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戏最讲究感情与眼神的交流, 绝大数导演都会把亲密戏放在后期拍摄,待两位演员熟络起来拍出来才会有氛围感,也更自然。
但高嘉言哪里是一般导演, 少女青涩的情感就要在演员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拍出来才别有一番感觉。
见谢遥希和傅斯雪愣住, 他明知故问道:“有问题吗?”
作为专业演员当然不能说不行, 只得摇摇头, 高嘉言满意了, 笑说:“那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哦~你们交流一下,时间到了就开拍。”
高嘉言说完便走出去了, 留给她们足够的交流时间。
接完电话回来的纪褚枫正好和高嘉言碰上, 听到他说要拍吻戏,当即脸上表情微妙起来, 却没有说什么。
谢遥希和傅斯雪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深深的无奈。
这一幕的背景是,童雅向杨书白告白,被杨书白用“不能师生恋”的理由拒绝后意识消沉考试失利, 杨书白端着老师的身份苦口婆心的劝她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一直沉默的童雅忽然爆发了,在放学后只有她们两人的教室里强吻了杨书白。
少女是青涩又胆怯的,全靠一时的冲动做出这样的举动, 被强吻的老师惊讶之余尚存一丝职业道德的理智去推她。
谢遥希和傅斯雪很有默契的又看了一遍这一幕的剧本,气氛陷入谜一样的沉默。
最后还是谢遥希打破沉默, 问道:“你拍过吻戏吗?我说的是和女人。”
“没有。”傅斯雪回答得很干脆。
谢遥希想了想, 认真分析道:“之前经纪人和剧组说过用借位的方式拍, 但是我看了剧本,结合前后剧情我觉得借位吻戏拍出来效果不好。”
“那你的意思是……”
一旁的虞景没说话, 跟着工作人员出去了,对于谢遥希要拍吻戏心里难免有些小疙瘩, 可工作是工作,演员的职业道德不能带私人感情看待这事。
十分钟一到,工作人员打开教室的门,里面的两人相对坐在课桌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聊得怎么样?可以拍了吗?”高嘉言兴致勃勃道,很期待两位美人养眼的吻戏。
谢遥希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非常自信:“我跟斯雪交流过了,争取一条过!”
“好嘞!”
谢遥希在心里暗自酝酿了下情绪,以剧情而言,自己作为主导方,虽然傅斯雪在这方面没有经验,但她有啊!只要自己足够入戏就算完成了80%。
况且所谓的吻戏,也就是嘴对嘴碰一下,再多就是抿一下,基本没什么难度。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傅斯雪竟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确认准备就绪,场记打板:“《双姝》第0场第0镜——”
谢遥希趴在桌上,两只手埋进臂弯,对于接近的脚步声充耳不闻,她闭着眼睛装睡。
感觉到来人已经走到课桌前,一声极轻的叹息,她轻声叫女孩的名字:“童雅。”
童雅没吭声,脑袋却是动了下,也算是别扭的回应了。
杨书白继续说:“你这次考得很差,这不应该是你的水准。”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考上大学,现在你又在做什么?前途是你自己的,不要因为别的事毁掉自己的前途。”
童雅仍没有给任何反应,杨书白的语气重了些,“童雅,你回答我。”
气氛好似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谢遥希酝酿着,在心里数着时间。
咣——
她从椅子站起来,椅子和身后的课桌撞在一起发出闷响,童雅脸色阴沉沉的,她的突然动作吓到了对方,杨书白下意识退了半步。
谢遥希却没给她再后退的机会,一只手捉住她的胳膊,又主动向前一步,把她卡在自己和身后的课桌之间。
对视的瞬间,谢遥希无意识憋气,附身过去。
后面就是童雅强吻杨书白,随后被对方推开。
可是——在距离还有两公分的时候,她就被傅斯雪无情推开了。
“卡——”高嘉言从监视器里探出脑袋,喊道:“推早了!要亲了再推!”
“抱歉……”傅斯雪表情有些尴尬。
“就亲一下而已啦,很快的。”为了缓解紧张谢遥希笑说:“放心吧,我没吃大蒜,早上也刷过牙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谢遥希想了想,人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事物紧张是难免的,又是被同性亲,直女反应大也在所难免,便提议再加十分钟休息时间调整一下情绪。
但傅斯雪不想因自己耽误太多时间,于是拍摄继续。
“《双姝》第0场第0镜第二次——”
这一次,谢遥希卯足了劲想要亲她,可是还是没等碰到,傅斯雪伸手盖住她的嘴唇。
第三次,还是前面行云流水,到亲吻的部分就卡壳。
高嘉言一拍脑门,有些心累道:“我错了,不该上来就拍吻戏的。”
“这一幕放在后面拍吧。”看完拍摄过程的纪褚枫淡淡道,高嘉言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场务在布置场景,高嘉言在和傅斯雪讲戏,谢遥希出来休息,一杯饮品递了过来。
她接过,抬眼看到虞景在对她笑,她岔开目光小口抿了一口热拿铁。
两人站在走廊拐角,午后阳光充足,倚着栏杆能将足球场全貌收入眼底,余光瞥到教学楼里走出去两个人,看服装像是纪褚枫和她的助理。
“她怎么走了?”谢遥希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虞景说完也走了,没有说去哪,只是往后面的走廊走。
谢遥希扭头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
刚才拍戏她能感觉到虞景的目光全程落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少见,加上现在这态度……生气了?
谢遥希想不通,皱了皱眉头,又盯着自己手中的拿铁看了好一会儿,不自觉轻叹了口气。
思绪逐渐飘远,肩上忽然落下重量,谢遥希侧头就见虞景手上拿着外套正给自己披上。
“你不冷吗?”被虞景这么一说,谢遥希才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校服短袖。
南城的冬天不算很冷,这会儿已经有转暖的趋势了,又站在阳光底下,寒冷都不那么刻意。
谢遥希没回答她,把外套穿上,似不经意问:“你刚才就是去拿外套了?”
“嗯。”虞景点了下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风景,忽的又侧头看向她,含笑问:“你以为我生气不想理你就走了?”
“可能吗?”谢遥希呛她。
答案就写在脸上,不言而喻,但虞景也没接话,只是笑。
“昨晚的粥是哪家店的?很好吃,晚上我还想吃。”
“那你就去吃啊。”
“地址呢?”
“……”谢遥希一下就被噎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说店铺地址,她连酒店地址都没弄明白。
见她这表情,虞景进一步说:“要不你带我去吧?我请你吃。”
谢遥希睨她一眼:“我贪你一碗粥?”
“不贪不贪,是我贪,我太馋了。”说着虞景又假意咳嗽了两声,“医生说我感冒没好,要吃清淡的,最好是粥。”
“难道吃饭会把你牙硌坏吗?”
“对呀,所以能吃软饭是最好不过了。饿饿,饭饭。”
她盯着虞景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绷不住气笑了,这人到底是怎么能用无辜的表情说出厚脸皮的话。
虞景见好就收,只当她默认了,随后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以前来过南城吗?”
“来过吧,但没来过这里。”
虞景笑了笑,说:“这里太偏了,是吧?”她慢慢吐了口气,远眺看到的是一栋栋居民楼,和晏京的公寓大厦相比甚远。
“可是啊,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处。”
“比如?”
“玩过爆竹吗?”虞景问。
谢遥希想了想,用手比了个鞭炮的大小,“外面有一层红纸,拆开是一串的,用很多小炮/筒连起来的?”
“这只算其中一种。”虞景用手比了个长度,“我小时候玩的刮炮,一根大概两个指节的长度,像火柴一样一划就着,丢出去就爆/炸。”
“但是这种太危险了,还有一种叫摔炮,随手往地上一丢就会boom的一声炸开。”
“除了这些,还有烟花棒。不是在天上炸开的烟花,就是一条细细的铁丝,点燃会冒小火花。”
虞景自顾自地说了这些,敛了敛神色,又说:“晏京很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你没有玩过也正常。”
气氛沉默了一分钟。
“现在还能买到吗?”谢遥希忽然说,眼里看得出很感兴趣,“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不知道。小城市城管会抓烟花摊子,基本没有人摆摊卖,除夕那几天或许会有。”虞景如实说。
谢遥希肉眼可见有些失落,虞景皱眉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感兴趣。”
“你想知道吗?”谢遥希转身,背靠在栏杆上,她喝了一口拿铁,目光落在教室和走廊来来往往忙活的人身上。
“网上时不时会有人发怀旧照片,标题总是多少多少年代的童年,你认识几个?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在同龄人还在弹玻璃珠子的时候,我有的只有各式各样的宝石。”
“在他们还在玩俄罗斯方块机的时候,我已经用上了电脑,里面有比俄罗斯方块还要好玩的游戏。”
“这样的童年开心吗?开心,但不完整。”
“人总喜欢贪心。”谢遥希自嘲一笑,“明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我做你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