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江湖遍地是马甲(GL)>第120章 耗生机

  翌日, 傅沛白清晨起身,前往朝泉校场参加训练。

  本来陆文成恩准她休息几日再恢复训练,但她没那个心思, 或许说, 她不想让自己闲暇下来。

  到校场后, 齐冀和几名比较为交好的同门围了过来, 不外乎是问她此趟西南之行的所见所闻,傅沛白略过重要的几件事, 粗略给他们讲了,而后便是一整日的训练。

  ......

  子时过,夜色渐浓, 傅沛白从房间翻起身,拿出准备好的一身黑衣和黑色面巾,麻利换好后敏捷迅速地从窗户翻出,直奔祈安镇林间那座木屋。

  林间一片静谧,仿佛针落可闻,傅沛白落到木屋的后方, 潜伏观察。

  黑漆漆的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她往前挪动几步,这般距离, 以她的耳力是能听清屋中人的气息和数量的。

  但偏偏没有任何声息,她一时捉摸不定是屋内确实无人,还是说屋中人刻意屏息了。

  她又耐心的等上了一时半刻,直至确认屋内无人后, 她才直起身子,推开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她寻到蜡烛, 燃起一点微茫的光亮,四下探查。

  屋子不大,陈设也都是普通民居的模样,她走到书桌前,一眼便瞧见了那张写着明晃晃三个大字的纸。

  飞源阁。

  她拿起纸,喃喃出这三个字,觉得此名甚是熟悉,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在哪听过。

  沉思良久后,她捏着纸的手猛一用力,将平整的纸捏得发皱。

  飞源阁!宗主的藏书阁!

  她一惊,脑子里开始快速分析,这纸显然是屋主留下的,为的就是让来人看见,而这个来人,自然就是她自己了。

  她想到昨日见到的那名黑衣女子,不由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

  天极宗......

  飞源阁......

  宗主......

  难道那黑衣女子也是和十七一道的吗?

  想到十七,她的思绪就不可避免的凌乱,心浮气躁,“啪”的一声,她将纸条按在桌上,粗重的喘气。

  继续查,如若十七所说为真,待她温和亲切的宗主便是滔天的恶人,甚至是主导她亲人俱亡的真凶。

  不查,十七便是那个为夺秘宝不折手段的魔教之女。

  傅沛白此刻惧怕真相又渴望真相。

  她潜意识里隐隐想去查明一切,可同时,也害怕十七所说的都是真的,陆文成才是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可若是那样,她要如何去面对峰主,面对丁一,面对陆清婉,她要如何告诉她们,你们的父亲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恶贯满盈的罪人。

  她闭上眼,烛光也随之一灭,黑暗中,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彼时屋外的林间,一颗大树枯枝上立有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修长。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沉默不语地注视着林间隐约模糊的木屋。

  良久后,修长的身影开口打破寂静,是低沉的女子嗓音,正是昨日傅沛白见着的那名黑衣女子。

  “这小子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我留下的那张纸条有这么难发现吗?”

  她身侧的男子未说话,神情肃穆。

  “十六,你说......”

  “叫我刑广。”

  女子呵了一声,“行,刑广,你说十七喜欢上这小子什么了?我白日瞧着,他也就有一副算得上俊俏的皮囊,其它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了,十七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是怎么看上他的?你跟在十七身边,定是知晓,与我讲讲。”

  刑广下颌紧绷,缄口不言。

  女子似乎对男人沉默的性子习惯了,自顾自道:“初时听闻十七有了心悦之人便好生惊奇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会为了此人将老三杀了,”女子发出轻灵的笑声,继续道:“不过想来也并无奇怪,这才是我们那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小十七啊,别说杀同门了,哪怕某日她将教主杀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刑广抬手按上了女子的肩,隐隐发力,语气带着警告,“十二。”

  女子一把打掉他的手,啧啧两声,“十六教使还是这么一往情深,令人赞叹。”

  “算了,说正事,三教使的事瞒不了多久,教主很快便会得知,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刑广收回手,负手而立,沉声道:“你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由你传信教主,言明十六教使暗杀三教使,叛出落影。”

  女子挑眉问:“你要为十七背黑锅?”

  刑广没有应声。

  女子抚掌轻笑,“厉害,一个个的为爱痴狂,真是厉害,罢,罢,便成全你一次,好歹你我二人同门多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不过若是教主有令,让我杀了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自然。”

  女子扬了眉,未再言语。

  一盏茶的时间后,傅沛白的身影出现在屋外,又很快消失在林间。

  而高枝上的两道黑影也随即消失,余下一片寒冽冷风吹过。

  ......

  冬夜萧瑟的深夜,傅沛白来到了久违的佛崖,一切都没变,又好似一切都变了,她盯着缓缓流动的南曲江水,不由地想到若是当初没有救下十七会怎样,可这个想法甫一生出脑海,心间便一阵痉挛,她用力甩了甩头,离开江边,来到巨大的石刻佛像下。

  佛像仍旧是那副悲悯众生的慈悲神情,静默地注视着双膝跪地颓唐的少年。

  傅沛白阖上眼,双手合十,她想对着佛祖求些什么,祈些什么,可又好像别无所求,最终嘴角化出一丝苦笑,收手磕头。

  月光下,明霄化作一把铮铮铁剑,随着傅沛白的一招一式尽显凌厉气势,剑气声威劲有力,传遍崖底。

  她看不清眼前昏暗的夜,也听不清耳边簌簌的风,唯有手中的剑,能够使她短暂的忘却世间种种。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感觉体内一股内息在横冲直撞,血气猛然上涌,她往前一踉跄,头目眩晕,勉力站稳后,她感觉嘴角有什么温热滑腻的液体缓缓流出,她伸手抹过,指尖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她的目光逐渐黯淡,原以为内息之冲只会在她极端失控的情形发作,现在看来,却不止于此了,她的身体,似乎在每日剧增的消耗着生机,还有多久后会消耗殆尽她不得而知,她只期盼着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让她查清扑朔迷离的真相,让她找到真正的仇人,让她报仇雪恨,让她有勇气同峰主说一声对不起......

  她身心疲惫的走到石壁旁坐下,一只腿曲着,手搭在膝上,仰头闭上了眼。

  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一角,伫立着一抹白色身影,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女子面容冷淡,隐隐透出某种凄苦来,她双手紧攥着,直至指尖发白。

  良久后,她才注视着佛像下那少年的身影,吐出一句轻不可闻的“生辰快乐”。

  傅沛白没能听到这声生辰祝语,她甚至根本未忆起今日便是她的十八生辰了,就这么靠着坚硬的石壁缓缓睡去。

  第二日醒来她是被深冬的寒意冻醒的,眉上都凝成了一道白霜,开口便是一团热气呼出。

  自从修习性热的功法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觉得这般冷过了,这些变化无不在告诉她身体的每况愈下。

  她轻咳一声,缓缓爬起身,返回了朝泉峰。她原本是想去参加日常训练的,但走到校场便开始头昏重脚轻,齐冀看出来她面色有恙,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训练,将她送回了屋去。

  屋里燃着火炉,十分暖和,傅沛白蜷缩在柔软的榻上,没一会便睡着了,中途也不知什么时辰,齐冀来过一次,喂了她一碗汤药。

  待她再次醒来,是被腹中的饥饿感饿醒的,她迷蒙的盯着床罩,一时恍惚得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瞥了一眼屋外,天已经隐隐黑了,她竟然昏睡了一日。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她坐起身子,开口是有些黯哑的嗓音,“进。”

  来人推门进屋,是阿芙,她一眼瞧见了傅沛白虚弱的模样,几步来到榻边,担忧道:“阿沛,你这是怎的了?”

  “略感风寒罢了,现下已经好许多了。”

  “那就好,你随我来,蒙大哥有事寻你。”

  傅沛白虽好奇蒙岩有事找她为何不亲自来,反倒让阿芙来叫她,但也并不多问,下床拿过外袍穿上后随阿芙去到了后山。

  到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往常正是忙碌的后院,此刻却格外安静,家家户户都落了灯,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冷清。

  “阿芙姐,今日这是怎的了?”

  阿芙神秘地笑笑,并未回答。

  片刻后,两人来到蒙岩的屋外,阿芙侧过身,示意傅沛白点进去。

  傅沛白一脸莫名,感觉今天大家怎么都怪怪的,刚推开门,里面就响起齐齐的一声“生辰快乐!”

  她一惊,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蒙岩、丁一、阿若、倪芷、霍嘉然、陆清婉、桑韵诗、谢景明、王伯、张婶,以及后院的一干人等挤在屋内,各个满怀笑容的对着她说着生辰快乐。

  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心神激荡,惊讶、喜悦、感动,众多情绪齐齐袭来,生生逼红了她的眼。

  她吸了吸鼻子,嗫嚅道:“你们......”

  蒙岩几步走过来,揽着她的肩,不无得意的道:“怎么样,高兴吧,这是大伙给你的惊喜。”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分开,露出了其后的一张桌子,满满一桌的美食,冒着腾腾热气和诱人的食物香味。

  她鼻尖的酸涩更甚,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蒙岩迟疑了片刻,眼睛一转,指着阿芙,“阿芙姑娘同我说的。”

  她又看向阿芙,阿芙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道:“曾经某日闲聊间,你偶然同我说过。”

  “好了好了,既然寿星已经到了,咱们落座吧,等会菜该凉了。”

  蒙岩大手一挥,招呼着众人落座。

  傅沛白坐在主位,平复下心绪,因着身体不适,便想着以茶代酒,蒙岩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愣是给她倒满了一杯酒,阿芙刚想出声提醒,傅沛白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无事。

  她举起酒杯,向着众人,眼神灼灼道:“我傅沛白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自上山来,受各位帮扶良多,能行至今日,都是因为大伙,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对你们的感恩之情,唯有以此酒敬诸位,谢诸位!”

  说罢,她仰头豪气干云的将一杯烈酒饮尽。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齐齐举杯,高声道:“祝阿沛生辰吉乐!来。”

  屋外又开始飘雪,一片凄迷夜色中,这间小小屋子却亮着温暖的火光,满室的酒香从窗户中飘出,旋旋升空,驱散了这冬日的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