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宜婚嫁。
根据安排，男方那边五点起的，收拾妥当，开一个多小时车，到女方家吃早饭，吉时八点半就可以接人出门。
按照当地习俗，谁起得早，在以后的生活中，就能压对方一头。
当天，时绫四点就被妈妈叫起来，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宁愿少睡点，也不能出差错。
昨晚上她和李佳弥、王若睡的一张床。
她们都是时绫大学同学，外省的，这次是特意为了给时绫当伴娘，两人在单位上请了假回来，加上来回车程，拢共三天时间。
三人几年没见，兴奋地从大学入校、聊到毕业，时间匆匆，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伴着楼下亲戚们打麻将的声音，三人闹到凌晨两点才睡。
时绫这会儿还有些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的。
妆娘进来时，时绫已经洗漱好，满面困倦地在穿婚纱，被谁用冰冷的手指杵在皮肤上，就要夸张的打个寒颤。
婚纱和伴娘服是一早就拿进来的，两位伴娘换好后，帮着时绫穿。
时绫身材很好，身高腿长，凹凸有致，仙气飘飘的裹胸婚纱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型。
穿好，时绫在化妆镜前坐定。
时妈妈叫伴娘们下楼吃早饭，时绫准备化妆。
“你们先吃吧。”时绫说。
“等会儿我给你端上来。”
时绫困倦地摆手：“不用了，吃太多穿婚纱不好看。”
妆娘也还没吃饭，先给时绫上了底妆。
两位朋友回来地很快，今天的日子很重要，不能全耽搁在小事上。
趁妆娘出去吃饭的功夫，时绫抱怨道：“冷死了冷死了，这个婚庆公司怎么选的。大冬天穿婚纱？凤冠霞帔里面穿保暖衣不香吗？我还能贴两个暖宝宝。”
穿着伴娘服，披着羽绒服的李佳弥，穿过贴满了气球和彩带的走廊，端着杯热水，老远就听到了时绫的嗓门儿，她把水给放桌面。
“喝点热的？”
时绫摇头，她这会儿嘴上已经上了唇膏，对着镜子照了照。
梳妆台上放了几个收纳盒的化妆品，但请了妆娘，她的东西都没用武之地。
“你们吃的什么？那么快。”时绫裹着羽绒服，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门，瑟瑟发抖地让两人赶紧关门，别把冷风给带了进来。
“阿姨做的汤圆啊，一口咬下去，那滋味儿，热甜滚烫！我一口气吃了五个。”李佳弥吸了吸口水，一副馋样故意逗时绫。
时绫给说得流口水，她不喜欢吃汤圆，太甜太腻，整年她也就年初一早上吃两个。
王若道：“我去给你端点米酒汤吧，不想吃饭，喝点也行吧。”
时绫扯了系在手臂上的丝带，遮住了臂弯的伤疤，她不太乐意道：“一大早的喝那个，上厕所好麻烦的。”
“你怎么不觉得结婚麻烦呢？”李佳弥怼她。
王若瞪了李佳弥一眼，让她收敛着，别在这大喜的日子上说不该说的话。
时绫却当没看见：“别说，我也觉得挺麻烦，要不是他妈妈一定要整什么明媒正娶——”
“时绫你够了哈，搞什么凡尔赛。”
时绫给逗得哈哈笑。
王若见时绫依旧心大的样子，于是放心出门去给时绫端米酒。
大清早，天还没亮，楼上楼下忙忙碌碌。
妆娘回来给时绫上妆，李佳弥在旁边盯着，突兀道：“我记得，你才到学校那阵留的水母头吧。”
时绫盯着镜子，难受道：“是啊。唉，以前怎么折腾都行，现在不行了。头秃。”
两人说着话，王若很快把米酒端了上来，时绫家的瓷碗漂亮，买的一套好几种颜色，粉色瓷碗就是时绫的，里面还卧着几个没包心的小汤圆，看着还怪可爱。
时绫端着碗，不方便，妆娘便先给时绫做头发。
时绫问：“我吃这口，唇妆不会花吧。”
妆娘道：“你吃吧，我等会还得补。”
时绫吃着汤圆，甜滋滋、酸咪咪的，这得有一年没吃过了，味道还是如旧。
她边吃边问着李佳弥：“话说你们家里不催婚？”
“催，我相亲呢。”李佳弥道。
时绫和王若面面相觑，咋彼此眼里看见了惊讶。
时绫问：“相亲？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分了。”
时绫声音压低了些，“怎么没听你说？”
“我不可能用我的青春去等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李佳弥又转移话题问王若：“你呢？”
“也相亲啊。”王若不好意思道。
一个人尴尬是尴尬，两个人倒是平分了一下火力。
气氛顿时又变了，时绫一副我懂的样子：“哎，看吧，后悔中学没早恋了吧。”
李佳弥帅气地靠着桌边，道：“不过说真的，我们那些同学的老公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着都恐婚。”
“怎么？”时绫插嘴问。
“胖啊——你没看那土肥圆的，连体重都掌控不了，还能掌控什么？”李佳弥啧啧两声，看着时绫的侧脸说：“不过刘瑥跟你还真挺好，你看他现在颜值还在线，工作两年又被领导提拔，再过一年，你们生个宝宝……”
“别，打住。”时绫摇头：“我跟他商量好了，我不想生，也不喜欢小孩儿，贼烦人。不然我干嘛跟他结婚。”
李佳弥瞪大眼睛：“他能答应？”
“结婚又不是为了生孩子——”
王若心思最为敏感，她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是啊，为了生孩子，搞不好还得抑郁症，大病小痛的伴一辈子，要生错性别，男方得给你穿小鞋。自己带孩子肯定又特别费神，两年下来，就得老十岁。关键是以后身材走样……要是，要是对方出轨……”
“你这话说我心坎上了。”时绫叹口气，一副知我者莫若王若也，如果不是妆娘还牵着她的头发，她就要上去跟人演了。
妆娘憋着笑，给时绫将额发往两边固定，做出一个比较成熟稳重的造型。
李佳弥听两人一唱一和，愣了会儿，问：“那你还答应和刘瑥结婚？”
“还能离咋地？”时绫说：“我25了，我妈催，我爷奶催，七大姑八大姨也是。再不结婚，以后也就随便凑合。刘瑥吧……好歹看得顺眼。”
“刘瑥你也叫看得顺眼？你这话说出去，你看暗恋他那一打女生会不会放过你。”李佳弥翻个白眼道。
王若问：“那你对他有感觉吗？”
时绫想了想：“还行？反正相处还算好，他不会打扰我工作，我感觉也还行。”
“完了完了……我不想努力了，时绫你要不看看我，我也不会打扰你工作。还不用你跟我生孩子。”李佳弥弯身凑到了时绫的脸边，时绫伸手把人给怼开。
“滚犊子。”
几人说笑着，时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稍稍失神。
回忆走马灯般溯流，时间线陡然被拉扯，脑子里小小的自己，一天天地长大，上学独立，到现在不得不为了让父母安心而结婚。
竟然就要结婚了，她还有丝不真切感。
这种感觉让她像是踩在云端，直到，她看见了镜子里的李佳弥。
李佳弥在扯伴娘裙子。
时绫问：“你们的衣服还合身吗？这看着有些不显腰——我床边那个针线盒子，我给你缝两针。”
李佳弥道：“哎呀，时绫你就先歇会儿，我自己找别针。用不着你上手。”
王若没李佳弥事儿多，她看了看手机，问：“唐一苒不准备来了？”
他们寝室四人，除了她们仨，还有个唐一苒。
“没，别说人了，礼金都没到。”李佳弥说。
王若从手机上抬眼，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那——我们得送多少啊。”
李佳弥没好气得撞了撞王若：“你忘了，前年毕业，唐一苒可找时绫借了八千，去北上广。租房子，买衣服化妆品。嗤，后来不还是灰溜溜回来了？”
说着，李佳弥埋怨得看着时绫道：“我当时就说别借了，现在都几年了？还没还你是吧？就当你是冤大头——时绫，不是我说你，你知道她那些护肤品都是贵妇级别。”
王若尴尬又惊讶地看着时绫：“这，这钱也不少了啊，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时绫笑了笑，敲了下王若的脑袋：“我说了，那你们可不都各个都找我借钱，当我开银行的啊？”
王若瞬间被逗乐，却还是有些放不开，因为刚刚的事难为情。
李佳弥冷着脸边按手机，边说：“我去给唐一苒打电话，礼金不来人要到啊，说好了要一起当伴娘的。”
时绫被妆娘给按着梳妆，想抓人都费劲儿，她道：“别，早几天就给她打了，说有点事，真来不了。”
李佳弥语气不爽道：“我们也得三年没见了吧，她人在Y市，不会是故意不来的吧？”
王若道：“等会儿打电话问问吧，要真不来，那咱们回去之前得好好宰她一顿。”
妆娘安安静静地当个工具人，将花环别到时绫的头上，青黑的长发被盘起，留下几缕落在脸侧，带着少女的活泼，也渐渐有了些成熟的感觉。
时绫看着镜子，小声问妆娘：“能不上那么厚的粉吗？”
妆娘耐心道：“等会儿上镜会不好看。”
时绫忍耐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的时候唇红齿白，但——这脸看上去也太假了些。
外面不时有小孩儿跑进跑出，又或者扒在门边伸着头看，高兴得仿佛这婚礼跟他们有关。
亲戚们都伸着头探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空调的热度在一次次开门中流失。
没忍住，时绫打了个喷嚏。
这套婚纱很挑人，她穿上将将好，也塞不下暖宝宝。
她将羽绒服拢了拢，时间还早，妆娘还在给她细细地上妆，看着镜子，心情有些不畅。
这种憋闷的心情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她还年轻，事业正在上升期，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玩够。但男朋友家里要求结婚。
她和男朋友刘瑥是大学同学。
刘瑥在班里很受女生欢迎。
大四快要毕业时，刘瑥向她告白了，那时候她天南海北到处飞，工作累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天天雷打不动的问候，她也就慢慢答应，说试试。
噼里啪啦响彻天的鞭炮声，打断了时绫的思绪。
门外响起了小孩子们惊喜的声音。
“婚车来了！婚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12月存的稿！
蹭了公司开业选的日子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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