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话音一落，她的不少小姐妹都转头互相交换眼色，杨明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两条腿吊儿郎当的伸出来，眼神里别有意味地适时地嗤笑了一声。
王凌凌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站在不远处小声问：“江琳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都是上学的学生，不回自己家还能回谁家啊？”
江琳歪了嘴角，扬高的声音不减：“那你们自己问她呗。”
有几个不愿意听这些事儿的学生陆续收拾好书包走了，林微站在易潇安身后，听到江琳的话后也短暂地错愕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像王凌凌那样当场质问自己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真知道什么。”易潇安说完后眼神轻蔑地扫了一圈等着吃瓜的众人，手上随意地紧了一下书包带：
“闹了半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江琳，其实有时候造谣也是需要一定证据的。尤其是从你嘴里出来的关于我的谣言。”
易潇安说着环视了周围一圈：“大家想看到的，无非是我们俩之间的冲突，可能都不需要什么理由，所以你的谣言编造的越戏剧化，相信的人越少。”
易潇安边说眼神中还带着一点“孺子不可教也”的怜悯，像是一个善人，用自己耐心和善良告诫着愚蠢反派的无用功。
江琳最受不了易潇安这种清高的姿态，她眉毛挑的更高：
“我怎么就证据了？易潇安，你知不知道你这股装逼的清高劲儿有多烦人？就你会是吗？我告诉你我……”
江琳气到就差把自己知道那一点儿揣测和盘托出，一旁卢佳婷赶紧拉住她摇头。
易潇安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又看到一圈不远处的王凌凌、杨明等人，转头对江琳道：“这次的画展，我一定会去。至于造谣诽谤，犯法；校园暴力，犯法。”
“最后我可以回答一下你刚才的问题，我每天放学回的地方，是景山公馆。”
“景山公馆”四个字一说出来半个班的人几乎都吸了一口气，如果说临湖别苑是A市乃至全国权贵拿着足够的钱就能住进去的一个地方，“景山公馆”无疑是最神秘的住宅区。
远离市中心，安保极其严格，往来出入没有一辆百万以下的车，公馆占地面积不小，住户却听说不到三十户。
总而言之，不是一个拿着几亿就能买到的地方。还得很值得的身份、关系。
易潇安说完之后转头和林微说了一声走了，径自踏步走出班级。林微小跑着从她身后跟出来，她两只手紧握着书包带，像是受到了什么暴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快走到校门口时候易潇安问：“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冬天的天黑的本来就早，再加上在班里耽搁了这么久，校门口的车流缓速汇成灯海，良夜的寒风从背后吹过来，易潇安站在校门口，眼神平静地看着林微。
她们成为朋友的时间好像也不过四天，易潇安的身份在班里看起来好像是那么格格不入，甚至好像真的蛮惹人讨厌的。
可能还会带给别人麻烦。
所以林微如果想退后一步，她自己完全可以做好接受再次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去食堂吃饭的准备。
林微也看着易潇安，像是看一个以前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你真的住在景山公馆？”
“嗯。”
林微又思索了很久，最终皱起眉头十分诚实地开口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那你每天得起多早啊？”
“……”
“从景山公馆到学校，开赛车也得一个小时吧？潇安你每天早晨不困吗？”
易潇安看着灯光下林微眼镜底下两抹淡淡的黑眼圈，还有她此刻无比真诚疑惑的表情，一股仿佛如液体般的暖意悄然涌在身体里。
易潇安微微退后了一小步，左手手指握紧书包带，也真诚地看着林微：“其实在车上的时候也能睡觉。”
“……对哦我傻了。”
“那行了，我还以为你们学霸仙女早晨标配都是车载电视看BBC新闻，原来也是睡觉啊害。”
林微个子不矮，易潇安看着她脸上装作的不经意，又吸了一口气问到：“江琳说的话，你没有什么……”
“叔叔好！”林微忽然招手和易潇安身后行驶来的车辆打了个招呼。
刘叔摇下车窗，也笑眯眯地和易潇安的朋友点了点头。
“那什么，今天耽误了这么久，你赶紧回去吧，一回又得两小时路程吧。”林微摆了摆手。
易潇安看着她故意转移话题避而不谈，动了动嘴角，也没说出什么，转头就要上车，林微忽然在后面叫到：“易潇安。”
易潇安停住脚步。
“其实江琳今天想说的话，我之前就有听说过了。”
指她被包养。
“不过我之前就不信，等到和你相处了几天之后就更不信了。因为我觉得你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开心情绪，绝对不是一个和让你不快乐的人朝夕相处之后还能有的。”
“我不在乎你到底回哪儿了，你也不用告诉我你的家庭背景什么的，毕竟我是在和你交朋友，不是和你的家人。”
林微大大方方把这些话都说出口，寒风从身侧传来，女生不禁把领口的围巾拉得更紧一些。
易潇安一只手就放在车门上，她看着林微，却感觉一点儿也不想把车门打开。
“对了，最后一句”林微从怀中勉强拿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潇安，你的出现和优秀提高了所有人的接受上限，人们在恐惧时候会做出一些想要排斥、消灭这个‘异类’的举动。”
“但这绝对不会说明你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一直努力，一直都很优秀。”林微说完之后摆了摆手，穿着厚厚地棉服往停车场走去。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风中，林微的帽子上有两个耳朵，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就像是一只行走的小熊。
易潇安感觉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有些发酸。
她拉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安静地看着窗外川流的灯海，灯光在窗边跳跃不停，易潇安脑中如同放电影一般涌现着小时候的一些记忆。
沈绫似乎一直都很忙，无论是父亲在的时候或者是走了之后。
她有幸和沈绫一起生活到7岁，等到一年级能上学的时候，易潇安就开始了长达七年的住校生活。
她是艺术家，她需要画画，她需要社交，她需要不停地飞来飞去。
所以哪怕一年级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洗不好，哪怕她被问过再多次“你爸爸妈妈这次也不来给你开家长会吗？”
易潇安都很好地，很努力地成长了。
哪怕这样，她也很爱沈绫。
只是好像从小都会很孤独罢了。孤独，所以只愿意画画，害怕被问很多，所以话少。不断地换过几次学校、生活环境之后，她好像就不会、也不愿意再交朋友了。
易潇安将头靠在红色的车后座椅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易潇安破天荒地发现舒颜今天竟然早早回来了，周姨也还没走，听到她进门就赶紧喊了舒颜下来吃饭。
舒颜刚刚在房间里开完视频会议，从自己的书房里走出来之后看到楼下的易潇安：“回来了，小安。”
“嗯。”易潇安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
她上楼放书包换衣服，舒颜往楼下餐厅走，周姨今天晚走，舒颜索性留她一起吃饭。周姨推辞不过，便也坐下一起吃。
易潇安换好衣服下来，和周姨舒颜打过招呼之后，便安静地坐在饭桌前拿起碗筷。周姨站起身，给她把清炒虾仁往面前推了推，易潇安抬头：“谢谢周姨。”
舒颜微微蹙了一下眉：“我记得小安以前好像不喜欢吃虾？”
易潇安愣了一下，想了一下舒颜说的“以前”，有些记不起来，停顿了一下：“有吗？”
舒颜回想道：“姐姐记得有，你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去海鲜餐厅，上来的海鲜你唯独没吃虾。”
易潇安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微微抿了一下唇开口道：“那次是我自己觉得那个虾的味道有些不大好。”
舒颜看着她，又看着面前那盘粉白胖胖的虾仁，有些诧异道：“所以你一直都是吃虾的？”
易潇安也有些迷惑：“所以姐姐一直都以为我不吃虾？”
周姨看着这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笑着打圆场道：“舒总，小安的忌口只有生姜，是吃虾的。你太久没回来，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易潇安跟着点了点头，仿佛为了证明给她看，伸出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边嚼边看着舒颜。
……
易潇安继续吃饭，周姨也帮着找话题，随意聊了几句后舒颜又看向易潇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小安，姐姐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
易潇安刚好放下筷子，抬眼看她：“姐姐确实了解我很多。”
“但姐姐其实也有很多不了解的。”
“姐姐，周姨，我吃饱了，先去做作业了。”易潇安说着点头打招呼离开，把自己的碗筷拿去水槽边快速洗好后就直接上楼了。
周姨和舒颜都察觉到易潇安今天回来就好像情绪不高，两人也没再多说话。
饭后舒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平板后忽然和周姨道：“周姨，小安今天好像有些不开心？”
周姨点点头：“好像是。”
“她平时经常这样么？”
“倒也不是。”周姨手里拿着擦橱柜的布子想着：“感觉舒总回来之前，小安的情绪好像不会经常变化，每天的状态都差不多。”
“好像就是舒总回来之后经常不开心？”
“……”舒颜咳嗽了一声。
周姨赶紧放下抹布边往过来端一盘水果：
“不是舒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到了小安这么年龄段儿的女孩子呀，其实是很敏感细腻的，舒总只记得吃不吃虾就觉得是了解，其实是不行的。”
舒颜招手，示意让周姨坐下，她故意压了压声音：“所以还需要什么方面的了解？”
周姨自己的女儿也刚刚上大学，对这方面正好有见地，立马和舒颜道：“那当然是得既面面俱到，又给她留够足够的空间。”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得关照到！”
“生理？”舒颜忍不住挑眉扬高声音。
“啊是啊，舒总你比如说……”
没等周姨再说什么，舒颜就赶紧摆了摆手：“潇安每年都会做固定体检，周姨您直接说心理吧。”
周姨看着舒颜一听到“生理”两个字的敏感样儿，不经有些疑惑，她也往前凑了凑身子：
“心理上就更复杂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交朋友啊、自尊心啊、陪伴感或者感情方面都很容易受伤的。”
周姨又给她把每一点详细扒拉了一遍，舒颜眼睛瞥向桌上的平板，半听半走神儿，等到周姨说完之后简单地点了点头。
“舒总明白了？”周姨问。
舒颜沉默了一下，手腕上银色的细表随着抖动了一下：“应该明白了。”
周姨任务完成，站起身边摘手套边准备穿衣服回家，等到快走时候见舒颜还在沙发上发愣，忍不住又走过去小声说了一句：
“舒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想提醒您，小安现在已经明显成长了，就算再宠她，当妹妹，您也不能再像对待14岁的孩子一样对她了。”
您这一句话还挺长。
周姨走后舒颜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冰箱看了看，挑了另一个品相精美的水果盒子上楼敲门：“小安。”
“可以进。”
易潇安正在书房画画，舒颜正要踏步，想起昨天答应过不进她的书房，沉默了一下道：“给你拿了些水果，先放你姐姐书房了，你想吃的时候直接去拿。”
“好。”房间里传来回复声。
“小安”舒颜没有走开，靠在门边又问：“小安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心情不好的事儿？”
里面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没有，姐姐。”
“没有吗？姐姐刚才……”
“刚才怎么了？”易潇安不高的声音传来。
舒颜就要说，猛然想起周姨刚才说的“给她独立空间”，一句话硬生生转了个音：“没事儿，好好画画吧。”
舒颜说完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易潇安一个人在书房里，暖黄的灯光照在画架上，她执着画笔，一笔一笔地完成着今天的作品。大致的粗稿完成，细致的工笔勾勒需要足够的耐心。
笔刷一下一下地接触在纸张上，时间在画中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潇安猛地放下画笔，像是决定了什么，她鞋都来不及穿，飞快地跑向门口打开房门。
易潇安跑到舒颜卧室门口敲了两下，没有人。她赶忙又跑到舒颜的书房门口敲了敲，依旧没有。
走廊和一楼客厅的灯都被舒颜关了一半儿，易潇安想了一下后赶忙又往楼下跑，等到听到院子里宾利的引擎声时易潇安才刚刚打开门。
舒颜已经穿戴整齐，嘴唇上重新补了妆，肩膀上背着一只锁金扣的白色皮包，她正要上车，看到易潇安忽然跑出来有些诧异，转头往回走：“怎么了小安？”
“姐、姐姐要出门？”
“上次见过的王总刚好在附近吃饭，姐姐得去一下。”
易潇安没有看表，可是她知道时间不早了：“这么晚吗？”易潇安蹙眉。
舒颜点了下头：“的确不早了。可是没办法，王总最近的项目对颜艺很重要。你跑出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宾利的尾灯照着一团白色的烟雾气，风从外面吹过舒颜的风衣，吹到易潇安的白色睡裙上。她的双脚踩在冰凉的门槛上，凉意从全身袭来。
“没、没什么。”
“真没什么？那姐姐可就走了啊。”舒颜蹙了下眉。
“嗯。”易潇安又点了点头：“姐姐”易潇安叫住舒颜：“姐姐都是这么厉害的总裁了，也不能说不吗？”
舒颜忍不住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不是拒绝与否的问题，而是交际往来。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门前的庭灯映在舒颜脸上，精致霸气，她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的女总裁。
“那等我长大了，也得这样吗？”易潇安不远不近地看着她问。
舒颜笑了一下：“当然不用，你有姐姐，以后无论在哪个圈子，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姐姐就会想办法让你不做……”
“我做。”易潇安马上反驳。
“你说什么？”
易潇安看着舒颜，像是踮脚踩在门边有些累，她的身体轻轻往门框边倚着：
“姐姐，等到明年过18岁生日，我是不是就长大了？”
“你……”易潇安站在暗处，舒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周遭宾利的轰鸣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周姨那句“不能再当小孩子看”猛地闯入脑海，舒颜沉默了一下：
“你很想长大吗？”
“嗯。”
“是。”舒颜答。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高架上，舒颜手肘搭在车侧，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什么，没过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给黄玥发消息：
【下周梁亦清是不是准备从巴黎定一套首饰回来？】
【是的舒总。】
【帮我和她说一下，再捎定一套回来。】
【按照小安的尺寸。】
黄玥：【舒总我多嘴一句，最近有什么小安的大日子吗？有的话我也提前准备一下礼物哈。】
【没有。】
【小安今天有些不开心。】
……黄玥在心里省略了八百句话，最后回了一句：【好的收到。】
【对了，戒指单独拿出来，不要和其他饰品放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舒颜，第二次了。
两天晚上通宵到昨天下午我终于写完了所有论文，神情飘忽放松了一天后发现距离开学也只有十几天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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