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中断进入忙音的那一刻, 黎芷胸口心脏瞬间停跳。
耳边还停留着手机那端有人语气惊慌大喊“晨曦”的声音。
柔软的心尖上像是破了个洞，呼啦啦进着风。
温度舒适的办公室里，黎芷掌心冰凉, 像是掉进河里，冷的心脏发麻手指僵硬。
她尝试着再拨回去。
本来晨曦那边信号就不好，接不到电话属于正常，可这会儿拨不通似乎有了另一个可能。
晨曦出事了。
黎芷没有任何犹豫，联系上之前古装剧的导演。
“喂？”对方似乎不太确定，声音疑惑，“黎总？”
他以为黎芷是来催进度的, 不由感慨老总对他们的剧是真上心，“还没拍完, 差点收尾阶段——”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芷打断。
“毛逸的拍摄地点具体在哪儿？”
黎芷呼吸发紧, 掌心收缩攥着车钥匙，声线听起来绷的发紧。
像是拉满弓的弦, 随时都会断。
她身体麻木浑然不觉，像是意识不到钥匙硌疼掌心。
晨曦只说过大概地址，不是很具体, 不像他们这些导演之间, 几乎对彼此的拍摄行踪了如指掌。
毛导有些现代剧的班底就是问古装剧导演借的。
对方听出黎芷态度严肃, 也没多话，直接把地点给她发过去, 连具体山头都说的一清二楚。
黎芷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张助理下班前过来送文件，见黎芷脸色不对，疑惑的轻声喊她，“黎总？”
他看黎芷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但是挂在办公室的羽绒服都忘了拿, 连忙替她拿着羽绒服追上去。
就这么一直走到停车场，冷风迎面吹过来，黎芷才缓慢停下脚步站在自己车前。
她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单手抱怀，另只手搭在车前撑住身体。
张助理连忙快走几步把羽绒服给她披上。
黎芷这才抬眼看他，哑声说，“茜茜出事了。”
张助理心里一惊，愣在原地。
老板娘不是在剧组拍戏吗？
黎芷很明显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多说，浓密的眼睫落下，手指摁了好几次车钥匙都没能把车解锁。
张助理来不及多想，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我开车送您过去。”
就黎芷这个状态，根本不能开车。
两人坐进车里。
张助理侧头往后问地址，开始导航。
从这儿过去，最快也要两三个小时。
张助理担心的通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看。
黎芷已经把羽绒服穿上，静静的坐在后排座椅里，手中攥着手机，木雕一样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都不动。
张助理很少见黎芷这么慌乱过。
记忆里好像就只有那么一次。
那天黎家老爷子抢救不过来，医院打电话通知黎芷过去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就这个姿势。
几年前容貌气势都相对稚嫩青涩的黎芷，就像现在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车内。
好像只要她不动，时间就不会流动，事情就不会朝她接受不了的方向发展。
那时候的黎芷，也才二十岁左右。
别人还在象牙塔里谈情说爱，她就已经步入商场游走于尔虞我诈之间。
老爷子去世意味着以后这个家彻彻底底的压在她自己的肩上。
现在黎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走进心里的人。
要是晨曦出事……
张助理不敢去想。
车内安静的没有多余声音，就这么保持了两个半小时，就在离目的地还剩十分钟距离的时候，黎芷突然出声。
“晨曦其实很胆小。”
黎芷攥紧手机，声音又低又轻，“也怕疼。”
张助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顿，抬眼通过后视镜看黎芷。
她朝窗外看，目光空洞渺远，视线根本没聚焦。
“黎总别担心，毛导向来以演员安全为主，晨曦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张助理苍白无力的轻声安慰她。
黎芷垂眸，什么都没说。
车停在山脚。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要是夏天，这个时候天色最多刚刚擦黑，不用光都能看见周边景色。
可现在是冬天，五六点钟天就黑了。
张助理跟黎芷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上山。
一路都好好的，唯独上了半山腰看见不远处帐篷跟光亮的时候，黎芷脚步踉跄，身形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张助理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黎总。”
平时风里来雨里去，在商场上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的黎芷，在远处帐篷昏黄微弱光亮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的单薄清瘦不堪一击。
张助理快走几步，从上衣兜里掏出名片递给前方的工作人员，“您好打扰一下，请问受伤的演员在哪个帐篷？”
“受伤的演员？”
光线不好也看不清名片上的字，对方以为是男一陈哥的经纪人，伸手一指远处的帐篷，“都在那里。”
黎芷朝工作人员指的方向几乎小跑过去。
她“唰”的下掀开帐篷，众人扭头看过来。
坐在床边上的晨曦以为自己看错了，迟疑的喊，“大小姐？”
晨曦今天是真的惨，傍晚她蹲在地上给大小姐打电话的时候，看见男一号脚踩空山阶。
她瞳孔放大，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拉对方，结果反过来被他扯倒，惊呼出声。
那边的工作人员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正好是她摔趴在地上的时候。
雪天路滑，从远处看晨曦卡在山阶边上，看起来像是要掉下去。
副导演吓出一身冷汗，大喊，“晨曦！”
他们冲到她身边才发现，晨曦离台阶还有一段距离，就只是滑倒摔在地上。
“没事吧？”
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扶起来。
“没事，是陈哥摔倒了。”晨曦穿的厚，除了手掌擦到地上石头外，全身上下哪里都没磕到。
刚才是太突然被吓了一跳。
真正惨的是男一号，脚踩空山阶磕在阶沿上，同时还扭到脚踝。
男一号疼的龇牙咧嘴，副导演反应过来，赶紧跟毛导一起伸手把他架进帐篷里。
“茜茜姐，没摔疼吧？”男二号过来刷好感。
晨曦微笑，“谢谢，没事。”
她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疏离，无声跟人拉开距离。
男二自讨没趣，尬聊的关心两句也朝男一号的帐篷走。
晨曦手机掉在地上，手机壳又是白色的。
她蹲下来找了一圈，才找到。
晨曦捡起手机，这才发现刚才电话接通了几秒。
居然通了？！
晨曦眼睛一亮想要再拨回去，时好时坏的信号又断了。
这个山头，她下次是真的不想再过来。
男一受伤，拍摄中断，晨曦跟他一起坐在帐篷里等医生过来给男一号正骨。
他脚踝扭错位了。
这边地方太小，医生也不好找，天黑毛导才把人带上山。
晨曦跟大家一起围在男一号的帐篷里，听他惨叫看他“热闹”。
跟露营的帐篷不同，他们的帐篷特别大，像蒙古包一样，能站很多人。
男一坐在折叠床上差点疼的掉眼泪，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们没有心。”
在这种既没有网又没什么能娱乐的寒冷夜晚，有没有心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看热闹。
大家正等着医生给男一号正骨的时候，就看到帐篷被人掀开。
黎芷站在门口，满脸风尘寒霜，齐肩的半长发都被风吹乱了，眸色沉沉，一眨不眨的看向晨曦。
晨曦心头猛地一阵悸动。
她下意识的朝外看。
外面天早就黑了，黎芷从市里赶过来怎么都得几个小时。
她怎么来了？
帐篷里有人认出黎芷。
“黎、总？是黎总吧。”有人迟疑的喊。
黎氏的总裁，这张冷艳淡漠的面孔，圈里人多多少少都见过，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毕竟在一群光头将军肚的男老板里，黎芷是真的跟他们格格不入，说是明星都有人信。
现在见她突然出现在剧组帐篷门口，大家都有些惊讶。
这不会是为了——
大家目光落在晨曦……旁边的男一号身上。
不会是因为陈哥受伤了吧？
不然全剧组谁能有这个咖位让黎芷亲自跑一趟。
陈哥满脸茫然，压力倍增。
他、他跟黎总不熟啊。
黎芷朝床边走过来，陈哥更疑惑了，直到看见那个身影停在晨曦面前。
并问她，“伤哪儿了？”
“……”
伤员陈哥一脸麻木，只有脚踝隐隐作痛。
晨曦眨巴眼睛，坐在床上昂头看黎芷，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完了，自己不会是傍晚摔傻了吧。
“我……”
晨曦发现整个帐篷里的人都在看她俩。
这时候要是告诉大小姐自己没事，会不会显得风尘仆仆的大小姐有点傻？
晨曦浑身上下找伤口，最后猛然想起来什么。
她可怜兮兮的举起自己微红的掌心给黎芷看，“这儿。”
晨曦吸了吸鼻子，小声嘤嘤，“好疼。”
黎芷，“……”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弛，她缓了口气，沉默的看着晨曦。
晨曦顶着她的视线不敢耍宝，怂唧唧的收起手正要认错，就被黎芷往前半步抬手搂着肩膀带进怀里。
低低哑哑的声音只够两个人听见，“还好你没事。”
她尾音带着颤，每一个字都砸的晨曦心脏闷疼。
晨曦怔住，缓慢的回抱住黎芷的腰。
黎芷身上全是寒意，羽绒服表面像是结了层寒霜，特别凉。
晨曦心脏轻轻抽了一下，拍拍黎芷的后腰，轻声说，“不怕啊，我没事。”
黎芷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以为她出事了。晨曦反应很快，瞬间想到了那个只接通几秒钟的电话。
大小姐应该是听见副导演喊“晨曦”了。
虽然在现场看来就是个乌龙，真正受伤崴脚的人不是她，但大小姐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拍戏的时候出事了，这才连夜赶过来。
晨曦压住心头酸软疼意，眉眼弯弯的笑。
她将掌心举给黎芷看，故意活跃气氛，“幸好你过来，这里受伤了，好疼好疼呢。”
向来不喜欢在公开场合亲密的大小姐，今天反常的垂眸握住她的手腕。
晨曦抬眼看黎芷。
黎芷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视线落下晨曦被擦红的白嫩掌心上，牵起来递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晨曦眸光晃动，瞬间红了眼尾。
黎芷跟晨曦对视，柔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一号：救命……有人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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