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64章 凤凰现

  一日后

  ——文昌台——

  “启禀左相,司刑寺主簿求见。”

  “司刑寺的人跑到文昌台来做什么?”武承嗣筛选着奏疏。

  “是王瑾晨,说有要事。”

  武承嗣顿笔抬起头,“让他进来其余人出去。”

  “喏。”

  王瑾晨不慌不忙的进入文昌台,脸上并没有低级官员见宰相时的谦卑,“见过左相。”

  武承嗣搁下笔背靠在坐塌上凝视道:“司刑寺每日案件不下数百,王主簿还能抽开身?”

  “自然是因为有程主簿与几位录事在,下官才能这般的无忧替殿下办事。”

  武承嗣攥着袖子里掩藏的双手,“看来在殿下眼里,王主簿比我这个宰相还重要。”

  “左相是国朝宰相,百官之首,下官一个绿袍小官,与左相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下官充其量只是殿下跟前一个跑腿的而已。”王瑾晨从容淡定的回道。

  “你少跟我玩这种哑谜,有事快说。”武承嗣极不耐烦的斥道。

  王瑾晨从合起的袖子里抽出一份卷起的宣纸,“明日昏时,还请左相率文武百官上言殿下,天降祥瑞,殿下继承大统乃是承天受命。”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王瑾晨冷下脸,负手严肃道:“这是皇太后殿下,未来大周天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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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行坊——

  一大早,萧至崇便拉沉着一张脸等候在中堂。

  轻盈的脚步声传入内,素衣女子福身道:“阿兄。”

  “昨夜你去哪儿了?”

  萧婉吟见他质问便转身欲走,萧至崇撑着桌案起身怒斥道:“昨夜李公子被其父带回了家,而你却一夜未归,你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去见王家那个小子了?”

  “这很重要么?”萧婉吟言语冷漠。

  萧至崇追上前,“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不但夜不归宿还与有婚约之人私会,你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么?”

  萧婉吟回头揪住兄长的衣襟,瞪着恶狠狠的眸子,“这本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若不是你横加阻拦,她又怎会举步维艰,周旋于险恶的人心之中。”

  “你要做什么?”萧至崇紧紧握住萧婉吟的手腕,有些:“你难道要为了一个男人杀害自己的嫡亲哥哥?”

  萧婉吟将人甩到椅子上,冷冷道:“因为是长兄,我对你一忍再忍...”

  “你的忍耐不过是因为怕我动用家族势力让你的情郎销声匿迹,现在他成了名满神都的权贵,成了皇太后殿下身边的宠臣,所以你不怕了。”萧至崇从椅子上爬起,“他若真有心,为何迟迟不与李家退婚?”

  “哦,对了,”萧至崇故作悟彻的样子,“李轻舟现在可算是半个宰相,圣眷正隆,其泰山更是那位宠辱不惊的贤相,他到底是不敢得罪呢,还是根本就不愿意得罪,反而想利用这层关系往上爬。”

  萧婉吟冷笑一声,“哥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父亲真像呢,明明是自己的作为,不但看不到还要加别人身上去。”

  “你...”萧至崇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婉吟朝内院走去,“我要回雍州长安的老宅,如果兄长继续派人盯着,”止步回头冷目道:“我敢担保,新朝绝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萧至崇惊讶的站在屋内,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兄妹两会刀剑相向,旋即极有底气道:“你真的以为上官氏会为了你得罪武承嗣兄弟?”

  “兄长可以试试。”

  萧至崇跨出屋子,“你我是一家人,我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兄长永远只会站在自己身为男人的角度去想所有事,所以你不会懂,也不会理解,我也没有理由浪费口舌与你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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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王瑾晨带着一个胡须与毛发卷起的胡商,身后还有一些司刑寺的府史挑着担子与推车,没有走大内正南的则天门而是走了宫城一角的小偏门,金吾卫戍守皇宫各个城门口严防出入。

  “何人!”监门校尉拦住王瑾晨等一行人。

  王瑾晨将鱼符与符节一并拿出,“奉旨入宫办事。”

  很快监门校尉便收起了严肃脸,用着略为恭敬的语气道:“原来是司刑寺王主簿。”

  王瑾晨挥了挥手,“校尉请查验。”

  监门校尉抬手推了推,“哎,王主簿是为皇太后殿下办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旋即挥了挥手吩咐手下道:“让行。”

  “还望王主簿日后在皇太后殿下跟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一定。”王瑾晨点点头。

  刚过晌午不久,高数丈的明堂耸立在烈日之下,殿顶的金凤被圆盖下的九龙捧之,展翅翱翔于天际。

  高延福拿着一本册子急匆匆的进入武成殿,“殿下。”

  “人入宫了?”

  “回殿下,是,王主簿已经到明堂了,好像还带了一个胡人。”高延福将一本绿色的小册子奉上,“这是王主簿呈的。”

  皇太后打开册子,“幻术...”

  “小人听闻前夜利通坊举行一场幻术表演,运渠上出现了黄龙,自先帝登基,幻术被一度禁止,如今已有几十年未曾在两都出现过了,百姓们皆以为是天降祥瑞,认为神都是龙脉,朝官们也不敢再言迁都不妥之事。”

  “天降祥瑞吗...”皇太后靠在御椅上抬头望着殿顶的雕花,“洛河神石之事是奉先献策,史书上也曾出现过类似所以不足以为奇也不足以令人信服,而朝官们只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幻术...连我也没有想到。”

  “殿下是想说,左相不如王主簿么?”见皇太后不语,高延福立即掌嘴道:“看小人这张嘴,该打。”

  “延福去明堂将殿内的人支开吧,给他们腾地方。”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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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瑾晨带着幻术师避开可以遇见的各部大臣,兜兜转转来到明堂,昔日明堂建城,皇太后大赦天下且开放大内宫门任百姓入宫参观明堂,幻术师来自西域,虽不是第一次来洛阳却是第一次瞧见新建成的明堂,比起乾元殿,这座新修的明堂要壮观太多。

  幻术师站在石阶底下,抬头远远望去,闪闪发光的金凤便立在明堂最顶端,九龙卧于象征十二时辰的中层,王瑾晨走到幻术师身侧,“在中原,龙为帝,凤为后,从未有过凤凰凌驾于龙之上的建筑。”

  幻术师瞪着惊艳的眸子,“皇太后殿下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女子。”

  “好了,借着今日的黄昏,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否则...”

  “我是个商人,不会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王主簿请放心。”幻术师将手搭在胸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瑾晨将幻术师带入明堂,第一层共四边各开一门共四门,象征着四季,明堂内不再以雕刻金龙为主,御座正中间刻绘着金色的凤凰。

  “这么大的殿里竟然没有人看守吗?”幻术师惊奇的问道。

  “怎么可能。”王瑾晨将人带到二十四边的第三层,指着楼顶最中间道:“这上面是金凤,你能让它复活吗?”

  幻术师站在顶层西南方向透过一边的窗户,一眼便能看到建在山间的上阳宫,“此地离上阳宫不足十里,金凤涅槃足矣。”

  府史们将幻术所用道具一一抬上,王瑾晨谨慎的盯着,“可别把明堂烧了,否则你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主簿放心,我想这么伟大的建筑没有人会见之不喜,也不会有人糊涂到想要烧毁的。”

  ——咚咚!——“酉时正,日欲暮,入西山,秋风起,天干气躁。”报时的鼓声从大内传出。

  今日未朝,又逢旬休日,文昌左相武承嗣便宴请同僚至入苑以北的球场击球,一群朝廷高官与王公贵族争相献媚武氏族人。

  彩绘其面如拳头般大小的球被打入球眼后,束袖的官员骑马靠近讨好道:“左相文武双全,不像下官就只会提笔写几个字。”

  武承嗣毫不客气受着夸赞,“诸位同僚都是明经与进士出身的士人,这武夫玩的东西,不精也无妨。”

  晚霞本在西边,几个官员突然指着东边从大内飞出的一道金光大惊,“左相,好像有只金色的鸟从大内飞出来了。”

  十余位官员骑马凑拢,纷纷遮着额头往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金鸟,这分明是一只金色的凤凰。”

  官员们诧异,“竟然真的有凤凰?”

  “昨夜内人说夜半时分在天上看到了黄龙...”

  凤凰自明堂飞向上阳宫,惊得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驻足观看着这一奇观,抬头注目的船夫差点因为分神而撞上了桥面。

  “夫君,看。”妇人扯了扯身旁男子的衣袖。

  男子怀中抱着一个扎垂髫的小女孩,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起一双明亮又充满好奇的眸子,“阿爷,那是什么?”

  男子瞪着不敢置信的眸子,“世上竟然真的有凤凰。”

  金凤从太初宫明堂飞出,从皇城上空略过一直飞入上阳宫,百姓们纷纷抬头,诧异的奔走相告,“神都出现凤凰了。”

  “金凤飞进上阳宫了!”片刻功夫,上阳宫附近便聚满了围观百姓,很快,信鬼神的百姓们纷纷下跪礼拜,“天神显灵了。”

  金凤飞到上阳宫左台,停在一颗梧桐树上栖息,上阳宫洒扫的内臣与宫女也都纷纷停手跑到左台附近观望。

  围观人群里有不少朝廷高官与勋贵,瞧着下跪叩首的百姓们,“莫非这是天意?”

  “殿下再三推辞更改国号,如今天降祥瑞便是示意殿下登基,既然是上天授意,那我等身为人臣应该再次上疏劝谏殿下。”

  没过多久,文武百官纷纷入宫,武承嗣领群臣刚至明堂,便有数万红雀聚集在金凤周围,这让一些蒙在鼓里的朝臣们更加确信这是改朝换代的祥瑞之兆。

  大殿外,朱紫文武百官长跪不起,“上天降祥瑞于神都,授命于大周,臣等恳请皇太后殿下继承大统,以保国祚绵长。”

  “臣等恳请皇太后殿下继承大统。”

  太初宫正南门的则天门城楼上,王瑾晨盯着明堂上百鸟朝凤的场景,低头望着手里的枯木,明明已经毫无生机却开出了一朵生命力极为旺盛的白花,“先生的幻术如此惊人,既然枯木可以开花,在下想知道,人死是否真的可以复生?”

  幻术师摸着微卷的黄胡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水不可逆行,时间不可回转,生死之事人定或天定,既定之事又岂能随意更改。”

  “那这个?”王瑾晨拿起手里的枯木示意。

  幻术师用手将绽放的花遮住,片刻后枯木便只剩了枯木,“以假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