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江湖遍地是马甲(GL)>第112章 此决裂

  “放开他。”

  傅沛白声音平稳的对男子说道。

  男子笑了笑, “为何不是你先放开十七?方才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了。”

  “同时放。”

  这是傅沛白能做的最后让步。

  男子挑挑眉,似乎没什么意见。

  两人紧紧盯着对方,而后开始默数。

  “三......”

  “二......”

  “放!”

  傅沛白用力推走十七, 却没料到这次耍手段的变成了那男子。那人作势推出去受伤的段无寿, 却又在下一刻将人拽了回来, 而十七已经去到了他身边。

  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落到了男子一边。

  傅沛白铁青着脸, 攥紧拳头,怒目切齿道:“放了段前辈!”

  男子拿着匕首在段无寿脸上比划着, “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要我放了他,很简单, 登陵碎片交出来。”

  “不准给他,傅沛白!听到没有,不能给他!”段无寿看出了傅沛白脸上的动摇,他不顾脸上的利刃,大吼道。

  傅沛白嚼穿龈血,她理解段无寿, 但她做不到漠视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无辜牺牲。

  男子见她迟迟不开口,直接将匕首插入了段无寿大腿。段无寿身体一颤,却愣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再耽搁可不是这么简单挨一下了。”

  傅沛白松开拳, 像是屈服了,她缓缓从怀里摸出扁长的匣子,“给你,放了他。”

  “傅沛白!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傅沛白垂着眸, 不敢看段无寿。

  男子向十七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十七便回到了她身边。

  两人对视着,傅沛白脸上已经恢复了沉寂, 一双眼睛黢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有些冷,但更多的,是虚无,湮没一切的虚无。

  十七突然觉得,傅沛白眼睛里的那道光没有了,而造成这样的人正是她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慌乱,“你......”

  “请吧,十七教使。”

  傅沛白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像是冷冽的寒风,十七觉得这一刻的痛苦远超寒疾发作时的千万倍。

  可她早该想到今日,在她带着陆晏冉的面具救下傅沛白时,在她不断为傅沛白的温柔光芒沉沦时,在她于月光佛像前落下那个若即若离的吻时,在昏暗山洞中她不断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时,她就该明白,傅沛白迟早有一日会洞悉一切,她们会刀剑相向,昔日十七和傅沛白的种种,都将不复存在。

  她鼻尖泛起酸涩,这种感觉太陌生,她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哭过了,六年前?还是十年前?抑或是刚拜入落影教的十二年前。

  她拿过木匣,回到男子身边,却没料到段无寿突然发疯一般用后脑勺撞向男子,又径直将匕首□□,一只手如劲风般抓向十七手中的木匣。

  变故太快,无人反应过来。

  傅沛白怔住了,她看见段无寿奋力将木匣扔到自己脚边,而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大腿处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溢出鲜血,没一会地上就汇聚了一滩血泊。

  “段前辈!”

  段无寿倒在血泊中,看着朗朗夜空,发出了爽朗的笑,从前,他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俗人,所以十分不解晏明霄舍身为他人的种种举措,可他现在好似明白了,人活一生,总是要死的,死得其所,为大义而亡,也值了!

  他发出大笑,这笑声激怒了男子,男子捡起匕首,没有给十七开口阻拦的机会。

  “扑哧——”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

  那把雕满奇异花纹的匕首扎进了段无寿的胸膛,段无寿甚至没来得及惊呼。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月色靡靡的虚空,好似见着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郎,那人冲他笑着,喊着,段兄段兄,如此这般,乐此不疲。

  真好啊,最后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微笑着,缓缓阖上了眼。

  傅沛白的那声不要没来得及喊出口,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在她眼前猝然消逝。

  她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全身都在颤栗,黝黑的眸子显出猩红之色,心里那股怒火像是化作丹田之源,逼得她体内的内息乱窜。

  她将段无寿用性命换来的木匣放回了怀中,随即丢掉武器,一步一步走向那男子。

  墨色一般浓重的黑夜,两人缠斗在了一起。男子惊恐地发现,此时的傅沛白就像变了一个人,有着鬼魅一般的身法速度,用之不竭的强大内力,他完全不是对手,只能狼狈地闪躲,间隙大喊道:“十七,快帮我!”

  十七一动不动,漠视的站在一旁,“不伤害他们,这是你我联手的前提,现在你打破了这个前提,我为何要帮你?”

  “若是我死了!你也拿不到登陵碎片,如何同教主交代!”

  十七还是不动,冷眼旁观。

  两人已经从空地打到了坍塌的吊脚楼废墟上,傅沛白瞥见废墟掩埋下露出一角的明霄剑。

  好,段前辈,我便用你筑的剑亲手为你报仇,她顺势用脚尖挑起剑来,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利落地拔剑出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威震天下的明霄剑并非通体锃亮,光芒四射,剑身上反而布满了铁锈,并且黯淡无光。

  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她过多思索,她举剑挡住男子攻来的匕首。利刃相接的一瞬,明霄剑爆发出巨大的剑气,直接将男子震退数步。

  男子不可思议地盯着铁迹斑斑的锈剑,正欲发问,傅沛白已经执剑攻上前来。

  他慌忙躲过,余光瞥见了那剑柄上镌刻着的两个小字。

  明霄。

  男子大惊失色,阴柔的面容因为过度惊恐而变得有些狰狞,“明霄剑,明霄剑!”

  傅沛白冷笑一声,心里杀意愈浓,攻势也愈发狠绝。

  男子疲于躲闪,完全顾不得脸面了,再次高声喊道:“十七!快救我!”

  十七沉思少顷后施展轻功上前,一把扯过男子,让男子避开了明霄的锋芒,自己却不慎被明霄的剑刃掠过臂膀,胳膊的白衣上登时渗出一片殷红。

  傅沛白一愣,手下动作也是一顿,也就是这个间隙,十七拉着男子,向着密林深处遁去了。

  一片废墟的吊脚楼残迹安静了下来,这时一伙肩扛锄头手拿镰刀的苗族人跑了上来,不用多问,他们光是看在场的一切便已明了。

  那些族人赶紧上前去给几人松绑,医女来到段无寿的尸身旁,探了探鼻息,而后看向傅沛白,摇了摇头。

  傅沛白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她才拖着明霄剑,来到段无寿的尸身前跪下,缓缓磕了一个头,声音跟夜色一样凉,“段前辈,一路走好,您所嘱托的,晚辈一定穷尽一生去完成,矢志不移。”

  ......

  夜色苍凉如水,傅沛白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门窗紧闭着,清冷的月光悉数被挡在窗外。

  陆清婉几人已经由族人带回房间休息了,医女说她们服用了某种药性很强的迷药,可能要明天才能苏醒。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动,夜色愈发深沉,傅沛白仍然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明霄剑靠在身侧,她像是在等某个人。

  子时过半,窗户响了,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傅沛白缓缓抬眼,看着从窗户翻身进来的十七,淡淡道:“你来了。”

  十七站在窗边,淡然回道:“你如何得知我会来?”

  “东西没到手,你们会死心吗?”

  不用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两人同时沉默了,十七虽说是来窃取登陵碎片,这会却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傅沛白看不清她的脸,也不想看清,不想看到对方是如何用这张脸将自己骗得团团转的。

  “所以从始到终,这一路上你都在骗我,是吗?”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有所图谋,是吗?”

  “什么西南寻友,龙虎寨被掳,甚至当初在天极宗落水一事,都是你精心策划的,是吗?”

  “苦禅前辈也是你们杀的对吗?”

  问到后面,傅沛白的声音愈来愈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忿怒的声音中藏着一丝哽咽。

  十七垂下眸,声音空灵又悠远。

  “是。”

  没有想象中的辩解,甚至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只有这么一个是字。

  傅沛白猛地站起来,逼近十七身前,咬牙切齿道:“那我问你,诚如那人所言,我从未对你设防,这一路上你有这么多机会将登陵碎片窃走,为何要拖至今日?为什么?”

  十七没有说话,抬掌打向她的肩胛,“多说无益,东西交出来。”

  她这一掌,并没有用什么力道,傅沛白却像是受了重击一般,连退几步,她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或许到现在,她在心底仍然没有将十七归为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魔教之人,她对她还余有那一丝幻想。

  可就是这么不轻不重的一掌,像是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让她不得不相信,十七会为了登陵碎片,置她于死地的。

  她垂下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发颤,笑声饱含着不甘、愤恨、无力和痛心。

  少顷后,她止住笑,抬头看向十七,眼神冰冷,“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十七没有犹豫,抬手向她袭来,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手。

  但毫不意外的,没有内力的十七根本不是傅沛白的对手,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她便被傅沛白擒住了。

  她双手交叠在身后,被傅沛白牢牢抓着,两人隔得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傅沛白呼出的热气打在后颈的温度。

  “你输了。”

  十七看不见身后的人,她只能盯着面前的虚空,“我输了吗?现在下结论怕是为时尚早。”刚说完,她手腕骤然发力,轻松摆脱了傅沛白的桎梏,而后一只手捂上了对方的口鼻。

  傅沛白惊惧地后退,鼻尖是一股草药味和花香的味,她暗道不好,身子却逐渐绵软下来。

  十七一把搂住她往下倒的身子,将她带到床上去。

  傅沛白发现自己除了不能运转内力和动以外,竟还能说话,

  她咬紧牙关,低声道:“卑鄙。”

  十七置若罔闻,突然倾下身子伏到她的身上,如墨一般的几缕青丝落到了她的脸上。

  “你要做什么?”

  傅沛白极力保持着镇定,瞪着十七。

  十七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安静的看了会她,随后手便摸进了她的衣襟中。

  “你做什么!”

  傅沛白羞愤难堪,大吼起来。

  直到十七摸到那棱角分明的木匣后,她才收回手,起身检查了木匣中的两块黄帛,确认无误后揣到了自己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来到窗边,转身欲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平和的声音。

  “十七。”

  她身子一颤,轻敛眼眸。

  “最后我只问你一件事,那个黑衣人所说当年的药童事件并非落影教所为,是真的吗?”

  十七没有转身,沉默了少顷后,她轻声道:“是。”

  “是天极宗所为?”

  十七转过身来,直视着傅沛白,“我若说是,你会相信吗?”

  见傅沛白没回答,她上前一步,继续道:“我们是世人眼中无恶不作的魔教中人,天极宗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正派大家,你会相信谁说的话?”

  傅沛白哑声道:“只要你说是,我会去查,查明真相。”

  十七退回窗边,在离开之际留下一句,“眼下我无法同你说更多了,但你需得记得,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耳听的也并非为虚,天极宗没有你想的那么光明磊落,陆文成也并非良善之辈。”

  房间重归安静,傅沛白无法动弹,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冲击太大,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无法思考了,身体又好生疲惫,最后闭上了眼,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