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赫梯在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中惨败,士兵们掳获了许多的财宝和美女,其中正好有随军出征的女祭司斯特拉。
彼时她还是一个普通得连贵女都不太比得过的小公主,母亲只是东方人奴隶,她从小被寄养在边境的普通家庭里,因为被发现了神学上的天赋,才被祭司院收做学徒。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场战争,作为俘虏来到陌生的埃及。在这里,她通过机缘巧合,碰上了普拉美斯的父亲——那位正当壮年的军事指挥官,她被作为礼物奖励了普拉美斯。
年纪尚轻却已经试图在外闯出一片天的普拉美斯并没有因为她是俘虏而侮辱她,反而像是找到了玩伴,在神学方面,两人非常地有共同话题。
他们能从天上聊到地下,从赫梯的星星聊到尼罗河的淤泥,他们相见恨晚,成了最知心的朋友,甚至成为了恋人。
就算斯特拉是公主,也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公主,敌国国王众多子女里微不足道的一个,更别说还是个没什么价值的俘虏,旧贵族家庭出身的普拉美斯被父亲要求只能找本国的、门当户对的女子作为妻子,她们注定无缘。
他们除了是朋友,还是主仆,是恋人,但不能够是夫妻。
可是有一天,斯特拉突然就不见了,他的父亲告诉他,她回赫梯去了,赫梯的国王做交易把她赎了回去。
对此,普拉美斯更多感到的是遗憾以及不舍,虽然她一直说想回去,如果真的能回去,那是再好不过。
虽然不告而别好像并不是她做事的风格,但是这件事,普拉美斯也没办法深究,他手头的权力不足以让他去探寻他父亲的意图,也就由它过去了。
等过了十多年,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他才从遗嘱中得知,斯特拉并不是立刻回到了赫梯,而是被他的父亲转移到了别处,不为别的,因为她已经怀孕了,生下了孩子她就离开了埃及
“您不记得我也不怪您,我那时候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长的也和现在不太像。”
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随着斯特拉平静的陈述,涌进了脑海里,齐贤咽了一口唾沫,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们根本不是陌生人,她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关系曾经是那么的密切,如果她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的孩子都已经十余岁了。
孩子?他们的孩子?
试想一下,如果你在一个平行时空,和自己过世的爱人有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三个人都平平安安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怎么想?
齐贤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一切都太美好了,就算是个梦,也最好不要醒过来,如果是借尸还魂,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就算这个地方没有高科技,又热又无聊,他也没觉得有这么难过了。
在这里不用面对父母的压力,社会的压力,不用有一天坐在董事长席位上继承他根本管不过来的家业。
他转过头,凝视着斯特拉的脸庞,问道:“你想见见那个孩子吗?”
卡莫西斯在床侧坐了许久。
他身着着今天大典上的礼服,连玉石耳坠都没有取下来,一身的金银珠翠,沉重又令人疲惫。
可是他不想让仆人帮他更换衣服,此时只有这华美又累赘的礼服才能让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这一切全部都是真实的。
他是王后,也不是王后。
他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害怕自己松手之后,一切都真的会变成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样子。
他在房间里一直等着,一直没有人来访。
没有人向他解释,和他道歉。
普拉美斯
普拉美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那样的神态,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
从前他眼中可是只有他的。像算从他神坛上跌落下来,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卡莫西斯的心下空荡荡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房门,等那个人的身影。
怎么还不来?
就算仪式没有进行到底,今晚也算他们的新婚之夜吧?
第一次结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心里一直很后悔,想要找个机会能够补偿普拉美斯,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可是如今他想要拒绝也没有用了,那个人根本不来他这里。
他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决定了主动地去找普拉美斯。
既然等不来,他也没有必要再等了。
他要直接去找普拉美斯。
他要提醒他,今天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不管仪式进行得如何,今天的性质都不会改变。
虽然这时过去颇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满腹的委屈,总得找一个人倾诉。
他性情冷淡,又没什么朋友,能倾诉的人,只有那个令他伤心的人。
“哈特希,帮我找一个借口,我想去见法老。”卡莫西斯挥了挥手,招来自己的侍女,女孩儿担心地看着他,他的状态非常的差,根本不像一个新婚的人。
也是,发生了这种事,谁能够开心得起来?
“王后不,殿下,奴婢替您准备一碗热粥,您给陛下送去吧,他好像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想必也饿了。”
“嗯好。”卡莫西斯模模糊糊地答应着,无论是王后还是公主,此时对他来说都是令他难过的词语。
他还是公主吗?不,不是了,他的父亲已经成了先王,兄弟姐妹们都已经成了平民甚至奴隶。
他也不是王后,王冠没有戴到他的头上,法老没有对着众神呼喊出他的名字,就是不承认他的身份。
那他还能是什么呢?一个地位尴尬极了的人,连见他爱的人都要寻找借口。
他抬起头,靠在床沿,周围已经布置成了婚房的模样,床头燃着一小截蜡烛,快烧完了,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落寞而讽刺极了。
这里是前王后,也就是他的母亲从前居住的地方,也是他的家,他特意强调了不许任何人改变这里的陈设。
只有在这里,总他才能回忆起和母亲和兄长住在一起的为数不多的几年。
那会儿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忧虑,只是偶尔劝说一会儿兄长,劝他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像个继承人一些。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了,母亲被软禁在宫外,兄长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孤独的味道。
难怪母亲那么喜欢举办宴会,有人陪着自己笑闹,其实也挺快乐的,哪怕那些人她并不认识。
粥做好了,宫人都被他赶了出去,桌面上放着的粥热腾腾的,香气四溢,他咽了一口唾沫,他今天起的比普拉美斯更早,到现在都什么也没吃。
但是他此时此刻什么都吃不下,委屈堵在喉咙口,什么东西都咽不下去。腹中空空,心里也空空的。
卡莫西斯端着粥,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又转头回到房里,将一瓶巴掌大的润肤精油揣进了袖中。
他答应过普拉美斯的事,就算出了变故,他也不会反悔。
没有仆人的陪同,他独自端着粥去了法老的宫殿,见是他来,基安委婉地告诉他,法老现在心情不佳,进去可能会触霉头。
他摇了摇头,从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法老确实正撑着头,表情相当不快。
基安挥了挥手,让侍卫别拦他。本来法老这个时候就理所应当出现在他那里的,现在法老没去,他亲自找来,没有拦着的道理。
王后看起来很平静,应该不是来发脾气的,他亲自送的食物,法老应该也会吃的香些。
毕竟法老那么爱他。
卡莫西斯端着粥,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见到他来,齐贤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像普拉美斯那样站起来拥抱他。
“你不饿吗?”卡莫西斯看着他的模样,心也沉了下去,失落感涌上了喉咙,他不自在地把粥放下,不用任何人指使,侍者就走上前来,为法老试毒。
虽然在以前他们吃的每一顿饭都会有人试毒,但是出自他手的食物,一次都没有被查过,
这是明摆着不相信他吗?卡莫西斯咽了一口唾沫,什么也不说。
他现在是法老了,谨慎一点也无可厚非吧。
当卡莫西斯走进来的时候,齐贤就觉得麻烦来了。
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问问他愿不愿意,就把人放进来了?
齐贤完全没想好要怎么把卡莫西斯这边应付过去,他本来想明天再去找他的,可谁知他今晚就找上门来了。
卡莫西斯低垂的眼眸,紧抿的嘴唇,什么都不说,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无处不表现出来兴师问罪的意思,可是齐贤不知道和他解释什么。
我在穿越,或者我在做梦?我来自三千年后还认识三千年后的你?
不好意思,你丈夫一会儿就还给你,我先占用着和那个长的像我前女友的人聊一会天?
他会信吗?肯定觉得这是他出轨的借口。
放谁忍得了婚礼上出这样的事?
卡莫西斯沉默了一会,他的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游离不定,他不习惯主动挑起话题,别人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他害怕只有他自己在那儿说,没有人回应他。
可是既然已经主动来这儿了,再主动点儿说句话好像也没什么了。
他斟酌了一会,才开口打破沉默。
“我不是来质问你的。”他说道。虽然他真的很想要一个解释,可是既然普拉美斯不愿意主动来解释,就说明,即便他找到这儿来,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招人烦。
“我是想兑现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他补充道。
承诺?他承诺了什么?齐贤有努力地在回忆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完全不记得卡莫西斯和普拉美斯之间,有什么关于结婚当天的承诺。
见他一脸迷茫,卡莫西斯叹了一口气,把粥往前推了推:“你先吃吧,吃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