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草包美人(GL)>第31章 

  那瞿新姜呢?

  瞿新姜没有说, 但她其实还是有点怕傅泊冬的。

  可她怕傅泊冬,不是因为傅泊冬的地位权财,只是因为一些走不出来的槛。

  傅泊冬说完, 目光从那堵被照得通亮的墙上移开,又落在了瞿新姜的脸上。

  她似是满不在乎, “我知道你也怕我。”

  瞿新姜的心被一语道破。

  傅泊冬抬手指向车前那堵墙, 不疾不徐地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出不去了,可我必须撞碎它,我的出路也是我爸妈,乃至底下许多人的路。”

  “我可以说怕, 但不能真的怕。”

  瞿新姜很怕傅泊冬这时候会一脚踩下油门,朝面前这堵墙撞过去。她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微微一动, 做好了捂头的准备。

  傅泊冬有病是真的,疯也是真的。

  但傅泊冬指向墙壁的手垂了下来,很轻地撘在方向盘上,然后把车倒了出去。

  瞿新姜突然明白傅泊冬急于戒瘾治病的原因, 她犹豫了一阵, 还是问了出口, “是因为傅叔叔病了吗,所以你才和我签了那份合同。”

  车驶出了停车场, 外面天色已经很暗。

  傅泊冬正视着前方, “我要保持清醒,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耗费,所以与其忍着, 不如从心。”

  这样暧昧的话, 经傅泊冬口中说出, 竟显得很郑重严肃,顿时少了许多**的意味。

  瞿新姜不生气,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一味药的事实。

  夜里沿途的路灯都亮了起来,高架上的车也多了许多。

  车上,瞿新姜垂着眼一声不吭,她觉得傅文咏大概病得很严重了。

  权利的移交,对于她来说,很难想象得到这意味着什么,可她回国后,很清楚地意识到圈里人对傅泊冬的态度。

  傅泊冬就像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主,这些钱权在她的手里,会像一把开锋的刀,变得更加势不可挡。

  所以文肃星和宗烨在廉城就算再无法无天,也得在傅泊冬面前卖乖。

  车上很安静,就连音乐也没有放,只有暖风在吹着,闷在车里,脸有点发干。

  瞿新姜看了傅泊冬一眼,压着声不自在地问:“傅叔叔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很难。”傅泊冬很平淡地陈述。

  大概这个事实已经被强迫着接受了无数次,所以才能说得这么平静。

  瞿新姜双手平置在膝上,微微攥紧,手背白得血管清晰。

  傅泊冬忽然轻声一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卖掉,就这么来了幸安,还上了我的车。”

  瞿新姜一怔,手差点就朝门把伸去,五指微微一动。

  随即她猜到傅泊冬只是在开玩笑,但是开玩笑这件事同样不适合傅泊冬,所以她认定这一定是威胁。

  傅泊冬飞快地睨了她一眼,“你傅叔叔和明婧阿姨都很开心,今天不用履行义务了,到了老宅后,你可以好好休息,做自己的事情。”

  那合同上的事,实际上瞿新姜已经有好几天没做了,起先是因为她伤了脚踝,后来是因为傅文咏的病。

  瞿新姜讷讷地应了一声,她又很小心地偷睨了傅泊冬一眼,想从那张冷淡的脸上找到什么情绪。

  但在离开医院后,傅泊冬又用冰砖钢铁把自己武装了起来,不会露出太多的破绽。

  到老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天气严寒,夜色也来得分外的快,只一眨眼,天边的霞光被吞尽,只剩下黑沉沉的天。

  车停在车库里,有一些车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尘,似是很久没有动过了。

  傅泊冬把钥匙丢进了包里,朝车库外走,“这里的车大多都是你傅叔叔和明婧阿姨的,有一些很久没有动过了,所以落了很厚的尘,你如果在幸安,这些车可以拿去开。”

  “不用了。”瞿新姜匆忙摇头。

  老宅的女佣看见傅泊冬回来,纷纷迎了上去,询问是否要用晚餐。

  瞿新姜在过来的时候,吃了刘姨给她的小面包,并不觉得饿。

  傅泊冬脸上乏意可见,思索了一阵才说:“做点清淡的,没什么胃口,如果有甜品,拿一份到餐桌上。”

  女佣连忙答应。

  饭桌上,瞿新姜和傅泊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女佣得了傅泊冬的吩咐,没有留在边上。

  那份甜品放在了瞿新姜的手边,是一份奶冻。

  瞿新姜拘谨地垂着眼,把刘姨给她钱的事说了出来,“这得还给刘姨吧。”

  傅泊冬吃得很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嘴角微扬地说:“给你的你就拿着,这事不用跟我说。我先前叫助理给你送卡,但你来了幸安,而助理也去迟了,看来她的工作效率降低了不少,这不是一件好事。”

  桌上的烛光略显黯淡,瞿新姜翕动的眼睫好似鸦羽。她连忙为助理开脱,“也许是我走得太急了,所以没有等到。”

  傅泊冬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抬了一下眼,“你还会体谅别人了。”

  瞿新姜抿起唇。

  “也不能这么说。”傅泊冬自顾自开口,“你对你的朋友林珍珍,也挺好。”

  瞿新姜没想到会从傅泊冬的口中听到林珍珍的名字,或许是在车上时得了今日“特赦”,她明明没喝酒,却被壮了胆,“林珍珍那边,是你开了口吗。”

  傅泊冬平淡抬眼,“你觉得呢。”

  没有反驳,那就是了。

  “为什么。”瞿新姜不解。

  傅泊冬用温热的毛巾擦起手,“我总得给你点好处,你才会安心和我治病不是?你担心你的朋友,我会想办法免去你的担心。”

  想起林珍珍频繁换工作的事,瞿新姜是觉得有点亏欠,眸光躲闪地说:“她现在的工作似乎也不怎么好。”

  傅泊冬把热毛巾放在篮子里,垂着眼拿起了刀叉,“以她的学历,很难胜任一些好的工作。”

  瞿新姜皱了一下眉,“那时候她家里出了事,所以没能继续上学。”

  傅泊冬抬起眼,“你挺会心疼朋友。”

  瞿新姜还没来得及说话,傅泊冬又说:“我知道了。”

  也不明白对方知道什么了,瞿新姜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盘子,连咀嚼声都放得很轻。

  两人吃完后,女佣把桌上的碗筷菜盘端走。很快,饭桌又变得干干净净的,只一个摆件在中间静静地搁置。

  太空了,和以前她回国时,瞿家的饭桌一样空。

  那时候瞿新姜偶尔会回国,回国的时候,瞿漛和窦灵芳,还有他们的儿子都在,但他们极少在家里吃饭,像是为了避免和她共桌。

  家里的餐桌总是很空,幸好每天擦拭,不至于落灰。

  除去饭点,房子里总是很吵闹,人虽然不多,可杂七杂八的噪音总是给人一种很充盈的感觉。

  窦灵芳总是会拿捏瞿漛的心,她说什么,瞿漛只管答应,她有着覃小琉不曾拥有的妩媚风情,也有覃小琉不曾拥有的心机。

  瞿家出事后,她只知道窦灵芳坐了牢,却不知道那个弟弟去了哪里,大概是被送出国了。

  其实瞿新姜也没有那么的向往国外,她在外面待得够久了,很可惜荒废了学业……好像有点可惜。

  傅泊冬擦拭唇角,慢声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是在惋惜什么。”

  瞿新姜回神,“没有。”

  “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尽量满足。”

  “有点难满足。”

  “钱不能解决?”傅泊冬精明的眼一抬。

  瞿新姜点了一下头。

  以前没有买到的限量,因为不够小心而撞坏的车,弄丢的贵重首饰……都不会让她觉得可惜,她总是有很多钱可以把这些东西补回来。

  可是荒废的时间回不来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傅泊冬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了桌面的纸篓里。

  瞿新姜翕动的眼睫颤巍巍抬起,晦暗的灯光下,她像是灯影戏里的影人,被牵制着,并且脆弱。

  “在想……我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去上学。”

  “你想吗。”傅泊冬问。

  瞿新姜轻声说:“想的。”

  傅泊冬平静回应,“在病房里我答应了你傅叔叔,如果你想要继续学业,我会提供支持。”

  “那你呢。”瞿新姜说。

  “什么。”

  瞿新姜为难,“那我怎么给你治病。”

  傅泊冬撑在桌上的手肘微微往前一挪,整个人也跟着往前倾斜,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笑了一下,所以是裹在棉花里的刀,温和又凌厉,“如果是在飞机上,这个距离会变得非常短,你随时可以履行……”话音微顿。

  瞿新姜错愕抬眼。

  “你作为药的义务。”傅泊冬接着说。

  后来瞿新姜跟着女佣进了客房,而傅泊冬却在书房里面工作。

  傅家老宅的女佣不怎么爱笑,和刘姨截然不同。

  刘姨总是会带着微笑面具,看着虽然虚假,但很容易会让人放松。

  可是老宅里的女佣却总是愁眉苦脸,好似沉浸在傅家老爷重病的悲痛中,使得空气都变得憋闷压抑。

  老宅的客房也很豪华,甚至比瞿新姜在傅泊冬那住的房间还要大,太大了,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夜晚还很长,瞿新姜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消磨时间,就戴着帽子开始直播。

  上午在廉城时是化了妆的,现在看起来还没脱妆,只是头发乱了一点。

  开播的时候,一些喜欢听她唱歌的粉丝涌了进来。

  瞿新姜扯了扯帽子,企图把乱腾腾的头发遮得更严实一点,纤细的五指无措地捏在帽边上。

  有人在公屏上问,晚上唱什么。

  瞿新姜知道房子的隔音不差,但还是压着声音说:“今晚不唱了,来聊聊天。”

  有一些人还是买账,谁让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用手机直播时,瞿新姜不知道怎么调滤镜,于是整张脸真实且毫无保留地出现在画面中。

  唇上的口红近乎掉完了,在略显干燥的唇上留下一点绯红的痕迹,显得很暧昧。

  瞿新姜摆弄着手机,想把它架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摆放时离镜头很近。

  她的眼睛总是很湿润,摆弄手机时露出一截手臂,在冷色的灯光下,手臂白得像屋檐上塌落的雪。

  公屏上总是会出现很多好坏不一的评价,因为她的漂亮太过荏弱,好像没有棱角。

  「为什么不唱歌?」

  瞿新姜一愣,眸光好似游离,“会吵着人,她在工作。”

  「什么人,对象吗。」

  瞿新姜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对象。”

  「今天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房间看起来和平时的不一样,没有在家吗。」

  “没有在家,所以需要安静。”瞿新姜就连呼吸声也被收进耳麦里,“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一点担心……别人会不开心。”

  一些粉丝耐心十足地在公屏上和她打字聊天。

  「你可以去安慰一下你担心的人啊。」

  “可我不会安慰人。”

  「安慰的话,话不用太多,或许一个拥抱就很好。」

  瞿新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说话,两个小时后,她关了直播,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书房的门是掩着的,她伸出一根手指,轻碰着推开了一条缝。

  房里没有人,傅泊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工作。

  瞿新姜知道傅泊冬的房间在哪里,于是心跳如雷地转身,一步步朝那间给她梦魇的房走去,最后停在了门前。

  她抬起手,想敲门,却不敢。

  仅仅是站在这里,已经让她觉得窒息,好似脖子上又覆上了一只手。

  瞿新姜寒毛直立,甚至想要转身逃走,思绪被分裂成两半,她的肢体好像也被拉扯着。

  终于,她还是敲了门。

  敲第一下的时候,屋子好似没有动静。

  她又壮着胆敲了两下,继而又敲两下。

  傅泊冬在门里问,“什么事。”

  隔着一扇门和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傅泊冬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是我。”瞿新姜喉头发紧地说。

  “……”

  门里保持着沉默。

  大概过了一分钟,瞿新姜又说:“你在忙吗。”

  “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傅泊冬的声音过于含糊,掩盖原本的冷漠。

  瞿新姜气息微急,“我想和你当面说。”

  里边的人又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可以开门进来,门没有锁。”

  于是瞿新姜开门进去,只见傅泊冬换上了睡袍,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缓慢地捻灭了一根烟。

  傅泊冬紧皱着眉头,睡袍下的胸膛起伏着,在暖气开得过高的房子里,鬓发汗湿着贴在颊边。她好似在忍受什么,捏着烟的手微微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