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117章 邪气入体

  几日后

  宰相府内的家僮趁张文仲得空之日将人请到府中,“张御医,这边请。”

  张文仲独自一人登门,并没有带侍从,身上所挎的医箱也拒绝了相府家僮想要帮忙接拿的热心,心切的问道病情,“不知相府是何人患病?”

  “是我家二郎君。”家僮回道。

  “原来是小公子。”张文仲又问道:“患病已有多久了?”

  “自与萧氏定亲开始,已有月余了。”家僮如实回道。

  “月余…”张文仲听后便开始心惊,觉得事态似乎越来越严重。

  “小五。”婢女从拱门内走出。

  “阿茹姑娘。”

  “与萧家下聘之日快到了,三娘子唤你去一趟前院安排人手去清点一下聘礼,就由我来带先生去给二公子看病吧。”

  因是公子最为尊重的庶母的贴身婢女,被称作小五的家僮便未曾多心,点头应道:“好。”

  家僮走后,婢女柔和的脸色瞬间冷下,如同换了一张脸一样,为确保卧榻之人的清静,所以院子里只有卧房前有几个看守的婢女,而前院则无人。

  “公子就在此院中吗?”

  “不,在最北侧的内院。”婢女回道。

  “多谢。”张文仲抬手抱拳,提着交领长衫的下摆朝拱门迈步。

  “先生的嫡长孙近来可安好?”

  张文仲听后忽然止步,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言语,僵持了一会儿后婢女没再说话,张文仲便朝李元符静养的院中走去。

  “三娘子,张御医来了。”

  妇人起身,擦着泪眼朝御医哀求道:“还请御医一定要救我儿。”

  “娘子请放心,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张文仲先是瞧了一眼病榻上沉睡的李元符,随后将医箱放下于床头坐下。

  “先生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妾都一定安排人手给您备全了。”

  张文仲抬手示意妇人安静,旋即从被褥中抽出李元符枯瘦的手臂号脉。

  良久后才收手,又扒开李元符的眼睛瞧了瞧,皱起白眉回头问道:“以往医者所开的药方可否让老夫瞧瞧?”

  “好,”妇人当即点头,“阿茹,去后厨将药方拿来。”

  “喏。”

  张文仲又继续撬开李元符的嘴瞧了一眼舌头,妇人站在床头心急如焚,“先生,我家二郎到底如何了?”

  婢女的动作很快,妇人话音刚落她便拿着几张方子入了内,“娘子,药方拿来了。”

  “给先生吧。”

  “喏。”婢女走上前弓腰将方子递到张文仲手中,“这方子是洛阳城内最有名的两位医者所开,药方几乎相同,但是我家郎君就是没有起色,先生是大内的御医,医术一定了得,还请先生一定要尽全力救救我家郎君。”

  婢女的话让张文仲老迈的手为之一颤,抬眼瞧清她的脸后回头检查着药方。

  妇人攥着双手,焦急道:“先生,可是这方子出了问题?”

  张文仲眼里充满了犹豫,婢女随在妇人身侧,“先生年轻时就与李虔纵、韦慈藏几位医者以医术高明而闻名于世,这方子有无问题想必一看便知。”

  “若是方子出了差错,妾定叫主君惩罚那些庸医。”妇人道。

  张文仲摇头,“方子并无问题。”

  “那是哪里出了差错?”妇人不解,“难道是府中下人抓错药了?先生可要查药?”

  张文仲再次摇头,“昔年天皇之时,旧臣苏良嗣昏厥于洛阳宫中,老夫为其诊断,乃是长期聚积忧愤,邪气冲激所引,令郎这病症与苏公极为相似。”

  “竟真是邪气?”妇人倒退了几步差点栽倒。

  婢女连忙扶住,“娘子。”

  妇人冷静下来后一阵心痛,“妾的生母便姓苏,焉能不知此病的厉害。”

  “若痛入心,无药可救。”张文仲道。

  “他还未娶亲成家,求先生一定要救他。”

  张文仲脸色似乎不大好,也一直没有敢与妇人对视,“娘子请放心,令郎与苏公不同,苏公病发时已是八十五的高龄,而令郎正值壮年,我一定尽力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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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坊——

  长安支开院中打扫的所有奴仆,独自站在凉亭中揣起两只袖子,小池塘里的荷叶与莲蓬悉数枯萎,鱼儿也已经没了踪迹。

  没过多久一个做庶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进入院子,“主人。”毕恭毕敬的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竹筒,里面放了一张卷起的信纸。

  长安将信纸取出,展开后从头到尾审阅了一遍,疑惑的扭头道:“邪气?”

  “张文仲诊断的正是邪气,且与高宗时期因惊惧而病亡的苏良嗣病因相同,连张文仲都感到棘手,恐怕李元符命不久矣。”

  长安总觉得事有蹊跷,“不对,苏良嗣暴病之前曾遭人陷害,高宗又多疑,苏家摇摇欲坠,且至八十五高龄,李元符才过及冠,父亲得势,仕途一片大好,怎会患上与苏公同样的病呢。”

  “可是张文仲是当代名医,连圣人都对他赞赏有加,总不至于误诊吧?”

  长安将纸条撕碎转身扔入了石桌上的香炉中,“也许不是误诊而是另有原因呢。”

  “另有原因?”

  “继续盯紧相府,看看府中有没有可疑之人。”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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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寿元年十月初一,相府正式下聘萧家,作为六礼之中唯一不用雁的纳征相府极为重视,遂派长子携聘礼亲自至萧家。

  作为世交,两家长子自幼便相识,萧至崇及热情的将人请进门,李家长子刚进门便致歉道:“家父政务繁忙脱不开身,所以才让我代为,这是李家的一点心意。”

  家僮们将系喜着结大大小小十余只箱子抬进萧宅,箱子里面尽是金银与绫罗绸缎。

  萧至崇将高兴全然展露于脸上,“相公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当以天下与大周社稷为重,元纮能亲自来,你我兄弟也能借此机会叙叙旧。”

  “昨夜父亲告知我,他虽不能亲自为二郎到萧家下聘,但是我们李家对这门婚事尤为看重,兄长也知道,父亲钟爱二郎,事事都顺从于他,令妹若嫁入李家,李家绝不会亏待。”

  萧氏满门几乎都盼着能与将相之门联姻,相府对这门婚事的主动萧至崇自然喜闻乐见,“有元纮这句话,以及李家的家世与门风,萧家自是放心的。”

  李元纮犹豫的瞧了瞧满堂萧氏长辈,走到萧至崇身侧小声道:“兄长,有些话弟弟想单独说与兄长听。”

  萧至崇意会,笑眯着脸对母亲与萧氏诸亲道:“母亲,儿与元纮多年未见,既然诸位长辈对这门婚事无异议,我便拉着元纮入内叙叙旧。”

  崔氏点头,萧至崇便拉着李元纮去了书房,又命家奴重新奉了茶,“我听闻元符近日好像身体不大好,麟台那边一直没见到人。”

  由于李昭德的缘故,李元符告假多日之事麟台无人敢问起,外头也不知晓李家的情况。

  李元纮轻皱起眉头,“阿兄与我乃是儿时的挚友,二郎这孩子也是阿兄看着长大的,有些话我便不隐瞒兄长了。”

  “元纮但说无妨。”萧至崇的语气像是两家已经成为了一家人一般。

  “自与令妹定婚,纳吉之后舍弟突然患病,”李元纮来前李昭德让他登门下聘时将实情一同转告,“舍弟如今已经卧榻多日,父亲前不久请了大内的御医诊治,情况不容乐观。”

  “突然患病?”萧至崇大惊。

  “聘礼之前,双方皆有可反悔的余地,父亲让我转告兄长实情便是不想欺瞒于兄长,我李家绝不会因溺爱幼子而做出如此小人行径。”

  “李家如此坦诚,萧氏又岂能始乱终弃,元纮放心吧,婚事既定,我萧家断然不会悔婚,府上新得了一批上好的药材,一会儿我便托人送来,萧家在江南也认识一些名医,若有需要,元纮尽管提,改日我一定带着七娘亲自去探望元符。”萧至崇说得极为关心,眼里还带着一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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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上旬,大军日夜兼程抵达陇右整顿些许时日后,王孝杰开始着手部署兵力,策划如何进攻安西四镇,将损失降到最低,陇右的风沙如第一次来一样吹得让人难以睁眼。

  随王孝杰出军营至沙丘查探周围的王瑾晨顺着一根枯木坐下,将靴子脱了倒置,泥沙顺着靴筒悉数倒出。

  王孝杰牵着马,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老夫知道圣人派你来监军是何用意,老夫初仕李唐,深受天皇隆恩,我若作为兵便要忠于我的将,我若作为将便要忠于我的君,这就是军人。”

  “也许圣人还有其他用意,”王瑾晨穿上靴子站起,从腰间蹀躞带上所悬的挎袋上取出一块小小的方印,“下官不懂军事,将军曾入吐蕃,知其虚实,下官相信将军与唐都督定能守护安西所有子民回归故国的期待。”

  王孝杰没有当即去接王瑾晨转交的金印,“吐蕃内乱已久,各部离心,而我军准备充足,又是精锐之师,想要夺回并不难,但夺回之后呢,永无休止的战争才是百姓的最艰难。”

  “安西四镇之所以几度失守,根本原因是在于没有汉人守军,一旦遭到多方势力偷袭,行军根本应对不及,要想安西长治久安,便要增派各镇守军。”

  王孝杰摸着胡子牵马走到王瑾晨身侧,“增派守军,王舍人说得倒是轻巧,朝廷当初并非没有想过对策,但就连狄公都上疏反对,又谈何容易。”

  王瑾晨拍了拍指缝里的细沙,“集权之制皆是重中央而弱地方,安西距京遥远,重兵镇守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与财力皆是数倍,可是,”王瑾晨抬头与老将对视,“这些与战争相比呢,战争才是真的劳民伤财,而守住了边疆,天子得到的,是安西数万百姓的民心,是国家领土的完整,也是一个万民敬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