己的傅笙把原身留下抽屉里的那些不好用的抑制剂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在丢垃圾的一瞬间,她瞟了一眼垃圾桶里的东西,有个用空了的小瓶子,瓶底残留了一点点微黄的液体。
瓶身贴着标签,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
傅笙停笔睁眼,那个空瓶连带着瓶身上的标签,等比放大出现在白纸上。
“宿主大大认定这瓶子有问题吗?”小五问。
“有没有问题我现在说不好,所以我要去找人鉴定一下,”傅笙顿了片刻,肯定道:“我觉得十有八九有问题。”
把行李箱送上了传送车之后,傅笙也出门了,她记得那里的坐标,直接叫了辆车标定目的地自动驾驶过去。
城郊,门脸漆成墨绿色的小酒馆,大白天掩着门,里面也不开灯,老板坐在门口吧台上打瞌睡。
“鲁叔?”
傅笙敲了敲台面,鲁叔惊醒,手忙脚乱地找他那副单片眼睛带上,张着嘴看向傅笙。
“你怎么来了?”鲁叔很惊讶,他伸长了脖子往傅笙身后看去。
“别看了,向晚没跟着,我自己来的。”傅笙道。
“哈......哈,有什么事吗?”鲁叔摸摸鼻子,心虚得不得了。
“你想找你确认一件事。”傅笙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卖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鲁叔双手举过头顶,认怂认得颇为熟练。
“你们俩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不要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
傅笙挑眉:“谁们俩?”
鲁叔意识到傅笙跟自己的脑回路好像不一样,而自己好像已经说漏嘴了,他在心里为向晚掬了一把同情泪,开始抵死不认帐。
“什么谁们俩,你在说什么?你空耳了吧?”
“我说的是,这条街上的事都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我一概不知。”鲁叔振振有词。
傅笙:“......”
“鲁叔,手举得挺累的,你要不要先放下来?”傅笙的视线扫过鲁叔高举过头顶的双手。
“哈哈,”鲁叔又干笑两声,辩解道:“你不懂,这是我家乡的友好手势。”
傅笙友好地笑笑:“姑且相信,如果你祖上是法国人的话。”
鲁叔:“?”
“回到正题,”傅笙拿出了那张手稿,“我想这鲁叔每天过手那么多违禁药品,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鲁叔接过画稿,随意扫了一眼就扔在吧台上,“抑制剂,Omega用的。”
“比我的货差远了。”鲁叔撇撇嘴。
傅笙拧眉,难道是她想错了?
“鲁叔,你在仔细看看?”傅笙把画稿推回去。
“错不了......”鲁叔嘴里嘟囔着,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他用两根手指压住那张纸,抬头谨慎地问道:“你先告诉我,这是照片还是画?这是谁的药瓶?”
“是照片,我朋友的。”傅笙一一回答。
鲁叔听见这话,干脆用整个手掌盖住了画面,另一只手在胡子拉碴的下巴上呼噜了一把,眼珠在转了一整圈。
“这药不对。”鲁叔道。
“哪里不对?”傅笙紧接着问。
鲁叔笑而不语。
他把吧台上扫联盟ID付账的小玩意儿转过来,对傅笙比了个请的手势。
“一万块,不还价。”鲁叔道。
小五惊呼:“一万!他骗傻子呢?”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宿主大大调出自己的联盟ID扫码付款,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小五:撤回。
“现在,可以讲讲了吧?”傅笙笑着问。
“傅老板,爽快啊。”鲁叔啧啧赞叹,赞叹之中隐隐有点觉得自己价开低了的后悔。
“这药瓶是Omega抑制剂没有错,但里面的药可就不一定了。”鲁叔清了清嗓子道。
他指着瓶底剩下的最后一点液体说:“这种抑制剂是无色透明的,但里面残余的这点是淡黄色的,里面的药被换了。”
听鲁叔这么说,傅笙竟然没有怎么诧异,她只是继续追问道:“这种抑制剂开封之后会逐渐变成淡黄色吗?”
“不会,性状非常稳定,绝对不会变色。”鲁叔坚定道。
那就不对了,如果抑制剂本身是透明的,原身看到这瓶变黄了,绝对不会再用,可是事实她绝对用了。
“你能不能看出来里面黄色的是什么药?”傅笙问。
“我可以加钱。”
鲁叔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加钱?你想什么呢?”
“你以为我是那种庸俗的见钱眼开的人吗?”
“就算你拿钱砸我,我这也就一句话!我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
傅笙:“你还......挺有气节......”
“真看不出来?双倍呢?”傅笙问。
“看不出来!”
“三倍?”
“不......”
“五倍?”
“这......”
“十万,你看不出来我去找别人。”傅笙抓起那张纸就要走。
“别走!”鲁叔咽了下口水,死死按住那张纸,“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头绪。”
傅笙莞尔,好整以暇地看他把那张纸拿起来,颠过来倒过去仔仔细细地看。
半晌,鲁叔把纸放下,肯定问:“药是被人偷偷换掉的。”
“如果把整瓶都换别的,还保留瓶盖完好,不太现实。”他指着画上瓶盖侧边缓缓道:“应该是有人把一种别的东西打进了原本的抑制剂里。”
傅笙顺着鲁叔手指的地方看去,在这个角度上,瓶盖边缘的确隐隐约约用一个小针眼。
细小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只有照片吗?这个瓶子你还留着吗?”鲁叔问。
“瓶子......已经找不到了,只有照片。”
“我只是猜测啊!”鲁叔先声明了这么一句,接着分析道:“我知道用一种药品,能够拮抗这种普通抑制剂的效果,甚至还能起到一定的催情作用,而那种药的性状不太稳定,长时间照光会逐渐变黄......”
“但你放心,我买给你的都是最新配方,绝对没有这种烦恼,市面上还没有针对它的拮抗剂。”鲁叔仍不忘自卖自夸。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
不管傅笙穿来时原身站在陈金昇门外是干什么,她都提前喝了抑制剂,确认自己不会发情,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抑制剂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而动手脚那人对原身了解得很。
他能拿的到原身的抑制剂,知道原身喜欢把抑制剂瓶盖朝上码放在不见光的小抽屉里,他自信他给原身下了这种见光变黄的催情药,原身根本不会发现。
他对原身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就连生活助理也不至于这么“贴心”,更何况原身根本就没有助理。
只能是曾经和她朝夕相处,近期依旧能有机会近身的人了。
傅笙收回了那张纸,心里有数了。
她猜得没错,有些人总能比人想象的更恶心。
那个渣男是怎么一边卖女友求荣,一边大言不惭地指责她不守妇道?天底下的好处,他都要占全吗?
傅笙一阵反胃。
她冷着脸和鲁叔道了声谢,抬脚就往外走。
“傅老板?我的钱呢?”鲁叔一路小跑从吧台里绕出来,拦住傅笙。
“钱?”傅笙勾起唇角,“先记账吧,往后一起结。”
傅笙继续往外走,鲁叔依旧拦着不让。
傅笙逐渐失了耐性,她笑得越发灿烂:“鲁叔啊,您到最后也没给我个确定的答复,这钱拿得不合适吧?”
被傅笙这么讽刺了一句,鲁叔也没变脸,他褐色的眼珠在镜片后动了动,目光似有深意,“转告你那位朋友,动过手脚的人渣一定会得到报应,但对她来说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好好生活。”
“让那些专给omega设定的条条框框见鬼去,洗了标记又是自由身一个,就当作被狗咬了,虽然倒霉,但不至于记一辈子。”
“要好好生活,”鲁叔又重复了一遍,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这种花招其实根本瞒不过鲁叔,他见得太多了,也见过太多骄傲的小omega被人渣伤害了之后,从此失去了光彩。
他虽然嘴上说着给傅笙的朋友带话,眼神却死死盯着傅笙,像是想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过得开心点,往后的每一天都很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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