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边散步边聊天,倒也不觉得累,中途还把口罩摘了呼吸新鲜空气,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
从外面看教学楼一片漆黑, 只有门口的保安室还亮着灯, 隐约能看到保安大叔撑着脑袋眯眼在打盹。
大概是因为空教学楼的缘故, 守卫并不严, 仔细看门口的电动闸门没有完全关拢,留下紧窄的空间。
谢遥希一时间犯了难, 如果让保安打开门, 难免会被询问这么晚来学校做什么,可来都来了, 现在原路折返好像有点亏。
忽然, 虞景抓起她的手,她转头就看到对方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口型。
谢遥希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虞景又朝她眨了下眼睛,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每当虞景露出这样的笑容, 说明她有想法了。
很快,虞景有意放轻脚步, 略微垫脚, 拉着她的手悄悄靠近电闸门。
电闸门的空隙正好能容纳一个人侧身的距离, 虞景侧过身,向前迈了一大步, 轻松横过电闸门。
这好像有点夜闯的意思,不知道还以为要干什么坏事, 况且要是不提醒保安把门关上万一有外来人进去偷剧组拍摄器材可怎么办?
谢遥希还有些犹豫,可看到门里的虞景朝她勾勾手指。
她的道德沦丧了。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踏入学校的地界,她转头看着虞景眼里有些无奈,对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可没等她们往里面走,保安室里忽然传来声音,几乎是一瞬间,虞景伸手搂住谢遥希,直接将人抱着沿墙根蹲下。
保安室里的人打了个猪鼾,又没了下文。
在虞景怀里的谢遥希一抬头,就看到她极短促压抑的一声轻笑,再想到刚才那类似于猪叫的鼾声,谢遥希也没忍住抿唇无声笑了出来。
确认保安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闯进来,虞景拉着谢遥希的手,半弯腰缓缓走过保安室的窗下。
直到走远了,确认距离声音传不过去,虞景才放声笑了出来。
她转头问谢遥希:“有没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非常有。”谢遥希在出门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今晚会过来做“贼”。
虞景笑道:“这也是一种体验,不是吗?”
“听上去,你像个惯犯。”
“上中学时,在学校寄宿了一阵子,有一段时间天天和同学偷偷跑出去网吧上网,怕被老师逮到,我们晚上就和男生一起翻墙回宿舍。”
“多少有点叛逆。”谢遥希点评道。
“青春期嘛,那时候不像现在到处是高级网咖,都是些私人的黑网吧,只有两三台大块头电脑的那种。”
以前虞景很少会说起大学之前的事,谢遥希想要多了解她,可是害怕聊到这个话题会让没有双亲陪伴的虞景感到难堪,更怕听到让她心酸的事。
现在虞景主动说起,谢遥希眉毛不自觉细微地挑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好好学生。”
“总当乖孩子会很累的吧?”虞景说,“再说,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胆小又懦弱,难过时我也会不争气地哭。”
两人走到篮球场边上的水泥看台坐下,附近没有灯,好在今夜的星星很亮,能看到对方朦胧的脸。
谢遥希盯着自己脚尖,静默许久,忽然说:“只有机器人才没有缺点。”
“我有眼睛,从不觉得是我把你“想象得美好”,我的感受是你传达给我的,如果你觉得你自己不好,那就说明是你在刻意掩饰自己,只让我看到你觉得好的一面。”
“……”虞景愣了下,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身侧的两只手撑在水泥台上,“那你想看到我哪一面?”
“我希望你是你。”
虞景将这话反复咀嚼,蓦地笑了出来,“好。”
她慢慢把脑袋靠在谢遥希身上,对方只是短暂地绷直身体,复又放松下来。
看着眼前漆黑的篮球场,虞景说:“每次看到这个篮球场,就想起中学时期,现在想起来,就觉得中考那年暑假做的决定是我至今为止最正确的选择。”
谢遥希轻轻嗯了声,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中学时身边很多同学就和这部戏里大多学生想法一样,渴望踏入社会,没有考虑过前程,中学毕业就想随便找个工作。”
“那年我考上高中,也是那年奶奶被迫下岗,所以我就想,那我也出去打工好了,能早点赚钱养家,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可是奶奶不同意,一定要让我继续读书,我妥协了,奶奶东拼西凑借够了高中学费。我也很努力,保送晏大。”
“我觉得我很争气,可是有人告诉我,普通人再努力都追不上生下来条件就好的人,我的努力只会衬托自己更可悲。”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谢遥希忍不住打断虞景,她站起身有些生气道:“这样的言论本身就很可笑!因为出身就去否定一个人,能说出这话的人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虞景抬头看她,皱着眉,极力克制想要下垂的嘴角,凄然笑道:“是吗?”
“你不会真信了吧!?”谢遥希见她这反应,气就不打一处来,跳脚道:“平时没见你这么笨啊!怎么……”
话还没说完,虞景忽然抱住她,双手用力圈住她的腰/身,脸紧紧贴着她的腰/腹。
“别动。”虞景闷声说:“让我抱一下……拜托。”
谢遥希抬在空中的手顿住,好半晌,那只手轻轻落在虞景发顶。
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谢遥希身体有些发麻虞景才松开她。
虞景情绪收拢,抬起头下巴抵着谢遥希的肋骨,希望在这朦胧的夜色下对方看不到自己湿润的眼眶,笑说:“宝贝,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呢。”
这句话将沉默的悲伤气氛一下拉回到现实,本来还担心虞景是不是哭了的谢遥希一下子破功,她伸手捏住虞景的脸,向外拉扯。
“啊,好痛……”被捏住脸的虞景声音含糊道。
“该。”
两人正维持一站一坐的姿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熙攘的说话男声,还伴随着篮球砸地的声音。
转头看到很远有人群朝篮球场走来,听声音很熟悉,多半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过来打球。
突然出现的人群让谢遥希大脑一懵,来不及做反应,已经反应过来的虞景立马站起来,扛着谢遥希转身踩上水泥看台,没有犹豫纵身一跳。
篮球场的水泥看台并不是封闭式的,后面就是足球场,看台约一米高,跳下后虞景勉强站稳身子,把谢遥希放下来。
两人蹲在看台后面,完美隐藏身影,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谢遥希心跳不自觉加快。
这要是让他们发现,大晚上的她们不在酒店待着跑来学校就算了,还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这可就解释不清了。
几瓶矿泉水被人放在看台上,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本想等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可很快听到有人说把篮球场的灯开起来。
这灯要是打开,那岂不是坐着等被人发现?
电光石火间,她抓起虞景的手就往足球场方向跑。
万幸的是,大概说话声音太大,没有人注意到这动静,她们很快跑到幼儿部的游乐园外围,而篮球场已经亮起了灯。
谢遥希两只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半天顺不过来气。
虞景顺了口气,见她这样子不免好笑道:“跑那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没有人追。”
谢遥希缓了缓,说:“废话!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们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这里,指不定以为我们要干什么坏事呢!”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干啊。”虞景声音充满无辜道,“不过…你这么说,不干点什么好像都对不起我们今晚的逃难。”
“……”谢遥希立马警觉地直起身,四下看了眼,头顶被树叶挡住了些月光,比看台更黑了。
月黑风高夜,听上去危险又刺激。
“你想干嘛!”
虞景朝她伸出手,一片昏黑下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谢遥希:“?”
“好黑,我怕。”虞景说:“这时候要是有个好心人能牵我一把就好了。”
她怕不怕黑,谢遥希还能不知道?
啪的一下,手掌打了个空响。
意料之中的反应,虞景无奈地垂了垂嘴角,正要收回手,那只手就牵了上来。
虞景弯了弯唇,回握住那只手,又得寸进尺地与她十指紧扣。
两人又偷偷摸回到大门口,保安看起了屋子里的小电视,万幸的是挨着保安室的铁门打开了,大概是给刚才那拨打球的人开的。
于是趁着保安没注意,两人沿着窗台矮身走出铁门。
走了一段距离,两人直起身,转头对视一眼,皆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
保安室里的人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眼,又继续看电视。
学校对面的马路就有一排共享车,在学校逃难累了,都不想走回去。
虞景抓着电动车的扶手,说:“我载你回去。”
谢遥希坐上车,小电动朝酒店行进。
看着缓慢闪过的行道树,谢遥希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说你不会骑车吗!?”
“啊。”前面的人应了声,“突然想起来怎么骑了。”
“???”又被耍了的气得谢遥希掐了一下她的腰。
“腰上没肉,别掐那里。”
谢遥希龇牙咧嘴道:“哪里肉多,我掐那里。”
虞景右手扶着车把,左手绕到身后牵住她的手,带着放在自己胸/前,“这里。”又极其淡定地补充了句:“也可以伸进去哦~”
谢遥希像是触碰到烫手山芋,手一抖松开了。
“……谁听了不说一句不要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