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梓衿被她搞得无奈极了, 那一点感伤都被她这矫揉造作到可爱的样子搅的烟消云散。

  “我不是这意思,这不是还有两天吗。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我们那个村子离长清市有些远, 交通不方便,我们开车去得要六个多小时, 路况不大好, 我怕你吃不消。而且,你坐车本来就不舒服, 这么远我更担心。”陆梓衿就因为这一直纠结该怎么劝岑墨潇就留在长清。

  诚然对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很像岑墨潇去看看, 可是没有什么比岑墨潇身体更重要的。

  她一说完, 岑墨潇原本故作的难过就真的有些难过了,她沉默了下认真道:“梓衿,我只是心脏有些不好,现在调养了这么些日子, 一直很好,不至于承受不了六个小时车程。我知道我挺麻烦的,心脏不好受不了累,偏偏坐车又不安生……”

  她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陆梓衿强行打断:“不许胡说, 我不是怕你麻烦, 只要你舒服,怎么麻烦都不是麻烦。我就怕让你去那里,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受苦。”村子里条件也不好, 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休息,所以她不想岑墨潇去。

  “你还真把我当成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真的没事,只要你不嫌我麻烦还要带司机, 我就没问题的。”说完她微微笑了起来:“我很想知道你喜欢留恋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你在那里长大,你妈妈在那里,许多回忆都在那里,以前我都没办法参与,以后的我都想陪着你,好吗?”

  更何况回去是因为陆梓衿妈妈的祭日到了,爸爸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那回到那里,陆梓衿一定会想妈妈的,她不想她一个人承受那些。

  陆梓衿无法拒绝她的体贴和爱护,只能点了点头,看着岑墨潇,轻轻道:“阿潇,你怎么这么好啊。”

  岑墨潇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皱着鼻子有些搞怪道:“是不是很后悔没早点答应我,不然这么好的我早就是你的了。”

  陆梓衿笑出声,“你这小心眼程度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的确是我的错,早知道跑不掉,就该早点答应。”

  “幸好你醒悟了。”岑墨潇装模作样的感叹,逗得陆梓衿止不住笑。

  “对了,我还没问,你住的地方在哪里啊呢?”

  陆梓衿也才意识到自己没提过,“知道郧县吗?”

  岑墨潇一愣:“知道,那里景色很好,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是去过一次就挺难忘的。”她说着神情有些恍惚。

  陆梓衿察觉到她的变化,轻声道:“你以前去过?”

  岑墨潇点了点头,“大概是我六岁的时候,我妈好要去采风,家里的佣人请假回家了,没人照顾我,我妈就带着我一起去了郧县,在那里住了好多天,很多记不清了,但是就记得那是我妈陪我最久的一次,很开心。”她蹙着眉回忆着,然后转头看陆梓衿一脸心疼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是真的很开心,回忆起来记忆很模糊,心情却清楚记得。”

  陆梓衿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岑墨潇觉得自己很可怜,刚刚是看到岑墨潇眼里的难过没忍住。

  听了岑墨潇的话后,她压下心里的情愫,继续道:“郧县是很漂亮,虽然没发展好,但是每年还是有些游客的。我住的地方离郧县还有三十多公里,是郧县下面最偏远的一个乡镇,因为山林密集,路况不好,本身就偏僻,而且还有许多分散的小村庄,我和我妈妈住的叫十八举,就更偏僻了。”

  “十八举?这什么名字?”岑墨潇没听懂,哪有地方叫十八举的。

  陆梓衿好笑道:“据说那里一共出了十八个举人。”

  岑墨潇听完愣了片刻,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一个这么偏远的小村庄,出十八个举人,总感觉不可思议。

  虽然现在突然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出来有些不适应,但是她自己的公司反而有更多精力关注了,再加上有岑墨潇陪着,这应该是她有史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

  “那我们会路过郧县吗?”岑墨潇问了一句,她心情很复杂,因为那段记忆太过惨痛,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拒绝回忆有关她妈妈的一切,在她心里,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更能勾起她的回忆,所以她有点怕,可是又想去看。

  陆梓衿懂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温柔看着她道:“可以从县城走,也可以不走,司机是你的,你说了算。要是你想去,等拜祭过我妈,我就陪你去那里再看看,郧县虽然小但是挺漂亮的。要是你不想去呢,我们那十八举可是美得比郧县还野,就在那也可以看景色,我给你做导游,全方位服务。”

  岑墨潇心里发烫,她并不喜欢翻开过去的伤疤给别人看,让别人理解体会她的痛苦。哪怕是以前对李启胜,她都避而不谈她心里对她妈妈的思念还有那段记忆带来的痛苦。

  可是陆梓衿并不需要她这么直白的剖析伤痕,一个眼神,一个停顿她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看着她眼里止不住的温情脉脉,陆梓衿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又轻轻戳了下她的心口:“风水轮流转,是不是现在是你在喊,我特别特别好。”

  岑墨潇使劲点头:“我家梓衿怎么这么好呢?幸好我眼睛雪亮,早早就承认了我喜欢你。”

  陆梓衿:……

  她甘拜下风,说不过她说不过她。每一句话都在“含沙射影”。

  明天就是元旦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岑墨潇是要和李启胜一起过元旦的,虽然不是除夕但也是一年的新日子,而且难得休息,他们很重视。

  只是今年,李启胜打电话过来时,岑墨潇表现得异常任性,直接了当道:“爸,我不想我新的一年是和他一起过的,所以我不回去了,你也不用带他过来。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去散散心,应该不会在家了。”

  李启胜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听岑墨潇说要出去,忍不住问她:“你身体不好,准备去哪儿散心?远不远,梓衿陪着你吗?”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再怎么身体不好也不至于就成了废人,不能跑不能跳就算了,怎么也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也不需要人陪。”

  李启胜皱了下眉:“是心情不好吗?你哥又惹你吗?”

  岑墨潇真的忍耐不住了,一个人怎么能装到这地步,他难道不清楚她和李源之间的矛盾吗?她身体一天天糟糕下去,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能袖手旁观,如果真不想要她这个女儿,他有的是机会弄死她,为什么非要带着一个私生子一点点折磨她。

  “他不是我哥,他只是你的儿子,爸,不要在用那个字了,我听了真的恶心。”

  岑墨潇和李源的矛盾是这两年才起的,即使以前在家里,岑墨潇做的最过分的也只是漠视李源,偶尔说几句话噎一下,但是从没像今天这样对着他说这么刻薄的话。

  而且那句他的儿子让李启胜心口一跳,他心头情绪实在平稳不了,已经带了点怒意:“墨潇,他是我和你妈妈一起领养的,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不喜欢他爸可以接受,但是你刚刚的话说的太过分了!”

  不提岑璟还好,一提,岑墨潇心里恨意和恼怒腾地翻涌起来。

  “别提我妈,他不配!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他和我妈没有半分关系。你喜欢他,你把他当儿子就算了别带上我妈。”这已经是连着李启胜一起攻击了。

  李启胜呼吸略快:“墨潇,你太任性了,你就是这么和爸爸说话吗?我没想你承认他是你哥哥,你可以不认他,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相处,至少不要带着这么强烈的敌意,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以前和阿源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容不下他了。”

  岑墨潇难受得厉害,她深呼吸,勉强道:“别说了好吗,我不舒服。”

  她心口闷得厉害,左手抵着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墨潇,你怎么样?爸不说了,你别生气,梓衿在家吗,刘嫂呢?我立刻让陈医生过去!”

  “不用了,我在阿潇身边,您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李启胜有些急了,正慌着准备打电话给陈医生时,电话那边陆梓衿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没等李启胜多说什么,陆梓衿就挂断了电话。

  “阿潇,没事的,不要想,我在这呢,看着我别想其他的。”陆梓衿一颗心拧着难过,可是在岑墨潇面前她还要维持冷静,一只手给岑墨潇顺心口,一只手摸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岑墨潇只是难受,她看着陆梓衿眼睛微红,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睫毛因为没忍住的一点泪光微微濡湿,看起来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陆梓衿实在受不了,把岑墨潇抱在怀里,咬牙道:“阿潇,我们不忍了,这感觉太难受了。即使没有证据,也要他们不能这么恬不知耻来你伤口上撒盐,凭什么还能装模作样。就算不能让他们伏法,我也会尽一切努力让他们离你远远的。泰和再怎么厉害,我们一起,啃也要把他们一点电啃下来。”

  她忍耐了两年,而且一直忍耐的很好,可是看着岑墨潇,她两天都忍不了,她真想把李启胜那张虚伪的假面撕下来,看看到底是副什么丑恶嘴脸,能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

  岑墨潇这段时间已经尽量避免和李启胜说太多话,就是怕自己忍不住,但是提到岑璟她真的受不了。一想到她妈被蒙在鼓里把李源带回家,把他当成自己丈夫的救命恩人的儿子来对待,体贴呵护着,她就悲愤交加。

  听着耳边陆梓衿的话,她勉强把自己的悲愤压下去,看着陆梓衿鼻音微浅:“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我这一点就受不了了。”

  陆梓衿摇头:“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陆梓衿的隐忍岑墨潇何尝不明白,她之前每天都要喝酒才能睡着,大概率是因为那些事。

  陆梓衿认真道:“正因为我忍了所以我知道那滋味,我不想你再经历,而且我觉得我们能应付。”

  岑墨潇笑了笑:“只是一时被他刺激了,和你在一起时基本都没什么感觉了。我很想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实在是太久远了,除了那辆车和当时的调查记录,什么都没有。至于李源给我下药的事,我爸到底是参与了,还是包庇我也不确定,也没找到证据。眼下切实证明的只有李源是我爸的私生子的事,其他的基本都陷入了僵局。”

  陆梓衿明白岑墨潇的想法,她沉吟了片刻然后问岑墨潇:“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些事告诉外公呢?”

  岑墨潇沉默了下来,这是她最纠葛的地方,她不敢想象这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刺激。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如果外公知道了,泰和和ZHO会彻底决裂,外公会不惜一切代价和她爸李源斗到底。

  “我不知道,我怕他受不了刺激,这种事没几个人能接受的了。而且到时候的局面会直接进去白热化阶段,一发不可收拾。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代价不仅仅是拿走他们不该拥有的东西,还应该是法律的代价。”

  陆梓衿能理解,她想起一直不是很了解岑墨潇现在的到底有多少筹码,于是问道:“泰和虽然是李源在管,但是它原本是你爸妈一起成立的,泰和股份你占多少?”

  岑墨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有?”陆梓衿有些诧异道。

  “泰和股份我爸妈一共持股百分之四十五,我妈去世后属于她的那部分大半记在了我名下,可是之后因为泰和内部内斗,为了保证绝对控股,我手里的百分之十八都转给了我爸。虽然每年分红得利我爸都给了我,但是从法律上,泰和和我并没有关系。”

  这太巧了,也就是说如果摊牌,那就是彻底和泰和抗。虽然智和设计无论是发展还是规模胜于泰和,但真的两家对上,肯定是两败俱伤,这大概也是岑墨潇担心的。

  “所以如果硬碰硬行不通,就只能直接对付人了。”只要证据确凿,让李源得到应受的惩罚,就是最好的了。

  岑墨潇点了点头,看着陆梓衿凝重的表情,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