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守节妇德,什么狗屁的女诫,全被闵于安忘在脑后。

  萧启埋首在闵于安的腹间,喉间传来低低的呜咽,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在外头竖起全身的刺面对别人,到了家里就露出了柔软的肚皮,求抚摸求安慰。

  眼泪浸透了轻薄的布料,热热的泪传递到小腹处,闵于安将萧启抱得更紧了。

  她学着母后曾哄她入眠时的手法,轻拍萧启的脊背。

  青年仗着体质好,在这样的秋季也没穿多少衣裳,触手就能感知到她微微凸显的脊骨。闵于安的手停滞了一瞬,接着往下,不带丝毫杂念。

  只有心疼。

  闵于安就这样抱了她一夜。

  听着她哭,听着她呼吸逐渐匀称,感受她箍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慢慢卸去。

  闵于安轻轻将萧启的手送来,转换了方向,蹲下来。全身的骨头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坐姿而不甘反抗,发出咔咔的声响。

  闵于安没有理会。

  青年在她怀里待了许久,脸在她腹间磨蹭,束好的发丝又变得乱糟糟的了。萧启睡着的时候,眉目舒展,没了戾气和冷意,像个天真的孩子,薄唇轻启,微微吐息,酒香就顺着这缝隙飘到闵于安鼻尖。

  闵于安慢慢凑近了她。

  烛光闪闪烁烁,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子亲密无间,人也越靠越近。

  即将失控的前一瞬,噼啪一声,烛火燃尽,帐内一片黑暗。

  陡然从光明到黑暗,闵于安被吓了一条,久违的理智上线,若被人看见,后果……她承受不起。

  黑暗会滋生阴暗的情绪,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没人会看见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啊。

  想到什么,就去做啊。

  那声音蛊惑着她,理智又消散了。

  闵于安直到一半的身子又前倾了回去,唇与唇的距离无限接近,咫尺之差,好似下一瞬就要碰上。

  可惜。

  青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嘟囔了两句听不清的梦话,翻了个身,呼吸又趋近平稳。

  闵于安紧张得不敢动弹,等萧启不再动弹,似乎又进入睡眠,闵于安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萧启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闵于安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不敢造次了。

  她摸着黑给萧启盖上了被子,蹑手蹑脚掀开门帘,待巡逻的又一波兵丁走远,才轻手轻脚出门,回自个儿帐子。闵于安回去,侍女还兀自睡得香甜,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她的离开。

  ——心里没装事的人,睡眠总是好得令人羡慕。

  闵于安珍而重之拿出荷包,取了颗糖塞进嘴里,细细品味。她静静躺着,没有闭眼,还在回味与将军难得的接触。没多久就天亮了,帐外喧闹之声传来,她睁开毫无睡意的眼,机械穿衣洗漱。

  她宽慰自己,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但没有以后了。

  后来的很久,闵于安都在后悔,若是当时,顺从本心吻上去……

  哪怕被将军发现也好,哪怕被将军指着鼻子骂不知廉耻,也好过空守着回忆度日,她不至于到死,连个触碰都没有过。

  ***

  人总是这样,事情发生的时候不觉得,等过去了就后悔。闵于安已然悔了半生,不想再后悔。

  她去找了人过来,把柴凯抬回去,柴凯睡得很沉,这样大的动静都没醒过来,紧抱手里的酒碗。

  闵于安清理好桌上的一片狼藉,慢条斯理打了热水回来。

  然后,把书架抬到帐子门口,挡住可能的窥视。沉思片刻,又把屋子里的一切大件都抬到门口,把门封死,这样儿,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曾经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如过眼云烟,但扎根于心底的人就躺在床上,与那时一样的模样。连帐内的环境都相差不多,闵于安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在高昌城,还是她和亲的路上。

  萧启脸上明晃晃的那道疤却在提醒她,现在是何时,身处何地。

  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她拥有了这个人,她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

  悔恨的情绪在心里酝酿了数十年,发酵成不甘和渴望,终于,尘封不住。

  她想到酒楼里与萧启的对话——

  “我想要你。”

  “可以。”

  说话,要算话。

  门,关的很拢。

  外头,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是否又下了雪,下,或者不下,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屋内,热的很,不受寒风侵扰。

  闵于安注视着还在往嘴里送酒的人,她说:“抬头。”

  萧启迷迷糊糊抬头,看见是她,兀自笑开。顺从地听她所言,照做。

  帕子在脸侧流连忘返,萧启的那道疤痕横在眉梢眼角,生生破坏了美感。

  闵于安知疤痕就是伤口长好了,她不会疼,还是忍不住轻了又轻,如羽毛划过,只余温热的水汽。

  萧启抓住了闵于安的手,嘻嘻笑了:“痒。”

  闵于安停下了动作,帕子扔进水盆里,重新拧干。

  她克制了加快的呼吸,沉声道:“手。”

  萧启抬手,两只手直直伸起来,被闵于安捏住,轻缓洗净。闵于安的指尖擦过萧启的掌心,感知到薄薄的一层茧子,那是她常年手握兵器留下来的。

  萧启笑得更厉害了,露出编贝般的小白牙:“哈哈,痒~”是讨饶的语气,声音的主人浑然不觉。

  闵于安松开握她的手,帕子扔进水里,不去看她,给自己倒了碗酒,一口气灌进肚里,壮胆。

  她拿皂角细细给两手都打上了泡沫,指缝、手心、手背一一洗好,擦干后盯着自己有些长的指甲愣了下神,翻箱倒柜找剪子修剪打磨,直到指尖圆润光滑。

  闵于安又洗了个手。

  闵于安又翻箱倒柜,把早翻烂了的小册子找出来,虔诚品读一遍,闭上眼默背一遍,点点头,确认自己记住了全部步骤。

  闵于安又又洗了个手。

  萧启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忙碌,黑珍珠一样的眸子跟着她转,有点疑惑:她在,干什么?

  闵于安来到萧启面前,萧启仰头看她,头歪向一侧,眨眨眼。

  闵于安捂着胸口,有种带坏小孩儿的负罪感。

  但她不是小孩,她是她的驸马,未来,会是她的皇后。

  她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该做些夫妻该做的事情。

  况且,她白日里都说过了,她的所有都是自己的,自己只是理直气壮取回自己的东西,没必要负疚。

  闵于安牵了萧启的手,说:“来,该就寝了。”

  萧启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亦步亦趋。

  因为酒喝多了,站立不稳,脚下一绊,在重力作用下向前扑,栽到闵于安身上。

  闵于安停住了脚步,酒醉之人的呼吸扑打在耳廓上,白白嫩嫩跟饺子一样的耳朵就成了粉粉的样子。

  萧启被撞得一懵,脸搭在闵于安肩上,左右看了看,看到了粉色的饺子。

  饺子啊~萧启咽咽口水,把这就在唇边的饺子含入嘴里。

  不知为何,她没有用力,只轻轻舔了舔,然后吐出来。

  “呸,不好吃。”她抱怨道。

  闵于安身子一颤,仿佛有电流划过全身,电得她不知所措。却强行被萧启的话拉了回来。闵于安又羞又气,恨不得把人咬上几口!

  但是想到自己即将做的事,又止住了心思,算了,就大度地原谅她吧。

  闵于安单手扶住萧启,转了身,把人打横一抱,直接放到床榻上头。这样儿,总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萧启躺到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长手一捞,枕头就被她捞进怀里,她蹭了两下柔软的枕面,抱着不肯撒手了。

  闵于安去拉她,拉不动。

  哦,她忘了,萧启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强来肯定无功而返。

  闵于安:“乖,睡觉要先脱衣裳,来,把枕头松开,我替你宽衣。”

  萧启费劲睁眼,头一歪,似乎在思考她的话有没有道理,好半晌,不舍地放下枕头,朝闵于安张开双臂。

  闵于安跟哄小孩儿一样,让她抬手转身,方便自己替她褪去外衣鞋袜,等终于把人脱得只剩亵衣,闵于安给她披上了厚毯子避免着凉,才又给自己除去了外衣。

  闹腾这样就,手又碰了不干净的外衣。

  闵于安想了想,又又又洗了个手,热水早冷了,闵于安就着温凉的水洗手,待返回来,撞上一双亮晶晶的黑眸。

  萧启问她:“你在干什么呀?还不快来睡觉!”她拍拍床榻,人往里挪了挪,空出些位置来,无声邀请。

  闵于安眼神一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问:“知道我是谁么?”新婚夜下药乃是无奈之举,她不愿两个人在糊涂中度过第一次。

  但大年夜,多吉利的日子,况且,张云沛已给她发了好多飞鸽传书,朝廷上的事,不能再拖了,她得离开。

  离开之前,闵于安想与萧启更进一步。

  萧启笑:“知道呀,小公主。”

  “叫我的名字。”

  “闵,于安。”

  “还有呢?”

  “长空?”

  “你是不是答应我,所有的一切都听我的?”

  想了想,她点点头。

  “萧启,你喜欢我么?”

  她有点儿捋不直舌头:“喜,喜欢……最,最喜~欢你了。”

  “那现在,吻我。”

  她依言照做,孩童一样不知轻重撞了上去,闵于安被撞得一疼,倒吸一口冷气,扶住她的肩,一手挑起她的下颌,使她以仰头的姿势看着自己。

  “我教你。”

  有些夫子就是这样,教着教着,就嫌学生笨,然后亲历亲为。

  闵夫子上了一夜的课。

  一边上课,还一边询问课堂体验。

  小萧同学眼角潮红,在中途清醒过来,抽抽噎噎。

  别问,问就是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闵夫子又得一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闵夫子总分多少了?

  感谢在2020-10-0421:32:53~2020-10-0521:3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yen_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72236820瓶;周也是我女朋友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