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宁在公司, 自然也看到了太公钓画的最新发布。帖子刚发的时候她正好在和客户进行视频会议，之后又忙着把客户意向传达给相关员工，手机上那条提示她过了很久才看到。
午饭她让秘书点了外卖, 看到李小元跟曲澜也没出去吃, 干脆把她们叫到办公室。
“我不是故意想要占用你们的午休时间, 只是这个情况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夏伊宁现在对于舆论这方面的敏感性比过去在夏氏的时候高了很多，不仅因为她自己当了老板, 更因为她对这部分业务研究得更透彻了。
而姜严的作品，因为最先就是在网络上获得关注跟成功的，所以就更要注意这方面的反馈。
看到她屏幕上的内容，李小元和曲澜心领神会, 她们上午已经看到了。
“你们怎么想的可以随便说，不用顾忌什么。”
曲澜想了一下：“我不算猫公主的狂热粉，但基本上出了新系列我都会买。老实说, 如果下个系列的主题是像今天发布的这种, 可能对我的吸引力会减少。”
她一开始的时候还说得比较委婉, 也在暗中观察夏伊宁的反应。
夏伊宁认真听着, 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理由？”
“首先，猫公主已经出了几期, 大家对这个形象已经很熟悉, 也注入了自己的个人感情色彩。现在突然增加饮食元素, 不是不好，只不过有点生硬。又有点跟以往的风格脱节，可能在心理上很难接受。”
见曲澜这么说了, 李小元也补充了一些：“其实增加新元素肯定是趋势, 不然读者没有新鲜感了也不会一直追。只不过这次添加的元素, 怎么说呢, 就有点不够自然，也可能是两者没有真正融合。”
夏伊宁微微皱眉，却不是因为听到这些评价而不悦。恰恰是她们所说的，也和她之前的感觉差不多。除却她对姜严的个人滤镜，单纯从市场角度来看，这次的画稿的确不算成功。
曲澜见她沉思，安慰说：“遇到瓶颈是很正常的，也可能是之前的系列太过顺遂，才显得这次的停顿格外显眼。”
夏伊宁摇头：“的确是常态，但这次的停顿对姜严来说，意义不同。”
她不能对其他人透露太多姜严的新计划，一是还未完全成型，二是这属于商业秘密，哪怕是自己的员工，也不能轻易传播。
但这也是姜严迈出的极为重要的第一步，如果就此受了太大打击，夏伊宁怕她那刚萌芽的野心就被浇灭了。野心不野心的她不强求，她只是不想看到姜严在第一次这么主动想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就被重重打击。
“我得想想办法，帮她把这个停顿的坎迈过去。”
李小元跟曲澜在具体内容上，暂时也想不出太多建议。夏伊宁没有为难她们，吃完饭看到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把她们赶了回去：“感谢你们毫无保留的评论意见，现在暂时不用再想这件事，赶紧回去休息。”
“可是夏总……”
“不要把这事当做负担，我跟姜严会解决好的。你们专心手上工作就好，我可没钱付双份工资。”
曲澜和李小元只得笑着把饭盒收拾干净，从夏伊宁办公室离开。出去后，这两人继续讨论着：“估计这次对姜主任打击挺大的，但愿她能早点突破瓶颈。”
之后她来很有默契地上了论坛，用各自账号把一些言辞激烈，带节奏明显的评论给压了下去。
夏伊宁今天特地提前了半小时下班，到家的时候楼下没人，连隐隐的猫叫声也没有。她走过去一看，厨房的灯是关着的，姜你军的窝也是空的。
她上楼，看到姜严正靠在躺椅上，肥猫揣着小爪子窝在她肚子上。一人一猫都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
听见她的脚步，姜你军倒是先睁了眼，歪了歪头蹭蹭姜严的手背。夏伊宁回来了，它占据的这个位置就该让出来了，这点觉悟它还是有的。
肥猫蹭地蹦下来，路过夏伊宁的脚边时也停下来用脑袋蹭了几下，然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回自己的窝去了。
姜严的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睁眼。夏伊宁见过她熟睡的样子，知道此时她其实没睡着，只是不愿意看她而已。
虽然知道姜严此刻心情一定不太好，也知道她想回避的或许并不是她这个人。但被姜严这样刻意忽视，夏伊宁仍觉得不太适应，也有点不舒服。
只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姜严比她更需要安抚。
夏伊宁走到躺椅旁，蹲了下去，伸手轻轻拨开姜严的刘海，然后指尖滑动，在她眉眼处，脸颊还有鼻尖唇畔都逐一路过，最后捏了几下她绵软的耳垂。
“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担。”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丝毫没有说教成分，反而有点乞求的味道。
姜严不得不睁了眼，眼里除了疲倦失落，还有迷茫。这和夏伊宁在回家路上时想的差不多，只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抑制不住心疼。
她靠在姜严的肩上，环抱住她：“创新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断试错才可能更快找到对的答案。如果一次就成功，那需要太多运气了。”
姜严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才难过一下。”
“两个人的时候你也可以难过。在我面前，你不用刻意伪装。”
姜严却轻叹了一声，这让夏伊宁更觉她的回避。
比起上午帖子刚发布的时候，关注的大多是平时就持续关注太公钓画的粉丝。到了下午的时候，有更多人看到了新画稿，评价褒贬不一。但作为已经成功出版过几个系列的人来说，姜严知道这些的读者反馈意味着什么。
她的确像是被突然戳破的气球，但也不想就此逃避现实。
“你也看到了新稿吧，你的想法和她们一样吗？”
对于这种处境下的姜严，需要太多的鼓励和支持，夏伊宁当然明白自己该说什么。
“我是你头号粉丝，当然觉得你画得很好，无论是在内容求新或是画风探索上，都在积极前进。如果作为普通读者来说，这次的新元素的确少了点抓人的灵魂。”
姜严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可这的确是事实。下午她抱着猫的时候，冷静想了很多，也许她陷在了新元素的局限里，忽略了画作本身应该保持的核心。
她把太多精力放在了怎么添加新元素上，而忘了抓住读者才是关键。
“我也很想让读者喜欢上新元素，但我好像找错方向了。”
“那就继续找。”
夏伊宁看上去比她还乐观，惹得姜严笑起来：“你好像很看好我的试错？”
“你肯尝试，本身就不是错。再说，读者也可能是一时间没能接受太大的转变，等你把新元素完善融合好，不见得他们不喜欢。”
姜严其实也没真正绝望，她只是被一时的低落情绪困住了。有个人来温暖她，陪着她，还愿意伸手拉她一把，让她从泥泞臃肿的烦恼中抽离，不得不说，真是好运。
她站了起来，牵着夏伊宁准备下楼做饭：“大概是所有运气都用在遇到你这件事上，其他方面我得多努力些了。”
牵着的手被用力晃了几下，夏伊宁表示抗议：“明明以后还有更多好运气！”
第二天夏伊宁竟然没去上班，姜严意外地看着她整理出一个小型背包：“你这是打算翘班去旅行？”
“今天是周五，我偶尔休息一天不算过分。就去附近古镇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更加不算罪过。”
不等姜严细问，夏伊宁就已经拉着她上车了。
永瑭距离海城大概一个多小时车程，今天周末稍微有点堵，但并不影响她们出游的兴致。姜严昨晚睡觉前就差不多想通了，只是没想到夏伊宁今天特地休假拉她出来散心。
说起来，她们其实已经好久没有真正放松过了。用夏伊宁的话说，劳逸结合，不算罪过。姜严把车窗多开了些，外面的凉风吹进来，不刺骨反而很清凉。
她笑着转头对夏伊宁说：“等以后我们退休了，干脆买个房车到处走。”
夏伊宁知道这个愿望距离实现还有很多年，仍是积极地应和：“好啊，那我等着享受了。”
“哎？昨天还说要互相照顾的，今天就变成你享受啦？”
夏伊宁咬唇，她昨晚说的互相照顾是说开车当司机的事吗！
但也……不能完全说，不是。
她选择自动跳过这个话题，专注前方。
等她们停好车，会所的接待已经在路口等她们了。
夏伊宁看了眼周围：“几年没来，这里商业开发得很完善了。”
“过度商业化，有好也有不好。”姜严也感慨起来，“我记得以前这里只有一个小小停车场，好多条岔路都能直接进村，挺原生态。”
夏伊宁捏捏她的手背，侧头看她：“就像是你的画作也面临这样的选择，你在努力寻找着平衡。”
“还在不断摸索。”
她们一路步行进村，沿途遇到不少背着画架来写生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学生。而在长廊另一头更靠近酒吧街的地方，则聚集了更多拿着手机拍摄视频的人。
古镇元素在不同群体眼里，具有不同的美，也有不同价值。姜严突然从经过的这些画面获得了新的感悟，思路也一下子打开了。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跳动，但还比较微弱不够明显。可她有预感，这很可能是带她走出困境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