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跪在地上,一头的冷汗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

  “回陛下,摄政王这是气上冲心,又因着染了寒气……”

  “说人话。”何西烛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就说怎么治吧。”

  御医忙道:“摄政王体虚,恐受不住太补的药物,臣认为,需以汤药配合食疗慢慢调理,平日里注意保暖,切莫再吃寒凉之物,平心静气即可无碍。”

  在心默默里记下御医的话,何西烛摆手道:“去开药。”

  太医如获大赦,小太监领着他出去,这屋里就剩下何西烛跟夜雨时两个人。

  夜雨时闭眼躺着,捧着手炉护在腹部,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但何西烛知道,她没睡着,她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

  何西烛突然就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于该怎么攻略任务五的老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余光瞥见夜雨时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何西烛伸手过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转起了圈。

  她能看见,夜雨时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

  “头很痛吗?”她问。

  “臣无碍。”夜雨时开口,声音很轻。

  她不知道小皇帝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有精力思考那些,只是出于某种本能,下意识回答何西烛的问题。

  可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何西烛心里忽地生气一丝恼怒,是恼夜雨时不肯说实话,更是恼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尴尬。

  “来人。”叫来了殿外候着的小太监。

  “好生照顾着摄政王,若是哪里怠慢了,当心朕治你的罪。”

  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冬天带来的寒意都被挡在外面,只是脸上冻的通红。

  何西烛漫无目的地在这皇宫里走动,身边只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太监,脚踩进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白雪镶红墙,碎碎坠琼芳。”

  诗句中的景色此刻就在眼前,只可惜,何西烛并没有驻足欣赏的心思,她只是继续走着,享受着冷风拍打在脸上的刺痛。

  这让她清醒不少。

  她回身望向宫殿的方向,那太监忙提起灯笼为她照亮,无意间看见对方冻的通红的双手,何西烛叹了口气。

  “回宫吧。”她道。

  殿内,夜雨时刚喝了药,那药有安神的功效,这会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何西烛脱了斗篷,捧着手炉暖和了半天,待身上凉意散去,才敢往床边靠。

  “陛下。”小太监轻声询问,“您今晚,是在哪歇息?”

  “就这。”何西烛说,“你退下吧,朕今晚与摄政王同寝。”

  何西烛脱去鞋袜,只着里衣,轻轻在床边躺下。

  床边没什么地方,她的后背几乎悬在外面,身体下意识就想往夜雨时那边靠去。

  夜雨时好似有感觉地动了动,何西烛顿时僵住身体,直至那人侧过身子,面朝自己不再动弹。

  何西烛迟疑地伸出手,将人揽进怀里。

  要是能一直这样抱着就好了。

  摄政王不顾禁足的旨意,执意入宫面圣,而皇帝则将人留在了宫里,还宣了太医。

  这事传的又快又偏,一晚上的功夫,竟是传出了七八个版本,但无论哪个版本,夜雨时都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然而何西烛并不知道这些,她抱着老婆睡了一晚,天没亮时被伺候更衣的宫女唤醒,整个人还迷糊着。

  今儿是大朝会,她得去上朝。

  哪怕动作再轻,何西烛洗漱的动静还是将夜雨时扰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反应了两秒,才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竟是在皇帝的寝宫里睡了一夜。

  夜雨时看到了不远处的明黄色背影,慌忙起身想要行礼。

  “臣……”

  “免了。”何西烛打断她,“摄政王身子不好,外面天冷,就不必去上朝了。”

  她这话里其实是含了关心的意思,可夜雨时听着却变了味。

  她禁足的指令没解,本就是不可上朝的,昨晚入宫时也做了被砍头的准备,所以陛下说这话,是在提醒自己抗旨不遵的事吗?

  她觉得自己想的不错,便又道:“臣知晓自己如今是带罪之身,自会回王府等候陛下发落。”

  “待罪之身?”何西烛愣了瞬,她想了想,随即了然。

  “摄政王可是忘了。”她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发生过的事实,“朕早已解了你的禁足,在你昨日入宫前。”

  “太医说你现在身子弱,吹不得风,这几日天凉,朕看你也不用回王府了,就在这住下吧。”说罢,何西烛生怕被拒绝似的,转身离开了寝殿。

  大朝会是个累人的事,尤其在冬天更是如此。

  何西烛被太监虚扶着走上高高的台阶,落座时,便看到下面广场上跪着的那些人。

  这样的环境和距离下,根本做不到议事,顶多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待那些人说完,再命人把他们手里的奏折收上来,等下朝了慢慢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何西烛看到下面站出来的大臣,示意小太监去拿奏折。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的大朝会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有几个大臣自收了奏折后便没起来,一直在那跪着。

  这大风天也不嫌冷。何西烛拢了拢身上的衣物,想起寝殿里的夜雨时,更是多了些不耐烦的心思。

  她还想回去陪老婆吃早饭。

  “陛下。”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开口,“臣请旨,求陛下赦免罪臣芦笙!”

  有了开头,其余的人也齐声喊道:“求陛下赦免罪臣芦笙!”

  芦笙?

  何西烛回忆了一下这人是谁,随即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昨天光顾着操心夜雨时的病,她怎么就忘了,那位让老婆冒死入宫的大臣可是被自己判了流放,今天就要离开京都城。

  那位大臣已是50多岁的高龄,哪里受得了这般长途跋涉。

  “传朕旨意,赦免芦笙芦大人及其家眷,暂时禁足于京都城的府邸中。”

  陛下走了,留下一众惶恐不安的大臣。

  陛下真的赦免了芦大人,还没治罪于他们这些求情的人?

  莫不是昨夜摄政王进宫,像陛下提了什么不得了的条件?

  摄政王自己都被禁足了,还能拿什么威胁陛下,拿命吗?

  可……陛下与摄政王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如今陛下决定亲政,理应巴不得摄政王及其党羽都死了才是啊。

  何西烛回到寝宫时,夜雨时正在喝粥,那粥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闻着有股草药味,八成不太好喝。

  见她回来,夜雨时放下粥碗便要跪。

  “免礼。”何西烛赶在她起身前开口,“以后无论再何处,当着何人的面,摄政王都不必像朕行礼。”

  夜雨时顿了顿,却在听完她的话后更是执意要跪。

  “臣不敢。”

  何西烛身上凉,不愿离她太近了,就示意旁边杵着的小太监将人搀扶起来。

  “朕让你敢,你必须得敢。”

  瞧着夜雨时终是被小太监搀回椅子上,何西烛松了口气,坐在一旁抱着手炉暖身子。

  果然,做皇帝也是有做皇帝的好处的。

  “今天上朝有人为芦笙芦大人求情了。”她想找点话题,便说起今□□中之事,“他们让我赦免他,我……”

  “哎呀!”小太监压抑的惊呼声打断了何西烛的话。

  她往那边看去,就见夜雨时不知怎的打翻了手中的药粥,那碗粥顺着桌子流下,都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然而夜雨时哪里顾得上衣服,她挣开小太监的手,扑通一声跪在何西烛面前。

  她觉得胸口处似乎有些针扎般地痛,然而夜雨时顾不得那些,只道:“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是他们识人不清,信错了人,臣恳请陛下看在他们为国效力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瞎想什么呢?”何西烛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冷不冷了,她走过去蹲在夜雨时身边,撩起她耳边的碎发,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朕赦免了芦大人全家,让他们禁足于京都城中的府邸,听候发落。”

  夜雨时松了口气,她像是突然泄了力,身子一歪,要不是何西烛扶着,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

  她脸色难看的很,就连唇色都不太对劲。

  何西烛吓得不行,忙喊道:“太医,宣太医!”

  来的太医还是昨天晚上那个,他战战兢兢地给夜雨时把了脉,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她怎么了?”何西烛瞧着他的样子,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摄政王这是着急了。”他小心地看了眼陛下的脸色,见无异常,才道,“这病,还是得心平气和才能好。”

  太医走了,何西烛将手伸进被子里,小心地寻到夜雨时的指尖。

  她将那人的手指握进手中,才道:“是朕错了,是朕没把话说明白,以后不会这样了。”

  夜雨时忽地睁开眼睛,表情诧异。

  她想过何西烛会像昨天那样,不知为何突然顾及起自己的身体,却没想过她会跟自己说“是朕错了”,且不谈她们现在的关系有多僵硬,就是真的明君贤臣,做皇帝的怕是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皇帝就是皇帝,是真龙天子,她该是骄傲自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种,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任务五的介绍从

  忠心摄政王老婆X废物小皇帝自己

  改成了

  病弱摄政王老婆X废物小皇帝自己

  嗯!任务五就是病弱年上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