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捏紧的拳头因为强压着的情绪微微发抖,整个人像是绷到极致的弓,一触即发。
黑色的如墨长发在凝滞的气息中抖散,温琳忽的上前一把拥住了维希娅。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中,温琳吻上了维希娅的唇,她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极为深刻的贪恋与不舍。
感受着寒风中彼此相拥的温度,维希娅颤抖着回应温琳。
不再顾忌其他人的眼光,仿佛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轻抚过被自己吻肿的唇角,温琳心中浓烈的情绪慢慢在胸腔里聚拢,沉淀,她有太多的话想要此时与维希娅慢慢的说。
看着越发迫近的战场,温琳最后将维希娅凌乱的长发一一捋顺,在火光中明暗夹杂的的金发顺着微凉的指缝蜿蜒,温琳能清晰的感受到发丝的柔软。
在缩回手的瞬间,所有都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陛下,在这里等我回来。”
没人能拦得住温琳。
她再一次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如神明般在被滚滚浓烟包裹的风帆间跃起。
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在同一时刻凝固住,维希娅目不转睛的盯着温琳越来越遥远的身影,僵硬,窒息,清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肋骨下有力的撞击。
温琳没有一刻停顿的穿梭,落于一道桅杆上,将深深插入其中的长刀拔出。
桅杆下是身受重伤依旧在挣扎着杀敌的艾格斯,他正被敌人围攻。
温琳一跃而下,森然的长刀划过西斯廷与法塞人的颈项,喷溅的鲜血翻滚如浪。
“轰!”无数的炮弹再次朝着这艘即将沉默的船骸袭来,它们被涂上沥青与火油,燃烧着烈焰在空中呼啸出一道道金色轨迹。
这一次的进攻快且迅猛,不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爆裂的声音伴随着霍然碎裂的火焰,黑色的烟翻涌如浪,将试图靠近救援的小艇阻隔在外。
温琳吃力的扶起艾格斯,在嚣张凶猛的攻击中瞅准时机将艾格斯抛入海中。
在艾格斯被救上船的瞬间,轰然一声巨响,温琳旁边的位置被击中了。
无数崩裂的火焰倏然窜起,浓烟从四分五裂的船只残骸上冒出,四散飞扬着血浆与碎屑,让人更加无力的是,无敌舰队的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它们迅速调整着队列与阵型,如同一张正在织就的严密细网,疯狂清扫着被围困在其中的戈兰舰船。
艾格斯所在的船只艰难后撤,温琳握刀起势,在下一道火光绽开前义无反顾的冲向无敌舰队的主舰船。
长刀穿过数之不尽的敌人身体,在空中描摹出一道道饱满的圆弧,像一朵在黑暗中盛开的浓艳的,糜乱的,浸染着死亡气息的花朵。
“她是撒旦吗?”
“她是上帝对新教国家的恩泽吗?”
“不,于我们而言,她是该死的恶鬼。”
“……”
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宛如神般,只身击溃了一艘又一艘西斯廷舰船。
她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挥刀,诡异的身形更是让人无从追截她。
她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掠过刀光箭雨向着主舰船逼近,比战船,比浓烟更快!
风迎面吹来,温琳蹙眉环视着仿佛望不见尽头的西斯廷舰船,心微微沉了下去。
辛德烈咬牙切齿的看着温琳,他无视身旁书记官的劝告,恶狠狠的盯着温琳迫近的身影。
他不断的重复呢喃,“一个女人而已,难道还能孤身抵挡住西斯廷的无敌舰队吗?”
辛德烈的耐心已经被远超出预计的登陆时间消耗殆尽,他刻薄的脸上渐渐涌现出病态的骇然神情。
他下令了,朝着温琳的位置不断的投掷炮弹,一团团火球造就的火雨笼罩在温琳的头顶。
“真是个疯子,”温琳暗暗的淬了一声,忍受着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加快速度,火雨在她身后坠落,映射出大片扭曲冰冷的色泽。
辛德烈自毁的攻击方式让温琳狼狈不堪,同时也为正试图支援的戈兰舰船破开一个缺口。
指尖在王剑手柄上不动声色的来回刮擦,美丽的蓝色眼睛里注视着遥远的海面。
人们注意到女王的脸色异常苍白,即使她强硬凌冽的姿态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众人顺着的目光看去,距离很远,除了在无敌舰队内骤然亮起的火雨,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维希娅知道,只有维希娅知道温琳想去干什么。
她想去杀掉辛德烈,杀掉西斯廷主舰船上的所有指挥官。
此前环环相扣的布防计划艰难的完成,唯独最关键的一步,维希娅以自己为饵都未成功。
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动静,维希娅回想着计划里的每一步,几乎是没有任何商议,命令属下不断打出支援温琳的旗语。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去配合温琳。
胸腔里最后一点呼吸被剥离出,维希娅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可是她不能,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与异样。
包扎好手臂的艾格斯远远注视着微微扬起脖颈的女王,美丽的侧脸似乎与过去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自信,沉稳,果断刚毅。
艾格斯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被她救下的那个夜晚,当时他也是这么仰着头注视着维希娅。
只是这一次似乎陛下的眼中多了更多深重的他看不懂的东西。
艾格斯的视线重新移回到战场上,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另一个与维希娅极其相似的女人。
戈兰舰船正沿着破开的缺口,以西斯廷主舰船为中心,呈线性纵向驶近温琳。
戈兰士兵们始终笼罩在一种高昂的悲壮战意中,满目疮痍的,残破凌乱的,他们似乎即将要失去一切。
可是亲自走上战场的君主,如神明降临的温琳阁下,无一不在告诉他们,当黑夜过去,即是胜利的黎明。
古妮薇尔夫人留下的小球正牢牢缠在温琳手腕上,冰冷金属触感在纷飞的硝烟中奇异的给了温琳一点依靠感,
以被两颗炮弹击中的代价,温琳登上了辛德烈的船。
瞬间,森森的寒芒指向温琳,可他们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双方僵持在甲板上。
温琳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都被鲜血包裹着,被她握在手中的长刀反射着耀眼的令人心悸的光。
刀锋指向辛德烈,而后隔着一段距离虚虚横扫过站在船尾舰楼上的指挥官。
亲眼目睹过温琳可怖的变态武力,有的指挥官忍不住双腿颤抖。
辛德烈依旧傲慢,只是那副傲慢的面孔下不可避免的混杂进难以言说的凝重,他抽出佩剑,手背上绷出醒目的青色筋脉,在他挥动着剑的瞬间,无数寒芒同一时间朝着温琳袭去。
近身的白刃战,温琳的身影形如幽灵游荡在船上的每一处,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一刀,自辛德烈腹部划过,温琳用的力气很大,大到她感受到刀锋划过骨头的滞涩感。
内脏肠子与鲜血混杂着流了一地,辛德烈不甘的望着温琳,极致的愤怒后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温琳以长刀支撑着身体,她喷出几口鲜血,身体在火光中摇摇欲坠。
同一时间,无数火球击中西斯廷的主舰船。
这是辛德烈下发的最后一道命令,如果他无法逃离,那就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温琳的身体被高高抛起,抛在空中,而后坠入深海。
西斯廷所有的指挥官全军覆没,无敌舰队这个庞然大物在失去指挥后,渐渐溃不成军。
戈兰趁机反攻,不要命的势头将西斯廷与法塞的舰队逼的连连后退。
菲尔德亲眼看着温琳坠入深海,在暂时逼退敌人后,他命令人纵身跃入水中搜寻。
看着西斯廷与法塞联军撤退,海岸上传来阵阵庆贺的呼声。
维希娅望着依旧阴云浓稠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维希娅的后背几乎被冷汗全部浸湿,战场上近乎神迹的变故意味着温琳成功了。
深邃的蓝瞳折射着海浪起伏的曲线,维希娅在驶回的船只中仔细辨认,想要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没有,直到夜色降临,火把将整条海岸点亮,维希娅都没有等到温琳的归来。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海岸线前,有将领来禀,说温琳坠海了,至今找不到任何踪迹。
点了点头,维希娅依旧固执的站着,注视着模糊的海面。
她显得异常的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
直到菲尔德的归来,在周围人们为取得初步胜利的欢呼中,他显得格外颓然。
维希娅竭力撑起一抹微笑,她想着菲尔德招了招手,“菲尔德将军,她呢?”
“坠海,不知所踪,仍在搜寻。”
“是吗?”维希娅以极轻的声音反问,她有些僵硬的咧了咧嘴角,随即轻轻的笑了,继续道,“菲尔德将军,请尽可能详细的告诉我有关温琳阁下在战场上的一切。”
女王眼中瞬息出现了眸中汹涌的情绪,可是很快,那种情绪开始变轻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菲尔德分辨不出女王到底是悲伤还是欣喜,她始终勾着唇听着菲尔德讲述他所见到的一切,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真切的笑意。
直到菲尔德离开,女王依旧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她站在海岸边站了很久,如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在某个短暂的片刻,维希娅踉跄的奔回空无一人的帐篷里。
一口血雾从她翻腾滚烫的肋骨下喷出,她仓惶的撑着桌子,在剧烈的喘息声中试图稳住身形,随即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干咳。
“温琳,温琳……”
忍耐着眼眶里的滚烫,维希娅闭上眼睛,瞬间脱力跌倒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he,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