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126章 福祸无门

  李元纮从婚房内走出与一脸煞白由人搀扶着的弟弟李元符迎面碰上。

  李元符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遣退陪伴左右的两个随从,与内房一门之隔的外房只剩兄弟二人冷目相对,“阿兄这般殷勤,莫不是仍旧惦念着少时,念想着她吧?”

  “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执念。”李元纮回道。

  “是,”李元符撑着身侧的桌角,“若不是那副丹青,恐我到此生都不会知晓阿兄的心思,久别重逢,再相见时,阿兄难道就不会再次心动?”

  李元纮轻轻挑起眉头,旋即从其身侧略过,“费尽心思强求,最终只是害人害己而已,她绝非你眼中看到的那样简单。”

  李元符颤笑,“向父亲推举自己代替弟弟迎亲的不是兄长你吗,何必说些冠冕堂皇之话来掩饰。”

  “随你怎么想。”李元纮旋即迈步离去,兄友弟恭似乎只存在于外人眼里以及李元符儿时的记忆里。

  对于兄长的这份冷漠,李元符怒睁着不满的眼神竭力咳嗽了几声,用来捂嘴的白帕很快便多了些许染开的红色。

  “阿嗣。”

  隐约听见呼唤的阿嗣从门外轻轻推开,“郎君。”阿嗣入内抬头,旋即箭步上前将李元符扶住,一脸担忧道:“郎君今日的气色不大好,这礼还是免了吧,小人去给您找医者。”

  李元符紧紧拽着阿嗣的衣袖,恶狠狠的瞪向门口,将自己的病化为仇恨全然加到一个人身上,“今夜洛阳城不禁宵夜,你去修文坊赠酒一壶,给凤阁舍人王瑾晨,就说是相府的合卺酒,敬谢王舍人。”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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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嗣领了李元符的命令亲自送酒至修文坊,但至门口才得知家主人今日赴宴大内之后便一直未归家,阿嗣只好将酒递给府内的家僮,又将李元符叮嘱的一番告知让其代转。

  解除宵禁后洛阳城夜如白昼,其繁华更甚,皇宫南门前灯塔彩棚林列,城中各个街巷里都有从西域来的胡商开办各种表演及幻术。

  坊内胡人开设的酒楼中正有胡姬于台上献舞,楼中的陈设与音乐皆充满了异域风情,最顶楼靠北向开窗的房间正对着一座官员府邸,府内张灯结彩,热闹由黄昏一直延续到入夜,房屋内外灯火通明。

  房中没有表演的胡姬也没有奏乐的乐人,只有一个穿褐色圆领袍的随从拖持着一把西域式样的银壶弓腰将一只银空杯倒满,旁侧安坐着一个红袍官员,待酒斟满便伸出手端起银杯细细端详着杯中的葡萄酒。

  “相府的人来报说李元符已病入膏肓,便是连行走都需要人搀扶,小人已去信让他候在门外代替守夜,以防不测。”

  红色的酒液在烛火下印着一双有些许湿润的眸子,随着轻轻摇晃,杯中的双眼变得格外模糊,而后举杯一饮而尽。

  ——当——空杯被重重砸在木桌上,“堵上身家性命却越走越远。”旋即长舒了一口气,用食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桌案上比划,“再去办一件事,查清这个人后想办法掌控为己用。”

  随从见之将酒壶放下走到桌前叉手应道:“喏。”

  待人走后,红袍撑着膝盖跪坐起身,随手拾起桌案上的酒壶踉踉跄跄的从房中迈出至阁外的长廊上,一手扶着兰轩一手拿着酒壶仰头往嘴中送酒,看着楼前府邸内的灯火,眼中闪烁微光扑朔迷离,后悔与怨恨交织在一起,就连入口的西域葡萄酒也变得十分苦涩。

  清风徐来,一股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哒,哒,哒身后的房中突然传来脚步声,声音轻柔不似男子,不胜心烦的人抚着额头沉了一口怒气压在心中道:“不是说了我不需要...”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世家女子在十四夜的灯会皆盛装打扮出来赏灯,入内的女子显然还未来得及将华服更换下,旋即迈步上前将红袍手中的酒壶卸下,“王舍人心伤,便在这儿躲着一个人喝闷酒么?”

  王瑾晨回头,反复开合了几次眼睛才看清女子额间的花钿,如唇上口脂,妖艳如火,“宋姑娘怎知我在这儿?”

  宋令仪靠近栏杆垂手轻轻搭在杆子上,俯视着眼前整座相府,微风轻轻从楼顶吹过,拂起肩背上浅红色的披帛,“相府旁边唯一一座酒楼,能观全整个坊间,且以奴家在洛阳的人脉,想找到王舍人还不易么?”

  王瑾晨遂将头转回,皎洁的月光打在一张毫无精神的脸上,与宋令仪妆容未卸的精致截然相反,满眼只剩丧气与颓废之态,“又是公主要你传话吗?”

  宋令仪没有否认,只淡道了一句,“今夜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王瑾晨低头冷笑,“这话在你们口中说出来当真是轻。”

  “因为是你在乎她,而不是我们。”宋令仪回道,“你既然没有这个本事去周全就也没有资格去埋怨,她之所以接受公主的交易便是从你身上看不到希望,既是复仇,也是摆脱家族控制,这是身为女子的无奈。”

  王瑾晨渐渐陷入沉默,宋令仪便侧头提醒了一句,“如若我没有猜错,明日相府便会红事变白事。”

  “明日?”王瑾晨睁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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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

  吱~朱漆门被人轻轻推开,婢女扶着李元符进入婚房的内室随后便被支走,连同司仪一起撤下。

  李元符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抬手倚在桌边,虽坐着,却心中很是不安,榻上坐着的女子没有持扇掩面,更没有一丝想要过来搀扶的举动。

  萧婉吟冷了许久后才从榻上坐起,李元符见之慌张开口道:“今日没有来亲迎让你受委屈了...”

  学医之人很清楚这声音代表着气虚,旋即走到行礼的桌案前将酒倒入分作两半的葫芦中,“你这身子,礼就免了,但大婚之日的合卺酒还是要意思一下的。”说罢,萧婉吟便将盛了些许酒的两只瓢拿起端到李元符身前,当着他的面先将其中一瓢酒饮尽,“你若怕我下毒...”

  话还未说完,另一瓢酒便被夺了过去当面饮下,“你我今日大婚,既是合卺酒,又怎能让你一个人喝呢。”话音刚落,李元符便被这入喉的烧酒呛到,引来一阵发虚于咳嗽。

  然眼前这个已经是名义上的妻子见之却无动于衷,不免让其感到一阵心寒,加之自己因病而体虚力不从心,心中忽然生有不甘,“七娘可知自幼与你在长安相识一同长大,你心心念之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吗?”

  萧婉吟不语,李元符便为之冷笑一声,“七娘如此为他,可他最后还不是娶了别人,若足够真心,岂会妥协,岂能有妥协,世上办法千万,他没有去想,便可说明其心还不够,既如此,七娘又何必执着,他为亡妻去职守孝,心中从此便多了一道往事,如此,七娘又何必委屈自己,而今他回廷见你我婚事竟心生歹念,买通细作安插在我府中下毒谋害。”

  “若是如此,你为何不告官?”萧婉吟并没有因为李元符的话有所触动,“你父是宰相,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五品官员?”

  “他背后之人是谁七娘不是不知,”李元符反驳道,“若你不信,我手上有他安插的两个人皆可以作证,以我父今日的地位,加上人证,想要对付他又有何难,即便背后有公主,但他不过也只是权贵的一颗棋子罢了。”李元符抬起头盯着萧婉吟不再眨眼,“我没有这样做,七娘可知原因?”

  萧婉吟回头,心如明镜的望着李元符,故意顺着问道:“何为?”

  李元符撑着旁侧的桌子,喘息了一会儿等气息顺后才道:“我知道七娘还记挂着他,人证在我手上,如何处理,全看你。”

  “所以二公子留着人证不发,是用来威胁我,让我妥协的?”

  “长安谁人不知七娘你师从名将,娄公夫人所举办的端午击鞠宴上救我兄长于马下,这件事,我兄长至今都未忘呢,兰陵萧家姑娘的骑术,便是与男子相比也不差吧。”李元符知趣道。

  萧婉吟听后不禁失声发笑,旋即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冰冷的盯着李元符道:“二公子的心思还真是深沉,只可惜啊,我为什么要担心她的死活呢?”

  “你不在意?”李元符楞道。

  “公子以为自己中的毒,是她下的吗?”

  李元符听后顿时心慌,低头望着桌上盛合卺酒的葫芦,里面的酒早已被他饮尽,“你怎知?”旋即变得十分恐慌,“外面只知我是染病,邪气入体,难不成此事与你有关?”

  “我是不担心她的死活,因为我绝不会允许,如果有人想要害她,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动了歪念,且做了,我便会让你千百倍偿还,不但是你,包括你整个家门。”说话时,萧婉吟眼里尽是狠厉。

  李元符听后吓得从椅子上撑起,本因恐慌想要逃走却又因为突然失力而跌倒,不知是酒的后劲还是什么,仅剩的力气一散而空,张着嘴蠕动想要开口却没有声音传出,似乎连说话都不能了,李元符趴在地上盯着桌案上的酒瓢目瞪。

  萧婉吟见之便从椅子上坐起,迈着极从容淡定的步子至李元符跟前,“你那点龌龊与恶心的心思只有你自己觉得天衣无缝,我不过是借着你的殷勤摆脱了我那同样恶心的门庭,至于...”萧婉吟垂下手将酒瓢拿起,低头望着痛苦挣扎的人冷笑,旋即蹲下在其身侧故意小声道了一句,“今日的一切都是我与他计划好的,也要多亏了你自诩聪明的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PS:毒不是两个主人公下的,但他们是从犯,萧是复仇加脱离家族的控制,不然她可以选择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