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黑下来,来给她们做饭的妇人来得晚了一些,敲门声起:“公子,夫人,晚饭好了。”
白芷想了想没有直接开门,她轻咳一声,佯装不适道:“我和夫人胃口不好,先放厨房吧。”
妇人在外面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听不见动静了,想来是走了。
白芷眼底闪过不安:“菀菀,我们该怎么办,我感觉连给我们做饭的那个婶子都很可疑,而且如此有持无恐的送来预告信,分明是吃定了我们,应该就是村里子的某个人。”
她们来到宋家村才两天,跟谁都不熟。
一旦产生怀疑,便觉得谁都不可信。
卫紫菀的脸上也带着不安:“鸽子既然能飞到咱们的窗外,说明背后的人肯定知道我们住在此处,那么此人必然是宋家村的人,甚至不止一个人,而这里的人对我们来讲,都有嫌疑。”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院子,背后的的人找不到她们,今夜自然就能躲过去。
关键是之后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今晚恐怕要先躲起来,至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白芷看向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找个藏身之所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最麻烦的是她们不好找人去求救。
毕竟谁也说不清这背后的人到底是哪个,万一没逃掉,还傻乎乎地刚好送上门去就惨了。
卫紫菀同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今晚不能向任何人求援,因为很容易误打误撞送上门去,待到明日倒可以召集众人看一下他们的反应,若仍旧没有眉目,这村子也不宜再待下去了。”
她们今晚的行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样才足够安全。
“那我们去哪,村口应该会有人看守。”
白芷握了握拳,努力镇定下来思考,两次出村以及回来时都看到了在村口看守的人,晚上势必也会有人值守。
想来出村不太容易,可是若在村子里藏一晚上,太危险了。
她们对此处不熟悉,根本没办法迅速找到藏身之处。
万一不小心再惊动了暗处的人,恐怕不用等到子时,就小命不保了。
卫紫菀沉吟片刻,语气坚定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不从村口出去。”
“你是说从村子后面进山?”白芷眼底一亮,对啊,可以不用去村口,从后面直接进山。
“没错,这青石山虽然不大,但也不小,黑灯瞎火的找人很困难。”卫紫菀说完,脸上轻松了两分。
她们拿定主意后便赶紧多穿了一件棉衣,山里寒冷,又是冬夜,保暖很重要,希望能找到山洞之类的,不然这寒夜还真难熬。
待到夜又深了些,外面几乎看不到灯火了,眼看就要到亥时,白芷和卫紫菀将门窗又检查了一遍,直接从后窗翻了出去。
夜里的月光似乎都泛着清幽的冷意,两个人适应了夜色之后,小心地一路往村子后面的山林里走。
按照她们预想的,青石观中的老族长虽然不可信,但初来那晚既然没事,说明暗中的人很大概率不会在青石观里动手。
当然也不能排除暗中的人狗急跳墙,万一就是老族长身边的人,或者就是老族长,情急之下未必不会出手。
所以可以藏身在青石观附近,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冒险放手一搏,向观中的人求救。
上山的路只有那一条,为了不迷失方向,两个人便在山路的一侧往上走。
不走山道虽然艰难,但也胜在多了一分安全。
白芷紧紧握着卫紫菀的手,两个人小心戒备着四周和身后,藉着夜色慢慢往山上走。
今夜几乎没有风,山林里也寂静无声。
除了她们的脚步声便是彼此因为爬山而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再往上一些就是青石观了,白芷松了松出汗的手,停下来小声道:“这里好像有个凹进去的山洞。”
卫紫菀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果然发现山壁下有个浅浅的凹处。
虽然算不上山洞,但也能凑活一下。
白芷用脚拢了拢地上的枯枝、落叶,将手里的小被单往地上一铺,又把身上多穿的那件棉衣脱下来。
卫紫菀也跟着脱了特意多穿的那件棉衣,两个人坐到了小被单上,紧紧挨在一起。
两件棉衣错落着披在身上,虽然还有一些凉意,但应该能撑下去。
紧靠在一起的身子很快就有了暖意,白芷轻轻松了一口气,今晚应该能捱过去吧。
卫紫菀轻轻挽着白芷的胳膊,靠到了她的肩上。
夜色沉沉,四周隐隐起了细微的风声,山林里仍旧一片静谧。
两个人谨慎地没有说话,不发出任何声音。
白芷心里想着就快到子时了,那暗中的人应该不会神通广大到能找来这里吧。
她抽开被卫紫菀挽住的胳膊。
手在卫紫菀的头上抚了抚,又往下落了落,动作轻轻地把人抱进怀里,最后渐渐收紧胳膊。
尽管夜宿山林,尽管生死难料,此刻的她却异常满足。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搂着怀里的人就好了。
卫紫菀柔顺地往白芷怀里靠了靠,唇角默默弯了弯。
就在这时,白芷吸了一下鼻子,凑近卫紫菀的耳边,声音轻柔道:“菀菀用了什么香料,真好闻。”
卫紫菀唇角又弯了弯,下一瞬便呼吸一滞,随后心跳如雷。
她僵硬地转了转头,语气忐忑道:“我没有用香料,你用了吗。”
白芷闻言脊背一凉,面上一片惊骇之色,遭了,中计了。
两人在夜色下对视,不甚清晰的视线里,都看到了对方眸子里的惊恐。
卫紫菀忽地想起什么,小声惊呼道:“是那个车夫。”
怪不得当时觉得不对劲,因为白天明明是晴空万里,那辆马车急停的时候,却仿佛有细微的水滴落在了身上。
此时她也明白了,那应该是一种能追踪到行迹的香料,所以鸽子才循着味道撞上有缝隙的窗户。
所以那暗处的人才会提前送一份预告信。
不是什么有持无恐,而是故意为之,为了把她们引出宋家村。
所以村子里是安全的,她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了别人的圈套。
白芷此时也都反应了过来:“现在已经是亥时初,快到子时了,回宋家村来不及了。”
说不定那暗处的人已经寻来了,甚至已经离她们不远了。
卫紫菀猛地侧开身子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又飞快地凑近白芷,上下闻了闻。
“你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那香料应该大多都洒在了我身上,快把外衣脱下来。”
“那你呢?”白芷连忙解身上的衣服,见卫紫菀并不动作,下意识地问出口。
卫紫菀语气镇定道:“下山来不及了,你把外袍给我,赶紧去青石观找老族长求援,我在此处等你。”
“不行,太危险了,你去,我来守着。”白芷想也不想,张口拒绝。
“你脱了外袍,身上几乎就没有味道了,而我身上的香味太浓了,即使脱了外袍,也无济于事。”卫紫菀伸手拿过白芷的外袍,语气坚决。
残月如勾,清清冷冷的光洒在脸上,影影绰绰地照出彼此的表情。
白芷抓紧外袍不肯放手,上面还留有一些余温来不及消散,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她瞬间被寒冷侵袭。
她咬了咬唇:“我们一起去。”语气执拗,手里的外袍默默攥紧。
卫紫菀的语气顿时沉了沉:“再耽搁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离子时还有一些时间,你难道不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吗?只要你跑快些,我们就可以反将一军,请君入瓮。”
白芷攥着外袍沉默。
这里面有太多不确定性,万一她刚走,那暗处的人就来了呢?
又或者她找到老族长,还没来得及赶回来,那暗处的人就找到了卫紫菀怎么办?
她不敢赌。
卫紫菀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白芷,缓缓道:“夫君,冷静些,不要耽搁时间了,快去吧。”
话落,用力扯了扯白芷手里的棉衣。
白芷的眼底闪过犹豫不定,最后布满焦灼和煎熬。
她垂眸看了眼地面,松开了外袍,伸手握住了卫紫菀微凉的指尖,声音颤抖:“我这辈子,只会牵你卫紫菀的手。”
说罢,便转身往山道的方向而去。
踏上山道,脚下再也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停滞,白芷拼尽全力往上跑,朝着青石观的方向跑。
身后,已经看不到卫紫菀的身影,夜里终于起了风,吹翻了她的一脚,却感觉不到寒凉。
白芷咬紧牙关,每一脚都踏出去两三个台阶。
一脚踩空,膝盖仿佛失去了痛觉一样,只感觉到一股冷冽的寒意。
她忙爬起来继续往上爬,双腿没有任何知觉,只有不停地往上跑。
呼呼喝喝的风灌入耳朵,似是夺去了她的听觉,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得见路,眼前只有台阶,脚下只有台阶。
风吹得山林簌簌响,卫紫菀抱紧怀里的衣服,缓缓坐下,抱紧双膝。
她无声地苦笑一下,心道一个人真的好冷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空气里有奇怪的声音在响。
有什么东西朝着她飞来,在头顶上方拍打着翅膀盘旋。
卫紫菀心跳一窒,偏头看了一眼白芷离开的方向。
只有树影斑驳,像一道道吃人的怪兽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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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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