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晗一刻不停地赶到了韩裴芸家, 用之前录入的指纹开锁,轻轻一推,看到了坐在大理石地砖上的韩裴芸。
开门瞬间, 顾景晗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眼里有象征希冀的光亮,然而转瞬即逝, 等自己进屋走到韩裴芸跟前, 她的眼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迷茫。
听见开门声响的那刻,韩裴芸是如此渴望看见打开门的人是安歌。
她望着顾景晗那张和安歌相似的脸, 又落下一行泪来,迟钝地张了张嘴:“我们的安歌不见了。”
韩裴芸说着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伤痕累累的心脏好像又被划开了个口子,呼呼往外淌血。
顾景晗蹲下来,抱着她往上抬:“你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把眼前的人当做自己的全部希望, 韩裴芸撑着她的胳膊,困难地站直了身子。
“是真的不见了吗?”她又说了一遍,依旧不愿认清现实。
顾景晗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什么都没说,给她去倒温开水,拧来热毛巾给她擦脸。
过来的路上已经在电话里得知了安歌走失的经过, 顾景晗在上楼的那一点点空档, 给所有能帮上忙的朋友发了消息。
顾景晗给韩裴芸擦干净脸, 想再去擦擦她抹过眼泪的双手。
韩裴芸始终把安歌的手表握在手心,顾景晗要她松手, 她反而抓得更紧。
“安歌早上要带它走的,我没让……”她痛恨自己, 希望顾景晗不要对自己好, 宁可她来责骂自己。
顾景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轻轻揉着她因为过分用力发白发青的指节,好不容易开口,发觉自己将情绪控制得再好,话语里还是掩饰不住的颤音:“我会想办法的,不要着急。”
“顾景晗,她是你的女儿,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韩裴芸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只想要安歌回来。
顾景晗跟她保证:“我一定把安歌找回来,我答应你好不好?”
用不着哭包提醒,哪怕安歌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她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因为那是她家哭包拼死生下的孩子,是她过去这些年的全部精神寄托,更何况……安歌那孩子是那么的可爱。
等韩裴芸冷静下来,顾景晗问了她几个问题,有些说不明白的地方她打电话给陈老师,把所有的细节经过记录在本子上,仔细捋成一条线,确实更像陈老师所说,安歌那孩子似乎根本没有出园区。
之后负责安歌失踪案子的警察上门来访,韩裴芸在客厅配合警察的询问,顾景晗去了书房,查看手机上收到的新消息,把安歌的照片和特征发给答应帮忙的朋友,逐一道谢。
高铁站、长途汽车站、机场、酒店……包括那个已经被老师们搜寻一遍的庄园,每一个角落都不能错过。
顾家经商多年,业务多人脉广,能帮上忙的朋友多,但反过来再想,树敌也不会少。
电视上常出现的豪门绑架案,现实里往往也算常见。
可是安歌这孩子名义上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现实里连知道栎栎存在的人都很少,所以要去绑架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韩裴芸拷了一份庄园的监控录像回来,顾景晗打开她的电脑,插入U盘,将里面的压缩包解压,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地点方位命名的文件夹。
植物园周围的录像听哭包说过已经检查了好几遍,顾景晗想了想,打开园区大门的视频文件夹。
安歌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是十二点,而发现她不见的时间在十二点半左右,顾景晗从十二点往后的录像看起,先是32倍速,等看到有人影经过再放慢倍速。
如陈老师所说,今天园区基本都是春来幼儿园来春游的孩子,其他时间出入庄园的游客非常少,十二点到一点的时间段,从庄园里进出的不过十几个人。
粗粗看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有几个人穿着一样的橙色工作服,看来是园区的工作人员,还有两个背挎包穿校服的高中生,最后出现在视频里的,不过是抱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顾景晗把视频画面放大后仔细确认,那是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不是她们家安歌。
再去看一点到两点的录像,没有出现牵着孩子经过的人,倒是有个清洁工人骑着辆三轮车出来,车里是空的。
顾景晗看着那辆小车退出屏幕,没来由的,心底阵阵发凉。
她想到了,早该想到的。
重新打开上一个时间段的视频,将时间点移动到十二点四十左右,从大门里出来个似是流浪汉的男人,已经是春天,还穿着厚重破旧的军大衣,那个男人蓬头垢面,身后背着个白色的麻袋。
顾景晗的右手食指贴着鼠标,不安地摩挲,眼睛紧盯着屏幕。
客厅里,韩裴芸送走了两名警察,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再多的悔恨都找不回安歌,她放下了手表,身心交瘁地过来找顾景晗。
没有人会凭空从这世界上消失,她的顾蹄子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安歌的。
她走进书房,顾景晗的双眸映出电脑屏幕的亮光,一瞬不瞬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韩裴芸以为有关于安歌,她急忙走过去站在顾景晗身后。
看见屏幕上暂停并放大的画面,韩裴芸愣了下,说:“我见过他。”
在园区的监控室里虽然看过这段录像,但是当时只注意寻找有安歌特征的人影,心急之下用了64倍速,其他都没有细看。
“你怎么可能见过他?”顾景晗难以置信地看她。
“送我爸妈去高铁站的那天,他就跟在我和安歌后头,问安歌要她手上的塑料瓶。”韩裴芸说着,似是觉出了反常。
她问顾景晗:“是凑巧吧?你看他就是个拾荒人,知道小孩子来春游会有好多瓶子收,所以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对不对?”
顾景晗没说话,她还不确定,那些让她认为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会在她记忆里留下多少印象。
手机震了下,她点开收到的消息。
周勤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个男人的一寸照,顾景晗终于记起了那人的脸,和屏幕上这个满脸油污的拾荒人重合在一起。
“你真的见过他?”顾景晗回忆起公司的年会活动上,那个男人神经质的动作,还有他说的话。
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能轻而易举地在她手腕上留下淤青。
那四岁孩子脆弱又纤细的脖颈呢?
顾景晗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扶着额头,上面泌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见过……因为当时被他吓了一跳,所以印象很深,我还记得他这个白色的麻袋,上面印着红色的字,你看这里也是……”
顾景晗仍抓着鼠标,食指一颤,点了播放。
视频被设成了慢放模式,显得画面里的人物动作很奇怪,还有些诡异。
韩裴芸正指着那只麻袋,随后画面开始播放,男人慢动作前行的同时,背上白色麻袋突然往外鼓起了一块,换做加速播放甚至正常速度播放都看不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指尖触在屏幕上,正好是那一块鼓起来的位置。
顾景晗看过好几遍,也已经把这段视频拍下来,发给了所有找来帮忙的人。
整理着纷乱的思绪,顾景晗说得低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去参加公司年会的那晚,回来时候手腕上有伤,你问我怎么了?”
韩裴芸记得,顾景晗那时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来找麻烦的人。
顾景晗望着屏幕,艰难地咬字:“就是因为他。”
那个拾荒人消失在了屏幕边框,韩裴芸开口,声音嘶哑着:“所以那个袋子里装的是安歌?”
顾景晗皱着眉,不置可否。
韩裴芸捂着眼睛,把眼里涌出来的泪花揉开,旋即拿出手机:“我这就让警察去找这个人。”
“不可以!”在她面前一直装作很镇定的顾景晗,这时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夺过了她的手机。
“你干嘛!”韩裴芸红着眼睛吼她。
“万一惹恼了他,撕票怎么办?”顾景晗把她的手机藏在自己身后,跟她讲道理,“我知道他要的是钱,只要给他钱就好了,安歌会没事的。”
撕票?
韩裴芸只觉得自己快疯了:“那你去找他啊,你把钱给他啊!”
手机又震了震,顾景晗紧忙打开消息,周勤给她找来了那男人的手机号,然而不出所料,拨过去已经是个空号。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哭包,低着头说:“我已经动用我所有的关系去找这个人了。”
韩裴芸哭着问:“为什么这个人会找上安歌?”
“我不知道。”
“为什么他会跟着我和安歌?”
顾景晗轻轻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韩裴芸拿过鼠标,用更慢的速度重新播放了一遍那段视频,那个白色的麻袋,真真切切地往外鼓了一大块。
分明是有人在里面求救,拼命地挥动着拳头。
那是被她视作宝贝的安歌,被人丢进了这个脏兮兮的麻袋里,和那些废品垃圾一起。
她该有多害怕啊。
韩裴芸想到这里彻底崩溃了,看顾景晗还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电脑前,她哽咽着说:“因为你啊。”
顾景晗不解地抬起头,望着她含泪的眼睛。
“他要找你的麻烦,所以找上了安歌,你明白了吗?”
顾景晗咬着嘴唇,还是不说话。
“如果你没有找上我们,安歌就不会有事……”韩裴芸别过头不看她,懊恼又痛苦地说道,“我宁可没有认识你!”
齿间漫开一股铁锈的味道,是浓烈的血腥味。
顾景晗仍然咬紧了牙不松口,她害怕失控,如果她也跟着失控,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望着那个触手可及的背影,顾景晗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你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吗?”
韩裴芸背对着她,抬手抹了下眼泪,哭得太厉害,以至于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没关系,我只要安歌好好地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顾景晗咽下口腔里的血水,舔了舔破溃的皮肉,做了个深而长的呼吸,眼泪紧跟着落下。
安歌失踪了,她也着急也难过。
栎栎高烧一天了还不退,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说胡话。
她一晚上没睡,白天就休息了几小时,一天下来又没吃什么东西。
还要她怎么样啊?还能让她怎么样啊?
顾景晗嗤笑了声,揉开眼角的泪花,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骂韩作者,她也是太难过了,口不择言
顾总也确实不容易
请大家给她们送上小心心
至于这个拾荒人,第一次出现是公司年会,之后是顾总接爸妈,机场的停车场,还有顾太太提过家附近有奇怪的流浪汉,还有栎栎晕倒那次,小区门口也有他。最近的一次就是高铁站了。
嗯,机会还是给有准备的人啊
我日更好几天了,叉腰!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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