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江湖遍地是马甲(GL)>第109章 女子身

  这次她们一直靠着岩壁, 用一路的石块判断方位,不出一刻,便顺利走出了迷雾。

  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大片茂密的山林, 阳光重新充斥全身, 将四周那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驱散了。

  凌霄花就生长于这片林子!

  傅沛白激动起来, 并未注意到十七越发惨白的脸。

  “走。”她语调轻快地喊了一声,先一步进入山林。

  林间鸟兽飞禽啼鸣,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下光影,落在花草树木上,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傅沛白弯着腰, 目光一直在林间地下探寻着,半晌后,她视线中出现一朵绽放于树根底部晶莹剔透的红色花朵,那花瓣好似透明一般娇嫩,隐约还能看清其上细细的每一根筋络。

  她眼睛倏地亮了,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刨开红花周围的土壤,连着根将花从土里取了出来。

  傅沛白把凌霄花捧在掌心,转身想跟十七分享喜悦之情, 一抬眼便看到十七正虚弱地靠着树干,整个人微微发抖。

  她手一松,凌霄花便坠到了地上,她几大步来到十七身边, 看着女子毫无血色的脸,脸颊上隐隐可见的青色血脉,不由心急如焚道:“十七, 你怎么了?”

  十七双拳紧握着,她想说没事,可身体里寒疾发作难抑的疼痛让她连说话都万分艰难,她没有料到瘴谷的寒气会促使寒疾发作。

  傅沛白探出手去,放到十七的额头,所触一片冰凉透骨,她瞬间惊慌起来,“怎......怎么会这样,十七,你还好吗?咱们现在就回去,走,走。”

  说着她就要去拉十七的手,可却被十七躲开,女子牙齿微微发颤,浑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凌霄花......”

  现在还管什么凌霄花,傅沛白强硬地拉住十七,“我明日再来便是,现在先回去。”

  十七不动,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现在走不了,原路折返,她根本无法泅水渡湖,只会拖累傅沛白。

  她刚要说话,心脏被冰冻住一般的刺痛感猛然袭来,她闷哼了一声,旋即天昏地暗,神智不清。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绿意盎然纷纷褪去,化作一片白雪皑皑,一方宅院突兀地伫立在冰天雪地之中,热气腾腾的炊烟扶摇直上,前庭里传出男人妇女还有孩童的打闹笑声。

  十七以一种第三人的视角,看着年幼的自己站在宅子外,手里提着一壶热酒,那是爹爹让她去打的酒,小女孩喜逐颜开地推开家门,还未来得及投身父母的怀抱,便见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开始杀戮。

  温热的血液淌入雪地,一片苍茫白雪间显出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女孩手中的热酒落地,激起一片热雾,雾气渐渐大了,天地间又转瞬黯然失色。

  冷......好冷......

  好......痛......好痛......

  好恨......我好恨。

  十七在彻底失去意识之际,只听见了仿若天外的一声呼喊。

  “十七!”

  傅沛白眼睁睁看着十七突然昏迷,她吓得心猛缩了一下,在对方将将要摔倒时,及时将人搂住,她来不及多想,将人打横抱起,朝着林子出口疾步而去。

  她将十七抱进林子旁的一个山洞,轻手轻脚将人放下后,又连忙跑出洞外拣柴火。

  少顷后,她抱着一大捆柴火回到洞中,见地上的女子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

  她心尖尖一抽,像是也感知到了十七的疼痛一般,匆匆升起火堆,将十七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我点了火,等会就暖和起来了啊,再等等。”

  十七发出含糊的一声嗯,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身子。

  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洞里的温度缓缓升温,傅沛白脸上烧得绯红,周身火热,可她去摸十七的额头却还是一片冰凉。

  她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把十七扶到石壁上靠坐着,然后又急匆匆跑出洞外,去将林子遗落下的那朵凌霄花捡了起来。

  回到洞中后,她将凌霄花撕成碎屑,喂递到十七嘴前,“把这个吃了,这个吃了就暖和了。”

  “没......没用的,要与其它药材一起入药才行,我没事......挨过这一阵就好了。”十七几乎是耗光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她痛苦地皱着眉,眉宇间一片霜色。

  和十七不同的是,傅沛白额头满是细汗,周身散发着热气,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十七,我抱着你好不好,你放心,我没有其它意思。”

  话音刚落,女子已经主动倾身过来,钻进了她的怀里,双手紧揽在她的腰间,脑袋贴在她的脖颈处,极力汲取着她的体温。

  傅沛白愣了一瞬,脖间被十七呼出的寒气激起一小片的鸡皮疙瘩。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回抱住十七,然后是另一只手抚上对方的后背,最后紧紧的将十七搂抱在怀里。

  傅沛白半阖着眼眸,静静地听着火苗燃烧的声音,和胸腔内沉沉的心跳声。

  尽管十七现下大脑浑噩,却并未丧失全部神智,她很清楚现在是谁抱着她,是傅沛白啊,她那个正直、善良、坚韧勇敢的心上人。

  她蜷在自己喜欢的人怀中,褪去了所有伪装的面目,轻唤了一声“冷”。

  虽然施青寒从小教导她遇事要不慌不乱、从容镇定、喜怒不显,才不会被人发现弱点,才能在人前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她想,她是愿意将自己全部的弱点袒露在傅沛白面前的。

  她可以不做那个端庄持重清冷卓绝的朝泉峰峰主陆晏冉,也可以不做那个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落影教使十七,她想在傅沛白面前做自己,仅仅是自己而已。

  “还冷吗?”傅沛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抱着十七的力道也愈发紧了。

  可十七的寒疾是自内而发,傅沛白这样抱着她,仅仅能带给她心里上的慰藉,并不能让她身体好受多少,十七像要钻进傅沛白身体一般,又往她怀里拱了拱,轻轻喘着气,重复道:“冷。”

  傅沛白皱眉,松开,眉峰又紧皱上,半晌后,她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双手握住十七的肩膀将人微微推开,神色严肃道:“十七,我脱了外衣中衣再抱着你,兴许你能暖和点,好不好?”

  “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

  十七没有力气开口,她缓缓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其实......我是名女子,我女扮男装是为了进天极宗学武,所以我想要脱衣抱你,并非是存着什么龌蹉心思,你......大可以放心。”

  十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更别说神情了,看不出一丝一毫惊讶之色。

  傅沛白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吃惊吗?”

  十七压抑着体内肆虐的寒意和疼痛,轻声道:“只要还是人就行。”她说完这句话微微喘了喘气,继续道:“现在可以抱我了吗?”

  傅沛白一怔,回过神来后,连忙哦哦了几声,开始脱外袍,十七则抱臂看着她脱衣这一幕。

  傅沛白解腰带的手一顿,总觉着这场面有点怪怪的,不过见十七的确难受得紧,她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别扭,迅速脱下外袍、中衣,直至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后,才开口:“好......了。”

  十七像方才一般主动钻进她的怀里,隔着轻薄的里衣,贴上了她的肩胛,衣料下传来温热的体温,十七喟叹了一声,“好暖和”。

  傅沛白有些窘迫,手这会也不敢往十七身上放了,喃喃道:“暖和就好......”

  不大的山洞里,火堆发出温暖明亮的光亮,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

  一夜无话,天光大亮,洞穴里的火堆悉数燃尽了,只余一堆灰烬,傅沛白慢悠悠醒过来,睁眼后发现洞内除了她别无他人,她瞬间清醒过来,弹起身,套好外袍跑出洞外,高声喊道:“十七!”

  声音惊起一片林鸟,扑腾翅膀飞上天去。

  片刻后,繁密的林间走出一白衣女子。

  傅沛白大步上前,担忧道:“你跑哪去了?身体好点了吗?”

  十七的脸色虽然还略显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昨日好多了,她从身后拿出一朵晶莹剔透的凌霄花,举到傅沛白眼前,“昨日在我身上浪费了一朵,现下还你一朵。”

  傅沛白接过花,匆匆瞥了一眼后就塞进了怀里,问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女子浅浅笑起来,眼神里有促狭之意,“好多了,还要多谢傅姑娘昨晚的仗义相助。”

  傅姑娘......

  傅沛白一时对这个称呼不甚习惯,她目光飘忽地转移话题道:“那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傅沛白问昨日十七为何会那样,好似某种顽疾发作,十七只面对这个问题,淡然回应,说法却有些含糊其辞。

  傅沛白听后只是微微沉思了片刻,没有再问什么,二人一路无恙回到了苗寨内。

  回去后,傅沛白拿着凌霄花去找寨内有名的医女将凌霄花入药,趁医女研磨药材的功夫,她状似不经意的问起落影教那可以使人遍体生寒的毒药。

  医女用蹩脚的中原话回道:“听......听过,你要窝做的凌霄丸就是要涌来解这个毒的吗?”

  “嗯”。

  医女摇了摇头,“没用的,那个寒毒只有那教主有解毒秘方,其它药,都不能解。”

  傅沛白皱起眉来,“我知道,但凌霄花能稍微抑制一下此症也是好的,我想问的是,怎么判断寒疾发作是此毒造成的,而不是其它病因呢?”

  医女放下擀锤,认真想了想回:“窝也不清楚,但窝听我阿姆说这个毒在发作期间,手腕内侧会浮现出一朵霜白色的偃月花印记,所以此毒又叫作偃月。”

  傅沛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过医女后便步履匆匆回到了司马拓的吊脚楼。

  她站在十七的屋外,敲门的手抬起又放,放了又抬。

  良久后,她还是敲响了房门,屋内很快传出声音。

  “谁?”

  “是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十七的声音略带笑意,“不太方便,我现下在沐浴。”

  傅沛白没有放弃,接着道:“水够吗?我再替你打一桶来。”

  屋内沉默了片刻后,传出一声淡淡的“好”。

  傅沛白转身就去提热水了,回来后也没忘了先敲门,得了应允才进去。

  虽说现在她已坦白了女子身份,和十七相处起来就不用顾忌那么多男女大防,但一进屋,在水雾氤氲中瞧见浴桶内小半女子光裸的背脊时,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走到桶边,十七已经将身体沉入了水中,只露出白皙透净的脸来。

  傅沛白将热水放下,眼神从浴桶掠过,但水雾弥漫,她没有看清十七的手腕。

  “多谢。”

  十七道完谢,傅沛白想不走都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她转身准备离开,手搭上门框时,十七叫住了她。

  “阿沛,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帕子。”

  傅沛白立刻折回身去,取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水桶中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那手腕上,可上面却是一片光洁。

  “好了,这次你真的可以走了,还是说,你想留下来一起洗?”

  傅沛白回过神来了,“不不不,不用了,那我先走了,你再多泡会吧。”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的十七敛下了打趣的笑,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目光深沉地看着上面那朵霜白色的偃月花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