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27章 再中举

  萧家的家僮看守在王宅的各个门口,萧安介的突然离世引起一阵议论。

  “前些年三姑娘出嫁时萧公不还好好的吗,这才过了多久,说没就没了?”

  “神都风云诡谲,连宰相一家都没能避免而获罪伏诛,谁知道萧家是不是也惹了什么麻烦。”

  “那咱们郎君…”王宅的下人门围在一起共同看向内院。

  “先生,她怎么样了?”王瑾晨的房间内,杨氏提着一颗心,对于突然晕倒在自己家中的兰陵萧家七姑娘极为担忧。

  医者走出房间宽慰道:“姑娘是伤心过度加之劳累,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娘子不必担忧。”

  杨氏攥紧衣袖,“如何能不担忧,这万一要是在我们家出了叉子,我担待不起。”

  “那位姑娘是个习武之人,只不过是受了些刺激,没什么大碍的,”医者侧头看向内房,“瞧着年龄,可是令郎的妻子?”

  “不是,”杨氏当即否决,“我家四郎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再说了,我们可高攀不上。”

  为首的家僮时不时入内催问,守在门口的小环便不厌其烦的骂道:“催什么催,是你们家姑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强闯民宅,如今突然晕倒又不是我家郎君要强留,你们要真是心疼与着急便不会这样强逼着人回去。”

  连骂了几通后家僮入内的次数便减少了,王瑾晨侧坐在榻上将热水里的绢布拧干轻轻擦拭着萧婉吟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

  “阿耶…”

  擦拭的手被惊醒的人握住,不知是不是心生警惕萧婉吟便没有注意手里的力道。

  “疼…”王瑾晨握着被松开的手腕,“你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萧婉吟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我这是?”

  “这是我的房间。”

  萧婉吟低头看着被褥,上面还有一股不属于自己但是又令人极为舒适的清香,似与之前昏迷入怀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阿耶…”萧婉吟拉扯着王瑾晨的衣袖,“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吗,我离开洛阳的时候,阿耶的病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了。”

  王瑾晨心疼的看着萧婉吟,旋即将人拉入怀中,“对不起。”

  萧婉吟垂下双手无力的倒在她的怀中,“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对于父亲的爱与恨在听到死亡后全部交织在了一起,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

  见她如此伤怀,王瑾晨便心生起了愧疚之意,“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离去的人带着牵挂,所以活着的人要更加坚强的活下去才对,我很抱歉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萧婉吟坐起,擦干净泪水后将被褥掀开,王瑾晨拉住她的手,“你要跟他们回去吗?”见人沉默,王瑾晨连忙松开手不敢继续逼问下去,“我害怕失去也害怕死亡,可是如果是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这就是我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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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五年正月一日,大飨万象神宫,皇太后武则天服衮冕,腰间搢大圭,手执镇圭为初献,而令皇帝、太子为亚献及终献,大赦天下,改元永昌。

  祭祀的顺序引来朝中一阵惊慌,尤其是持中立态度的李唐旧臣。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天子承天受命,还有什么是比祭天还重要的?自帝制建成,从未有过皇帝在位于祭天沦为亚献之事。”

  “你没瞧见那神坛上摆放的灵牌除了昊天上帝与历代先皇的神位还有魏国先王吗?你见过哪朝哪代在祭天的时候会将先皇与皇太后父族灵位摆在一起祭拜?”

  “改朝换代,如今只在太后一道政令间。”

  二月,因越王之乱而牵扯出又一批党羽,亲党连坐,因考题泄露之事,录取的新科进士受牵连流放者过半。

  ——越州——

  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衫的小厮坐在王宅大门口的石阶上,手里还拿着半块从洛阳带回来的胡饼。

  吃着吃着,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昏暗,小厮停下嘴里的咀嚼笑道:“还以为您不要消息了呢。”

  “哎,怎可能不要,要是不给打听清楚,怕是他半夜又要担惊受怕的睡不好觉了。”婢女撑着腰道。

  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叠便宜纸张,“给,最近萧老太公死了,他几个为官的儿子都要给他戴孝,丁忧三年解官去职,萧家便也没别的事发生。”

  婢女接过皱巴巴的纸,理顺了后将文字倒正,“干得不错。”

  “回回都是萧家,四公子莫不是还心存念想呢?”

  婢女数出一袋铜钱,“主子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嘿嘿,我才懒得管呢,”小厮笑眯眯的拿起一个铜板咬了一口,“还等存够钱娶媳妇呢。”

  洛阳的消息传到江南时,已经是阳春三月,小环仔细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还真是天变。”旋即一路小跑入内。

  小环弓腰撑着膝盖大声喘气的跑到书桌前,“大事…郎君大事不好。”

  “你家郎君好着呢,”已经能下地慢慢行走的人将手中的笔搁下,“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

  小环顺了一口气直起身,“外面的人说皇太后穿着天子衮冕祭天,而且将魏王追封为皇考,魏王妃为皇妣,是想将大唐改成大周自己称帝,这个事遭到了很多大臣的反对,连御史中丞李昭德都受到波及被贬到了地方做县尉,还有掌春闱的礼部,那些新科士子今年可算是倒了大霉,还好郎君您没有去。”

  “哦。”见怪不怪的人似乎没有多大感触,“谁家天下不是天下呢,不过是能者居之,强者夺之,无能者悲之而已,即便今日不消亡,来日也会有消亡之时,我等凡人,皆是无能者,”写字的笔突然顿住,溢出的墨汁沁入纸张扩散开来,“李昭德?”

  “是呀,就是向七姑娘提亲的李元符生父,说来也奇怪,与姑娘定亲的人里,都没有一个是…”

  “胡说些什么!”王瑾晨将笔直接拍在桌子上。

  小环扭捏着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委屈的不敢再开口说话。

  “改朝换代必然要流血,多难之年,我因伤而推迟,却也因此保下了性命远离了灾荒,只是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王瑾晨低下头,纸张上所写祸兮福所倚中的福字被大片墨汁覆盖。

  永昌元年开常科取士,六月皇太后下诏,不再限制州府贡人名额,凡优异者皆可送往京城,十月命诸州贡人赴神都洛阳,得中贡人者多达万人。

  永昌元年十一月初一改元载初,并改用周正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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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饼,胡饼咧~”洛阳街边叫卖得最多的无外乎面饼,才至巳时,饭店酒肆里便冒起了呛人的柴火烟。

  店家在一块木牌子上写上店铺名,又在后面将菜名一一写好甩给伙计,再三叮嘱道:“记着这些菜的用料,客人询问时都要说仔细了。”

  “诶,好嘞。”伙计举着牌子走到各个居民坊内叫唤,若有客人点餐,便将地址与菜名记好拿回店里让厨子做好再送到客人送去家中。

  跟随入京的婢女将一座极小的宅子清理干净,“使君说了这次的贡举人有点多,到礼部投了状便要自行安排住处,可这洛阳的房价也太贵了吧。”小环捂着鼻子将灰尘扫开,“郎君租这宅子离皇城这样远还不如皇城脚下的旅店呢。”

  “店里人多嘈杂,这里远离闹市反而清净。”王瑾晨蹲在炭盆旁伸着双手将冻红的双手烤热后继续把书柜擦拭干净。

  “张氏饭店,厨娘来自江南…”门外传来叫唤。

  咕~小环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小肚子,眯眼笑道:“郎君,刚刚它告诉小奴…它饿了。”

  王瑾晨挥了挥周围的灰尘,“正好我也饿了,你去同那个跑腿的小厮说吧,让他们送些清淡的菜过来就行了,”王瑾晨从腰间的蹀躞上取下悬挂的钱袋,“其他的你想吃什么自己同他说。”

  “喏。”

  小环迈着小碎步满心欢喜的出屋,踮起脚招手喊道:“小哥,小哥,这里!”

  “要一盘菜蔬、茄子…肉…”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王瑾晨站在天井旁的石廊上,光照从天井的挖空处照进宅子,为整座小宅里最明亮的一处,灰尘漂浮在光束里,肉眼可见,一片初冬的枯叶从天井被风卷进院,王瑾晨抬手,叶子便落到了她的掌心之中,“进来容易,要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郎君。”小环走到王瑾晨身后。

  “这么快吗?”王瑾晨转过身,搓暖着手准备用膳。

  小环摇头,“不是,是有个姓宋的姑娘在门口说要见您。”

  “姓宋的姑娘?”王瑾晨并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姓宋的姑娘。

  “您出去看看吧,她说是来还东西的。”

  婢女的话让王瑾晨越来越生疑,便带着好奇从屋里跨出,女子穿着一身男装,头戴胡帽,身着翻领窄袖袍,清新脱俗,“姑娘是?”

  “四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宋令仪将帽子摘下。

  王瑾晨盯着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的女子想了许久后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我记性不好,难道在下与姑娘见过?”

  宋令仪扫视了屋子一周,“会稽山阴的妓院,公子是头一回去吧?”

  王瑾晨怔住,“你是宋学士家的小娘子?”而后又疑道:“你怎么知道某是第一次去的?”

  “男人狎妓无不是寻欢作乐,这入了妓院的男人大多都是泄.欲的,眼里装着的自然都是兽.欲,而公子眼里…”宋令仪抬手捂嘴笑了笑,“竟是几分怯弱与羞涩。”

  “那是因为阿耶管得紧,从不许我去那种风尘之地。”王瑾晨解释道。

  “难道公子看不起风尘女子?”宋令仪问道。

  “自然不是,她们有她们的难处与苦楚,我未曾感受过,便也没资格评价,又何谈乎看得起与否,在我心里,人只有好坏而无贵贱之分。”又问道:“宋姑娘派人监视我,又不辞辛苦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令仪将一本薄厚适中的书拿出摊在桌子上,“喏,阿爷得知公子中了解元特让奴家将书还给公子,公子平日说话和这书上的见解陈词一模一样,文绉绉的,可莫要读成了腐儒才好。”

  “我的书…”王瑾晨拿起自己写有注释与摘记的书,“为何会在宋学士哪儿?”

  “阿爷游会稽,路遇一纵马小儿,因马快而落失书籍,便被阿爷拾得。”

  王瑾晨看着自己的书,除了自己的笔记,还多了一些长者的批注,“若是在会稽,想要还书给王氏族人易如反掌,何须等到如今呢?”王瑾晨合上书抬头道:“宋姑娘来此,只是为了还书?”

  作者有话要说:  大飨:合祀先王的祭礼

  衮冕的制服与样式唐宋明一脉相承,武则天登基与祭天(高宗死后)应该都是穿的十二章衮服(目前没有电视剧做出来这个。)

  壁画里出现的应该都是常服或者礼服之类的,宋仁宗的嫡母,真宗的刘皇后在真宗死后掌权也喜好衮冕。(哦跟文没得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