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满身书卷气的女人朝她招手。

  “糖糖。”唐满侧头看去, 女人身边是模糊不清的男人,她知道那是父亲。

  周遭尽是黑暗,只有他们身上拢着光。

  唐满想过去抱一抱他们, 但每挪一步他们便会离她更远一分。

  唐满在无尽的黑暗中奔跑起来, 想要叫人却喊不出声。

  霎时间,四周的黑暗被烈火卷噬, 眼前的父亲与母亲如同碎片般被烧的支离破碎, 他们脸上没有痛苦,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依然朝她平静的、笑着。

  脚下突然不平整起来, 唐满一时心急没注意被绊倒,在抬眼向前看去, 黑暗已经被烈火完全吞噬,爸爸妈妈也没了踪影。

  唐满极目远眺,远处的火海连着天,有人在火中嘶吼着朝她跑过来,狰狞的模样令人恐惧。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逃离这里。

  她咬牙转头就跑,跑过一簇簇嫣红的花,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幽香。

  一转眼的功夫, 烈火,痛苦挣扎的人都不见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似乎被一瞬间抽离出去。

  眼前一花, 大雨倾盆, 她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能见度很低, 她看到了男人的喉结, 再往上是一道几乎贯穿左脸的狰狞伤口, 在雨水冲刷下已经泛白。

  头皮被雨水浇的发麻,如同一根根细细密密的针不断从头皮钻进去般,她忍不住低下头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错眼一看,纯黑色战斗服上国旗下的编号显露出来。

  ……

  傅韵坐在一旁翻看网络上的消息,盛世最近又闹出了幺蛾子,起诉了几位艺人以及合作方,其中就有唐满以及它代言的V家品牌。

  傅韵偏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唐满,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反击吗?

  这时候关旭走进来,他脚步匆匆,在进门前换了步伐,见唐满还没有转醒的迹象轻手轻脚的走过来,“韵姐,唐唐还没醒?”

  关旭有些着急,本来他们反击的时间定在生日会当天晚上,借着生日会的热度,彻底将盛世这个伪善的面目撕开来,但谁能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都回来第三天了还没有醒过来,这件事上边压着不准向民众透漏,唐满昏迷不醒的消息也没人知道。

  粉丝们纷纷指责他不作为,关旭微博已经被粉丝攻陷了。

  “关于唐满的合约,你们有什么应对的方案吗?”傅韵开口问道。

  关旭犹豫的看了眼唐满,“这……”

  “之前她拒绝我是因为我们两个不熟,她不想把我拖进去,现在你觉得我们还要分的这么清楚吗?”傅韵循循善诱,唐满习惯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脖颈生硬,不肯低头,也不肯给人带来困扰,她把自己牢牢套住,太辛苦了。

  关旭点头坐在傅韵对面,把手上整理的资料拿给傅韵看,“我们搜集了一些盛世偷税漏税的证据,年底清查比较严,这份资料不用曝出去,只需要不小心被对家拿到,盛世短时间内就无法翻身。”

  “到时候盛世自顾不暇,在业内的话语权减轻,想利用唐满名气来为自己打开市场的律师大有人在,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会有一个好律师,并且姜颖桦手中握有的我们拿捏盛世的证据全都是我们主动‘无意’透漏给她的,我们手中颠覆性的证据可以打盛世一个措手不及。”

  “她这个人恃才傲物,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转投盛世也是因为……”

  关旭说到这里顿住,看了眼傅韵。

  “因为什么?”唐满之前跟她提过姜颖桦给了唐满两个选择,一是色,二是财。

  “虽然唐唐没说,但我也能猜到,姜颖桦既要人也要财,她曾经威胁过唐满。”

  傅韵冷笑一声,关旭觉得这个笑可太像唐满了,玩味又冷酷。

  随即关旭觉得傅韵犹如唐满俯身,只听她不屑的轻吐出三个字,“她也配。”

  关旭连连应和,心道这两人待一起久了真的越来越像对方了。

  紧接着他为难道,“只不过我觉得还不够,其中变故太多,唐唐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交到了我手里,我如果搞不定就枉费她这么多年的信任了。”

  “唐唐说过,她要让盛世这么多年吃下去的一一吐出来。”

  “嗯,确实不够。”傅韵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思考一下这件事,偷税漏税的问题极有可能让盛世又回转的余地,而且若是他们找不到律师呢?

  打蛇要打七寸,傅韵眸光漾开一抹笑,“把消息放出去吧,我再给你添一把火。”

  “可是……”虽然傅韵与唐满现在关系亲密,但是他还是唐满的人,所有的决定都是他与唐满商量着来,而现在唐满还没有醒……

  “没关系,去办吧,错过了这个时机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傅韵对关旭的犹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补充一句,“她很快就会醒的。”

  “好。”关旭点点头,“那唐唐就麻烦您了,我这段时间顾不上这边。”

  “辛苦。”傅韵微微颔首。

  她有些好奇,唐满与关旭之间双向的信任比任何人都要坚固,信任到唐满甚至能够把夏繁星交给关旭,两人之间是怎么达到这种高度信任感的?

  ……

  唐满在医院躺了两天,烧了两天,直到从剧组回来的第三天才悠悠转醒。

  鼻腔中满是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自父母去世后就很讨厌这个味道,她蹙眉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有些恍惚。

  她记得去剧组找傅韵了。

  繁星还在家里!

  唐满连忙起身拔掉手上的针头就要下床,却不想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地面倒下去。

  一只手臂急忙揽住她,好闻的橙花香气冲淡的冰冷的消毒液的味道,她偏头看去,正巧对上傅韵担忧的目光。

  “繁星……”唐满开口,她的声音很轻,眼中满是惊惧。

  “她没事,现在被我妈接回去了,有林瑜医生在看着,等你出院我们去看她。”傅韵见到唐满眼中的惊慌失措,有几次她难得见她做噩梦,醒过来就是这幅表情,心疼的将人抱回床上,“又做噩梦了?”

  听到夏繁星没事,唐满这才安静下来,脱力般陷进柔软的被褥中,看着被傅韵叫过来的护士在自己手背上重新扎好针。

  等人出去了,她才缓缓点头。

  “567382。”唐满快速报出一串数字,她现在脑子很乱,脑海中有太多不存在于她以往记忆中的东西涌进来让她难以分析,但这串数字她觉得很有必要记下来。

  “什么?”傅韵对唐满现在这个状态十分担忧。

  “没什么,你没事吧?”唐满扬起笑脸,摇摇头,而后小心的开口道,“我那副样子有没有吓到你?”

  “吓到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我有人保护,不会出任何事情的。”傅韵回想起在沙丘上见到唐满的那副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后怕。

  后来回来的路上她听说,因为离剧组最近的城市航班排在了一天之后,唐满一个人硬生生将一天的路程缩短了五个小时。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唐满避开傅韵的目光,她指节蜷缩了下,若没有见到傅韵这一个念头,单是当时脑子中乱七八糟的画面就足够让她崩溃,到现在她都记得头痛欲裂的感觉,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只想要见你。”

  傅韵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代替药物让她平静下来,见到傅韵安全无虞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唐满不欲多说,转了话题,“我们去看看繁星吧。”

  傅韵盯了唐满片刻,见她面色如常便叫来医生再为她检查一下,得到允许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从医院到傅家的路上,傅韵把唐满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报复性.威胁?”唐满没有化妆,面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抓到的人在被押送的路上被抹杀,如果没有人透漏,那些被抓到的人就不会死,有没有可能上边存在着叛徒?”

  “对方敢这么大手笔的威胁报复,一定是有人在为他们开绿灯。”

  唐满眉眼压的很沉,不由自主的整理着这些信息,“就像当年那样,那么重的损失不仅仅是一个叛徒可以造成的,现在他们又……”

  话未讲完,唐满的眼睛被盖住,她顿住,眨了眨眼睛。

  “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傅韵看着她苍白的唇色,刚刚醒过来她就一直在分析思考,这种状态很不对。

  就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机器依然急速运转,只要某根链条断裂,很快她便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唐满乖乖听话,全身放松的靠在后座上,脑中却不断的处理着昏迷之前路上脑海中闪过的所有片段。

  尽管很多都模糊不清,但有很多片段都能与她一直以来做的梦对上,她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梦境与现实很难分清,梦中的感触太过真实,嗅觉,触觉,风声,雨声,她都能够辩的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去想。

  会不会是她忘记了什么?

  唐满被这一想法惊到,她很确定自小到大的记忆清清楚楚,父亲出任务,她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绑架被救回来,隐姓埋名,搬家……直到现在。

  没有一处记忆有缺失。

  这些都有夏繁星的佐证。

  唐满微微一笑,大概是梦魇太过真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才让她觉得与现实分不清楚。

  回到傅宅,夏繁星正在陪着姜蕴阑浇花,见到唐满走过来,放下手中的花洒迎上来,“阿阮,你出院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满摸摸夏繁星的头,笑着摇头,“没有。”

  随后姜蕴阑打了声招呼,“姜阿姨,傅伯伯呢?”

  “你傅伯伯最近都睡在单位,两天没回家了,你找他有事吗?”姜蕴阑把人迎进花房。

  “没什么要紧事。”唐满没有再说什么,梦中男人纯黑色作战服国旗下的编号与父亲的警号相差不大,这也是让她怀疑梦境真实性的主要原因。

  “看我新移植来的花,这个花可难养了,比小韵的朱丽叶玫瑰还娇气。”姜蕴阑兴致勃勃的拉着两人看她种的花,“等明年春夏,就将这些花移植到院子里,夏天的时候我的小花园就又多了不少名贵的品种。”

  唐满的视线落在几株开的极好的朱丽叶玫瑰上,它的花香被其他花草掩盖,但一打眼就能注意到它的存在,低调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像极了傅韵。

  唐满眸光错开。

  或许等师父回来问一问,也能得到答案。

  唐满思绪一顿。

  已经很久没联系到师父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本很快要写完了,看了下字数,写了两个多月,算上这章才十九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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