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偌大的原画组迷了路, 暖风通过中央空调吹进室内，有一丝的凝滞难行。
陈若瑜一言不发的站着，双手抄进那件黑的纯粹的大衣中, 淡漠的眼神仿佛在对施然重复着她自己刚才说的那句：“永远不会死”。
施然根本没想到自己押注会被陈若瑜看到, 像是偷吃的狐狸掉入了猎人的陷阱, 心虚又慌张。
但既然是狐狸，落荒而逃的小白兔施然才不屑一顾，迎难而上, 作死挑衅才是她的风格。
所以陈若瑜的眼神纵然令人看不透, 施然也没有示弱半分。
小狐狸就这样同猎人四目相对着，抱着零食大礼包的手偷偷的收紧了几分。
施然胆子大，但小八、大熊他们却不敢。纷纷面露紧张，表现的格外心虚。
毕竟这种事情也就是大家私下里玩一玩，顶多被周沅调侃两句，舞到正主面前, 还是头一次。
“要不要我也压一次好了。”周沅瞧着大家的反应，笑着圆场道，“小八, 我听到你压了一年零一天？”
小八心中一惊, 却也不得不乖乖的回答道：“嗯。”
“那……”周沅说着的手指抬起，在小八怀里的一堆零食中扫了一下，揪出了一袋草莓干, 道“那我跟小八一样，赢了咱俩一人一半, 输了赔你两袋草莓干。”
可能是周沅实在是太过温柔，盖过了陈若瑜身上的寒冷，小八也没有刚才那么拘束了, 她点点头，对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乐呵呵的应道：“好啊。”
周沅又对小八笑了笑，而后便敛了脸上的温柔，对大家宣布道：“好了打赌也打完了，咱们现在就要来宣布一件正事了。”
话音落下，大家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想来也是，像陈若瑜这样忙的人能跟周沅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对。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心还没有彻底掉好，就又被周沅的话按了回去：“因为咱们美术组目前进度平稳，还有些超前，所以元旦跨年呢我跟你们陈总监商量了一下，准备带你们去东郊温泉池团建，一位500，自愿报名，不强迫。毕竟元旦是个节日，回家陪恋人都是理所应当的。”
“东郊温泉！我记得那个温泉普通的都要800一位。”
“何止啊，我跟我男朋友想定一个跨年，都被告知没有房间了，剩下的都是些豪华套间，跟私人汤池。”
“那老大跟沅姐不会给我们承包了一座山吧！”
“还给你承包鱼塘呢，想得到还挺美。”
……
这样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大家都格外的兴奋，就连还在跟陈若瑜玩幼稚对视游戏的施然也转移了视线。
施然还记得自己离开东郊的时候，那个温泉旅游度假村刚刚进入开发阶段。
她小时候曾经跟着小老太太去洗过野澡，这些年回去几趟因为太贵也没不舍得进去，没想到倒是让换的这份新工作赶上了。
施然听小八聊的兴奋，转头要打趣她说的时候，却正好又跟陈若瑜的视线对上了。
窗外的阳光炽热这人的目光却依旧清冷，不过是转瞬擦肩的事情却被定格成了几秒的停顿，像是那原本藕断丝连的线重新又重合在一起了。
施然还有些恍然，但因为为这件事感到开心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阳光带着暖色打在她的脸上，温度适宜的室内让陈若瑜觉得仿若有春日降临。
施然有些想用眼神问陈若瑜会不会去，却看到这一次陈若瑜先挪开了视线。
“走吧。”陈若瑜语气平静的对身旁的周沅讲道，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施然。片刻便已经将自己方才按捺不住的波动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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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东郊温泉勾起了施然对过去的回忆，还是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好，午饭后施然就趁着大家休息的时间，拿着烟盒上天台去抽口烟了。
“吱呀——”
火焰在手掌的保护下将烟头染上了红色的火星，天台的门却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施然听到这声音吸了一口刚点上的烟，带着很明显的不满转头朝天台的门口看去。
缥缈的白烟随着她的吐息在风中飘摇，透过这一层轻轻地白雾，陈若瑜从门口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
想法从施然的脑海中转身即逝，被陌生人侵入领地的警惕与不满也随着消散。
她就这样回过身去靠在栏杆上又轻吸了一口烟，丝毫不在意走过来的这个人是她的大领导。
而陈若瑜也不对施然对自己的漠然感到生气失落，不急不慢的站在了施然的旁边，一半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一半的影子在地上同她并肩。
周遭安安静静的，只有一只被施然夹在手中的烟，在燃烧中会发出微乎及微的响动。
施然是个耐不住安静的，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陈若瑜，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调侃的问道：“你最近发财了？”
“怎么？”陈若瑜不解。
“那么多的零食，还请我们去东郊温泉，不是发财了是什么？”施然道。
问的人只是调侃，要回答的人却藏匿了许多无法摊开说明的私心。
陈若瑜看着对自己所做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施然，一时不知道树藏于森的这件事自己是做的太好，还是太不好。
前一个问题不能回答，陈若瑜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东郊温泉我有股份。”
陈若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施然吃了一惊。
她兀的想起大熊他们方才讨论的话，试探的问道：“你不会真的有了一座山吧。”
“半座。”陈若瑜更正道，平静到好像真的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施然生涩的滚了下喉咙。
在感觉到陈若瑜那自己暴发户老爹都无法比拟的财力后，抬手默默地抽了一口烟。
“对我这么有信心？”陈若瑜嗓音淡淡的又问道。
问的是上午打赌的事情。
施然闻言轻吐了一口气白烟，微微昂着头朝陈若瑜看去，朗声讲道：“当然。”
风带着几分被阳光晒过的温度吹拂过来，阳光毫无阻拦的落在陈若瑜的视线里。
这只小狐狸的眼睛笑的弯弯的，除了口中笃定的信任，还藏着些她独有的狡黠。
施然没有想瞒着陈若瑜，又接着讲道：“而且榴莲糖不亏。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榴莲。”
陈若瑜在商场与人博弈惯了，最不喜欢一个人把一切算的都太过精明。
可是刚刚施然算的这番精明，却让陈若瑜怎么也厌恶不起来，甚至还觉得这只眼前这只狐狸灵气。
其实这也不算她的第一次特例。
“施然”两个字就已经是她的特例了。
“为了我的零食，你得好好养它。我们可是同流合污。”
陈若瑜就这样施然眼睛里明晃晃的得意，垂在一侧的手微微耸动。
而后像是无法克制又极力在克制那样从施然的侧面抬了起来，轻缓的落在了她的头顶，认真的答允道：“好，我保证。”
微风还在轻轻浮动，施然的耳边却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陈若瑜的手是凉的，可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却满是灼热。
陈若瑜的手掌并不重，施然却低下了头。
恍惚的视线里对上的是陈若瑜的那双带这些暖意的棕色短靴。
没有人像陈若瑜一样温柔的揉过施然的头，也没有人给过施然任何承诺。
她是第一个。
在施然二十五岁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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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最后一天是个难得晴好的天气，前几日又下了一场雪，整个软件园都银装素裹的，阳光打下来分外好看。
两辆温泉山庄派来的小型巴士就停在公司大楼楼下，吸引了不少被迫加班的人的羡慕目光。
施然到得时候原画组已经上车，并不算重的行李箱滚在平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她今天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想着跨年，便穿了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红色大衣。
她本来就是颜色浓烈的妖精，红色就更衬得她分情万种了。
小八是最先注意到她的，远远地就隔着窗户给她打招呼，还露出了一个格外夸张的被惊艳到的表情。
施然瞧着小八的反应很是得意，对小八飞了一个wink，红唇勾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司机看着施然过来，远远地就体贴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催促着让她上车暖和。
施然也不跟他客气，把行李箱一托付便真的上了车。
“阿然，今天你很好看哦。”小八注视着施然上车，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谢谢。”施然笑笑，从小八身边坐下后，便在口袋里掏出了一袋蟹黄瓜子给了她。
“阿然，你教教我这个眉毛怎么画吧，我每次画的眉毛都不对称。”霓娜羡慕的讲道。
施然欣然，只是“好”只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声惊呼打断了：“哎，那不是建模组的小美吗？她怎么跟陈若瑜一块出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趴到了左侧窗玻璃前。
施然就这样坐着，甚至没有来得及将背包放到下面，便朝窗外看去了。
陈若瑜今天换了一件颜色亮一点的大衣，雾蓝的颜色衬得她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生人勿进了。
而那个别人口中的小美正同她并肩走着，头上别着的那个蝴蝶结随着她的动作一摆一摆的，看上去格外活泼灵动。
“我靠，老大真的找女朋友了！”
“我看看，我看看。”
“不是吧，我怎么觉得这个小美在倒贴呢？”
“就是，老大都不care她。”
“我听说这个小美从刚被招进咱们final就对陈若瑜别有用心，建模组基本上都知道了。”
……
施然听着大家的讨论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堵了一下，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站在陈若瑜身边的小美，道：“为什么咱不知道？”
“因为建模组跟原画组有时差啊。”大熊解释道，“我猜她这是想要让老大上他们建模组的车。”
“咦，俺可不喜欢这个嫂子，也不想要老大去他们车上。”小八用唐山话嫌弃的摇了摇头。
“俺也是。”霓娜有样学样道。
施然看着冷哼了一声，抬手就将面前的窗玻璃推开。
冷风就这样突然灌进了温暖的车厢，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当。”
安静的办公楼前广场上传来两声清脆的玻璃敲击声。
陈若瑜蓦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就看到声音的源头坐着施然。
她就这样靠在窗边上，单手托着那张精致小脸，眼睫微垂，写着几分玩味。配着她今天这枚红唇，看上去分外的不好惹，又分外的勾人。
“还不上来？”施然问道。
流光划过陈若瑜的脸颊，似有笑意闪过。
她果断对纠缠自己的小美说了声抱歉，径直朝施然所在的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