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蔓往后撞的同时， 白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担心地往前贴近，牵她的手， 手指好像是烫的。
她们间的距离又被拉近， 近到叶青蔓清晰地看见白野金色眸子里每一圈轮廓，再近一点儿， 就失焦了。
胸腔里，心跳还是很快， 怦怦撞击着肋骨。
白野专注看着她， 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叶青蔓调整好表情，没有露出一丝慌张， 镇定地点头：“嗯， 我走神了。白野，你刚刚在说什么？”
她往前坐， 很自然地推一推白野的肩膀， 白野乖乖靠坐在病床上，距离又拉开。
叶青蔓垂眸，没敢再看白野的眼睛。
“唔， 我刚才在说……”白野挠挠脑袋，“叶青蔓， 今天我应激晕倒之后， 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来……麻烦你了。”
“谢什么。”叶青蔓轻轻笑一声，神色如常，“我不把你送到医院， 难道直接把你扔在那儿不成？”
白野没有注意到， 叶青蔓说话时， 依然没有看她的眼睛。叶青蔓的手搭在病床上，没有去揉白野的脑袋，纤长的手指轻轻蜷起，又松开，是不知所措紧张时，下意识才会有的动作。
“叶青蔓，现在几点了？”白野问。
“下午五点。”叶青蔓轻声说。
算算时间，白野睡了接近六小时。应激过后的alpha会昏迷一段时间，是很正常的事儿，中途医生也来检查过，白野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白野的眉头一下皱紧了，她昏睡六小时，也就是说，叶青蔓守了她整整六小时。
“叶青蔓……！”
“白野……”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白野慌张抿了抿唇：“你先说……”
叶青蔓视线移开：“你先……”
又是异口同声。
最后是叶青蔓先说：“白野，你饿了没？差不多到点儿了，我们去吃晚饭。”
白野用力摇头：“叶青蔓，你守了我一下午，要不要躺上床休息会儿？我还不……”
“饿”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肚子就“咕唧”响了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十分清晰，惹得叶青蔓眉眼弯起，轻轻地笑了笑。
“嗷……”白野抿着唇，隔着一层被子揉揉干瘪的小腹，无辜眨眨眼，小声道，“看来……还是有点儿饿的。”
“所以快起床，我们出去吃饭。”叶青蔓拉拉她的袖口，语气轻飘飘的，尾音向上挑，就像是在撒娇。
白野还在犹豫，叶青蔓又说：“我不累，不用休息。”
仍然是轻飘飘撒娇般的语气。
叶青蔓不是没向白野撒娇般说过话，但只有这一次，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白野翻身下床，和叶青蔓一前一后，往医院外边走。
“叶青蔓，我昏迷的时候，警察有没有来过？那些拿刀的是什么人？”走着，吹过冷风，白野的注意力才从叶青蔓身上移开，回想起广场上的情况。
“警察来过。”叶青蔓的神色冷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都调查清楚了，那些人是井无为雇的。”
“井无为？”白野没想到会是井无为雇人，愣了片刻，戾气一瞬间快要溢出来，“他怎么回事……有病啊？雇人对你下手？”
她想起当时篮球场上一片混乱，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一瞬间，白野感觉身体里信息素又躁动起来，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恨不得杀了井无为。
周围气压倏地低下去。
“白野！”
叶青蔓只轻轻喊了一声，白野立刻恢复如常，抬头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不是对我下手，是对你。”叶青蔓捏着她的手指，摇摇头解释道。
白野愣住：“对我？”
“是，不过……”叶青蔓垂眸，想起白野昏迷时发生的那些事儿，无奈摇摇头，“情况有些复杂，吃饭的时候我慢慢和你说吧。”
“唔，好。”白野点头。
她们在医院外，就近找了家私家菜馆，在靠窗的卡座坐下，周围很安静。
白野的目光始终热烈黏在叶青蔓脸上，反倒是叶青蔓，不自在地垂眸盯着手中茶杯，接连抿了好几口茶。她以前从未察觉，白野的目光这么灼热，让她觉得脸都在发烫。
是一直如此吗？
还是，只有今天，白野注视她的目光，热烈到让她不敢直视，不敢回应。
叶青蔓掩饰得很好，白野没注意到她的躲避，关切地问：“叶青蔓，今天周六，爸妈下午应该都在家里休息，你不回家吃饭没关系吗？”
“没事儿，我提前和他们说过了，而且……”叶青蔓摇头道，“他们现在就在医院里。”
“啊？”白野眼睛瞪大，不解地眨了眨，“爸妈他们来医院干嘛？”
叶青蔓解释道：“你昏迷的时候，他们来病房里，陪着我守了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警察查出背后雇人的是井无为后，家里出了些意外，他们暂时就先离开了。”
白野听到说，叶爸叶妈居然来病房里看她，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觉得很羞耻，心里又很暖很暖。但转念一想，在旁人的视角里，白野为了保护叶青蔓而应激晕倒，叶爸叶妈那么好的人，当然会宽慰性地来看看她，白野又冷静下去。
“什么意外？”白野愣愣地问。
“警察查到是井无为雇人买凶后，立刻查到井家那边去，正好碰上我爷爷在和井老爷子下棋。虽说井无为是想对你下手，但当时牵扯到了我，爷爷他老人家听说这件事，当场气得晕过去……”
叶青蔓还没说完，白野就慌张站起身，急切地问：“爷爷他身体还好吗？”
叶老爷子和叶爸叶妈不同，他是那种亲情观念淡薄、利益至上的性格，白野和叶青蔓时不时交换身体的这几年，和叶老爷子见面次数其实不多。
可白野对叶老爷子依旧有感情。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感觉得出来，叶老爷子看她的时候，那双锐利的鹰眼下，藏着对叶青蔓浓浓的关切。他只是不说，但白野感觉得到的。
叶老爷子薄情重利是真，可是对叶青蔓的感情也是真。
不像是姑父，他表现得对叶青蔓再好，白野都感觉不到那种真切的亲情。
叶青蔓轻笑着摇头，刚想开口，一抬眸就对上白野急切的目光。
她们中间的双人桌不大，白野撑着桌子站起来，俯下身，离她很近很近，灼热的呼吸洒过她的鼻尖。深秋，原本微凉的鼻尖，好像跟着变烫了。
对视时，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一圈圈辐射型的轮廓漾开，里面灼烈的情绪涌动，一双眼睛像是灼灼燃烧着的太阳。
“……”
叶青蔓失神一瞬，竟然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感觉，就好像自己也被白野眸中的烈焰灼到了，却不疼，只是血液的流速一下加快，喉咙被灼得发烫变涩。
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从白野醒过来到现在，不过半小时，她已经不止一次，有过类似异样的感觉了。
对于这种陌生的悸动感觉，叶青蔓本能地觉得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叶青蔓想，或许是有点被那几个拿刀的匪徒吓到，到现在身体反应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叶青蔓迅速调整好状态，直视白野的眼睛，勾出一个和平时无异的浅笑：“白野，我还没说完呢，爷爷他装晕的。”
她轻推白野的肩膀，没有用力，白野听话地乖乖坐回去。直到这时，叶青蔓心悸的感觉才真正消退一些，也不再慌张。
白野一直是她熟悉的那个白野，听她的话，只是她今天有点被吓到了而已。叶青蔓在心里安慰自己。
“诶……？”白野呆呆地眨眼，“装的？”
“对。”叶青蔓单手撑着下巴，懒散点点头，“爷爷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没那么容易被气着。井无为雇人对谁出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重点是牵扯到了我。”
“爷爷他想要吞并井家很久了，之前他总想着撮合我和井无为，打的就是井家的主意，但我不愿意，他也没法。至于使用不正当的法子……爸妈他们心软，在井老爷子还在世时，是下不去手的，爷爷他碍于面子，也不会动手，但现在井无为反而犯了蠢，这不正是机会？”
白野缓缓道：“所以……井无为雇匪行凶，还差点伤到你，爷爷就有了一个正大光明对井家下手的机会。爸妈他们，也不会再帮井家。”
叶青蔓抿口茶水，轻飘飘地点头：“嗯哼。”
叶爸叶妈才帮井家平息一场骚乱，但现在井家情况复杂，井无为这个继承人肯定是当不成了，叶爸叶妈也表明态度和井家一刀两断。叶老爷子趁机出手，虽说不可能一举吞并井家，但能让井家元气大伤，之后再慢慢蚕食。
白野呆呆眨眼，又揉揉眉心，最后无奈摇头笑了一下。
装被气得晕倒然后生病住院……的确是叶老爷子能做出的事儿。
吃完晚饭，叶青蔓还要回医院，陪叶老爷子坐一会儿，白野送她回去。
到叶老爷子病房外时，白野止住脚步。病房门是关着的，从玻璃小窗里可以看见，叶爸叶妈都坐在里边，正陪叶老爷子聊天呢。
叶老爷子半躺在病床上，脸色看起来的确有些恹恹的，他单手扶额，面上也是一片烦躁。如果不是白野熟悉他的性格，还真要被他骗到，以为他被气得生病。
“我就不进去打扰了。”白野后退一步，站在小窗的视野外，用气音对叶青蔓说。
按理说，白野应该和叶爸叶妈见一面，谢谢他们在她病房里守了会儿，寒暄几句再走。但明面上叶老爷子毕竟还“病着”，白野作为外人，这时闯进他病房里，显得有点无礼。
“好。”叶青蔓也没有留她，她的确有正事儿要和叶老爷子聊。
“待会儿你直接去西边车库，我让司机在那儿等你，他送你回去，你自行车也在车上。”叶青蔓补充道。
“嗯！”白野走之前，往后退了几大步，离开玻璃窗的视野，笑着朝叶青蔓招招手，“叶青蔓，你过来一点儿，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叶青蔓走过去。
一靠近，白野就扑上来，轻轻抱住她，语气轻快地在她耳边呵出一口气：“叶青蔓……我终于彻底想明白，当初你说我不够信任你，是什么意思了！”
“你放心，以后再也、再也不会了！”
从今往后，不，准确来说，从十二岁到现在，再到以后，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叶青蔓一人。不过直到今天，她才终于意识到。
“叶青蔓，以前是我不好。以后……我、我信任你，也只信任你一个人！”
少女笑容灿烂明媚，声音清脆明亮，金色的眸子里闪着熠熠光辉。
叶青蔓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白野说的什么，她只感觉耳边被呵气时一阵难以描述的酥丨麻感传遍四肢百骸，全身上下被白野暖呼呼的身体灼得厉害。
白野活力满满地向叶青蔓说了拜拜，转身离开，奔到走廊尽头时，还不忘回头朝叶青蔓挥挥手。
叶青蔓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走廊尽头的冷风吹进来，撩起她的长发，她才忽然回过神来。
脸颊的温度逐渐褪去。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