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叫你来, 是为了点醒你,让你看清小六是何等珍惜你们兄弟间的情谊。她既承诺既往不咎,你何苦要走到这一步。”

  “您只疼小六,您的眼中只有小六, 我就不是您的儿子吗?”屹川王毫无预兆的咆哮道。

  “逆子!”

  太上皇长臂一挥, 扬剑砍向屹川王……

  卫燕思眼见着长剑挥向屹川王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欲要冲上去夺剑。

  慌乱中不小心被一绣墩绊倒了。

  她摔伤了膝盖, 疼得直冒冷汗,刚把痛感忍过去, 一双手摸索过来,扶着她站好。

  “没事吧。”太上皇关怀道。

  卫燕思回过神, 赶紧去瞧屹川王, 见人还好端端的站在那, 高悬的心这才放下去。

  至于那把剑, 仍然紧握在太上皇手中。

  “父皇, 先问问清楚,别冤枉了大皇兄。”

  她来皇极殿之前, 太后曾有言,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 一定会与太上皇拼个鱼死网破, 护她周全。

  她不由得猜测, 外头的兵是太后的人。

  可太后素来妥当, 嫌少贸然行事,难不成是过于忧心她的安危,失去分寸了。

  当然,外头的兵也有可能是卢池净的人。

  卫燕思突然灵光一闪, 对,一定是卢池净派来的。

  他毒死耿忘书,率领内阁和御史台逼迫她将勇毅侯下狱,又知她一心解救勇毅侯,是以迅速起兵。

  一连几记重拳,打得她脑袋发懵。

  最惨的是,她设计屹川王和曲婉婉,惹来了太上皇的猜忌,被太上皇软禁养心殿。

  一步一步,反而给了卢池净可乘之机,

  她在想,屹川王会不会早知道她的设计,将计就计,故意去同曲婉婉幽会。目的是令太上皇的猜忌她。

  真要论起来,屹川王与卢池净里应外合……也不是不可能。

  她疑心乍起,但表面功夫要做足,毕竟她能想到的,太上皇亦能想到。

  “父皇,大皇兄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当务之急是查探殿外的情况。”

  太上皇早气糊涂了:“逆子,朕偏心小六,但平心而论,对你从无亏待。”

  屹川王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我才是你亲生儿子,宫内的旧人谁都知道小六来路不明——”

  “住口!”

  “如果没有她,我本是太子,大雁的天下应该是我的!”

  “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哪里有半点为君之才!”

  “我没有,难道她有吗?”屹川王一改先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抬臂指住卫燕思。

  他这般毫无城府的质问,令卫燕思心惊,一个疑惑自心底跳出来,惊得卫燕思五脏都在震颤——屹川王真的像表面那样愚笨迟钝吗?

  “皇兄……你……”

  太上皇气狠了,猛烈的咳嗽两口,手上的剑再也拿不稳,咣当砸下去,只骂屹川王是个不孝子,最后一声哽咽,瘫坐到地上。

  卫燕思连忙跪下去抱住他,彼时,屹川王纹丝不动,像是在观赏一场事不关己的大戏。

  即便月色迷蒙不清,卫燕思依然能看见伊川王眼底的阴狠乖戾。好似一瞬间性情大变,方才还哭哭啼啼的人,压根儿不是他一般。

  卫燕思可以确定,这场兵变闯宫绝对和屹川王脱不了关系。

  她当机立断,捡起了剑,直直刺向朝她逼近的屹川王,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传言屹川王是个草包,因母妃的关系,身上流着一半匈奴的血,却是皇长子。

  当年太上皇决定传位于他时,朝堂争议不断。

  那时的他未满十岁,功课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他的母妃叮嘱他,别露锋芒。

  他不优秀,试问哪里有锋芒可露?但明白天家薄情,心知母亲是为他好,便没反驳,特意懈怠功课,做个只知吃喝玩乐的闲散皇子。

  又逢二皇子夭折,另外三位弟弟或体弱,或年幼。

  满朝文武即便看不惯他,也不得不以太子是国之根本为由,请求太上皇早定皇储,稳定民心。

  他自然心有欢喜。皇位非他莫属。

  偏偏好日子不长久,卫燕思凭空冒了出来。

  卫燕思的身份引来诸多猜测,但架不住太上皇喜欢,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非要立卫燕思做太子。

  他的靠山只有从匈奴远嫁而来的母妃,而卫燕思的靠山是太后和太上皇。

  就算铁了心争储,他也争不过,反倒会惹来太上皇的厌恶,如此一来,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自此,他真正的装疯卖傻起来,所求不多,仅仅是平安长大,喜乐一生。这也是母妃薨逝前唯一的心愿。

  他多么希望帮母妃完成这心愿,可他不甘心。

  皇位本该是他的。

  天下本该是他的。

  “逆子,你胆敢勾结卢池净……逼宫?”太上皇压住喉间的痒意,费了半天劲才把话说完整。

  “是你自己蠢,”屹川王仰头狞笑两声,“小六呆在养心殿,有御前侍卫护着,而你呢,躲在皇极殿里不出来,我正愁如何把你们一网打尽呢。这下好了,你和小六都在这,我也懒得废神!”

  太上皇大声道:“你疯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皇,你当年为了的皇位,连同胞姐姐都可以追杀,我又如何不能杀六弟弟呢?”

  “她是皇帝,你杀她是弑君,是大逆不道。”

  “今天还就谋大逆了!”

  卫燕思:“皇兄,不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你!”屹川王一个跃身,奔向卫燕思,劈手去夺她的剑。

  卫燕思早有防备,连退数步,跑出内殿,高喊:“御前侍卫何在。”

  “别喊了,”屹川王追出来,像一个猎人嘲笑掉入陷阱的猎物,语气中满是轻蔑,“风禾关在侍卫处,没法来救驾,至于你的御前侍卫,眼下正和卢池净带领的私兵打做一团呢,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你弑君,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百官不会服你。”

  “所以我不会杀父皇,今夜过后,我会逼他下旨,昭告天下嘉懿帝暴毙而亡,改立国君。”

  卫燕思咬紧牙关:“你……够狠。”

  “是你太轻敌、太软弱,明明抓到了耿忘书,就该获悉我和卢池净勾结,就该当机立断。你怎么做的?不过是暗中调查,派暗卫日夜徘徊在我们的府门前监视……”

  “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朕不该顾念手足情谊,不该暗中查证,该果断下令,命暗卫诛杀你们。”

  “蠢货,”屹川王张开双臂,像是鸟儿分外享受翱翔的姿态,“别浪费时间了,我晓得你在等谁?等太后来救你对吧,她现在啊,自身难保。”

  卫燕思体内的血液骤然翻涌,呵斥道:“有事你冲朕来,别伤害她!”

  “她是一国太后,如果乖乖听话,我会给她留体面,可她要为了你这宝贝儿子做点小动作,我就不敢保证她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到底要对她怎样!”卫燕思急躁道。

  “只是派兵围了慈宁宫而已,你按我说的做,我保她没事。”

  “你想要皇位我给你就是,我本就不稀罕。”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脱口而出,显然刺痛了屹川王。

  凭什么。

  凭什么……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卫燕思的眼中凭什么一文不值。

  装疯卖傻多年,苦心经营多年,对于卫燕思来说全是“不稀罕”。

  “你在嘲笑我?”屹川王的脑袋歪到一边,似乎是陷入了这一问题,人显得有点疯魔。

  “你居然嘲笑我?”

  “你敢嘲笑我?”

  “你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即便是天下,你也轻而易举的得到。”

  “你不懂珍惜,根本不配做皇帝!”

  “我才是皇帝,皇位本来就是我的!”

  他像是溺了水,掉进漩涡里,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快要溺死在其中。

  眼前的卫燕思,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一把揪住卫燕思的领口,将抽搐的五官逼向她:“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轰隆。

  窗外响起一声爆裂,西边的一处宫殿燃起了冲天大火,萧瑟的晚风,助长了火势,烧亮了整片夜空。

  卫燕思挣脱开他的桎梏,奔过去趴在窗边,心脏立刻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慈宁宫……着火了。”

  她抬脚蹬住窗弦,打算翻窗出去。

  屹川王的警告在身后响起:“父皇的死活你就不顾了吗?”

  卫燕思扭过头:“你说过要留下父皇的命。朕愿意写下退位诏书,大皇兄,你别再多造杀孽了。”

  “不造了不造了,我杀你一个就够了。”屹川王一面说一面朝她走来,越走越快,整个人犹如一把破风飞来的利刃。

  卫燕思下意识的重新提剑,为防屹川王再次躲过,她刺出剑的速度前所未有,快到她感觉不到时间。

  她甚至觉得血脉深处有种力量在觉醒。像春风拂过,万物生长。

  脖颈后的腺体更是在撕裂般的疼痛,直疼得她头皮发麻。

  等她回神,屹川王已经紧紧捂住了脖子,口中不停的发出嗬嗬声。

  眼里,具是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尽量在这个月结束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