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对这个很好奇吗?”

  见她眉头深锁,鹿青崖微微歪着头问道。

  岳烟伸出狐狸长着肉垫似的小手,指尖轻颤着下意识地想捧一捧。堪堪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又猝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没关系的,是你说的,叫我别时时刻刻都逼自己完美,”鹿青崖抚着她额前的碎发,整个上半身都软倒在她怀里,“今天碰水后又受了风,伤疤有点痒。”

  有点痒……挺寻常的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在鹿青崖温热的唇间滚了一圈后说出来,就带着几分暧昧的甜暖。

  伤疤有点长,从右腿根部斜劈过来。岳烟试探着抬起一指,用指腹在伤疤上来回轻蹭。

  “好点了吗?”

  她问枕在自己肩头的人。

  鹿青崖下巴放在她的左肩,一只手有些紧张地握住她的肩臂,另一只手咬在齿间。随着岳烟伸指的每一次摩蹭,眉尖与牙齿就用力几分,在岳烟的手指抬起后才稍微放松。

  平日里没个正形的岳烟此时倒挺正经,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只在大腿根部行动,半分不曾越界。相比于大腿根部的细腻,指腹的皮肤稍显粗粝,力度正好地解开旧伤的痒,酥酥的倒很舒服。

  她的问话久久没有答复,正以为这句话会石沉大海时,却忽然有了回应。

  鹿青崖的眉眼都埋在她的肩上,攥着她衣袖的手上挺起几根细挺的青筋,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她明显地察觉到怀中人在颤栗,不知该作何安慰,却听鹿青崖隐忍着嗫嚅道:

  “烟烟,你真好……”

  说着,又习惯性地将快要决堤的眼泪忍了回去,抽嗒一下鼻尖笑道:

  “从小到大,没人像你一样细致地照顾过我。”

  “是吗?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岳烟调笑着说道,摸了摸她脑后的软毛,“因为你是个记性不好的笨小孩。”

  见她抬着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有点懵懵地望着自己,岳烟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紧贴着她的唇吻低声道:

  “我说过的,在我这里你想哭就哭,不用硬逼着自己笑出来,这就忘了?”

  鹿青崖被她戏谑的语气逗得下意识一笑,随即又被酸楚占据了心间,终于忍不住抱着她的颈,放声大哭。

  要不是忽然穿成了这个什么女明星,岳烟一辈子都活在庸庸碌碌的平凡里。平庸的生活,平庸的职业,甚至连情感也是平庸的,没什么撕心裂肺的痛,也没什么心花怒放的喜。有的时候,竟然分不清是幸还是不幸。

  她从未听过这样汹涌的哭声。鹿青崖像是要把三十二年的委屈都哭尽,还要把灵魂也掏出来,放在泪水中洗到透明。

  一边哭,一边还紧攥着她的衣袖抽噎着道:

  “对不起,我没想把这么多垃圾情绪都倒在你这里的,我只是没忍住……”

  “别,别道歉!”岳烟拥住了她,低声但坚定地说道,“没关系的,我说过没关系的!”

  她哭,岳烟就陪着,随意她倾倒自己的情绪。

  眼泪将两个人的前襟都湿透的时候,快要闭过气去的鹿青崖才有能力调整呼吸,将最后一点泪水的余孽流尽。

  见她用手擦拭着眼泪,岳烟索性掩起袖口替她将泪擦了。

  “哭累了?”

  岳烟声音沉沉地问道。

  鹿青崖点点头:“嗯。”

  “上床吧?”

  “嗯!”

  替鹿青崖将衬衫夹换下来,岳烟低头一看,才发现拖鞋已经在缠绵的时候踢到好远了。眼看着鹿青崖居然要赤着脚从妆台上跳下来,岳烟忙伸手去接——

  她是哭傻了吗?地上多凉啊?

  没等鹿青崖娇嫩的裸足碰到地板,她的人已经完全被岳烟抱在臂弯之间,就这样直接被岳烟直接放到床上。

  她已经哭没了力气,像柳树刚抽出来的树芽一样软,水淋淋又软乎乎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还是岳烟给何思邈发消息,说那些服装已经试过了,尺寸挺合适的。

  “困了吧,”岳烟把她的手机放在她能够到的地方,歪着脑袋问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啊……你去哪儿?”

  软趴趴的小树芽一下子支棱起来,伸手拉住她的袖口,有点可怜地问道。

  岳烟也微微一怔:“……你真要留我在这儿睡啊?”

  明明以前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可是自从上次酒醒后,发现鹿青崖满身都是自己留下来的爱|欲痕迹,说起同床共枕这件事,岳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起来。

  再磨叽的迟疑,也终究在鹿青崖的一句质问面前败下阵来。

  “为什么不呢,难道你讨厌姐姐吗?”

  鹿青崖半个身子窝在被子里,歪着一颗小鹿脑袋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

  急于表忠心的岳烟赶紧钻进被窝,在她的枕边躺了下来。

  上次在别墅里睡觉,鹿青崖对她说自己怕黑,其实也只是麻醉玩笑中的一个谎言罢了。一个小孩,若是有人疼,倒还有几分资格养成怕黑这种矫情的毛病,鹿青崖哪里有这种资格呢?

  啪的一声熄灭了灯,按照之前的承诺,鹿青崖开始讲述这道疤痕的由来。她是怎样从家里逃出来的,怎样掉入灌木丛,填报完志愿之后又是怎样鲜血淋漓地回家的……一幕幕,以黑夜为幕布,娓娓的讲述为灯影,电影似的上演了一遍。

  岳烟没应声,只是偶尔嗯几下,表示自己在听。

  黑暗中,她只看见一个轮廓。但从声音听来,隐隐能感觉到鹿青崖是背对着自己。

  “诶,”她戳了戳鹿青崖的肩头,“都把我留下来了,怎么还只用背影招待我啊?”

  片刻,鹿青崖柔软的腰肢扭了扭,微有些懊丧地转过来面对她:

  “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

  堂堂影后说自己没出息,这可真是俗世奇闻了。岳烟撑着头靠在枕榻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怎么呢?”

  “明明是我先要诱惑你的,怎么哭的反倒是我?”

  鹿青崖自嘲地轻轻一笑,话落就被人拉进了怀里。

  时间不早了,岳烟有心让她别总是瞎想这些,想要引着她睡觉。因而自己先打了个哈欠,阖眸搂着鹿青崖,充满困意地笑道: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建议你下次再诱惑之前,先把腰练得硬一点,省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鹿青崖本来也困倦地闭上了眼,迷糊了片刻,霍然后知后觉地品出一分虎狼的气息。蹙眉推了她一下,小声骂道“小混蛋”。奈何被她锁住了腰身,实在挣脱不开,还是在她怀里睡了。

  夜很深了,枕边人的呼吸逐渐舒缓均匀,听上去是睡着了。睡意正浓的时间段,鹿青崖却缓缓睁开了眸子。

  她睡不着,因为惦记着后天的拍摄,因为心里横着一句话。

  “烟烟,如果我家人真的做了那种事,我就真成了没家的孩子了。”

  ……

  再怎么不愿面对,录制还是如期而至了。为了节目效果,剧本写得很粗略,时先也没有排练过,拍的差不多都是临场的真实反应。

  岳烟也跟着鹿青崖到了现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鹿青崖的父母,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这对夫妇看上去还都是挺老实的庄稼人,要不是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岳烟差点被自己的眼睛骗过去了。

  正式开始录制之前,在车上,岳烟低声向鹿青崖确认道:

  “录音笔带好了?”

  “嗯,在我身上,但衣服遮得很严,他们不会发现的。”

  鹿青崖回答道。因为有点紧张,连带着呼吸也重了些。

  她们在路上商量好了,今天要亲口质问朱翠金关于出卖信息的事,并且把语音完整地录下来。一旦朱翠金露出了马脚,立刻就把录音上交给警方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岳烟总觉得,鹿文和朱翠金夫妇的眼睛总往自己这边扫。

  可能是他们以前在电视上见过自己,觉得眼熟所以才多看几眼吧?岳烟暗自思忖着,对鹿青崖却不表露这些,只是笑着握住她的手:

  “别紧张,何导同意了,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去。”

  “……好。”

  鹿青崖眸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没有特意安排别的场地,拍摄现场就安排在鹿青崖老家的院子里。第一场,就是鹿青崖走进阔别已久的小院子,年迈的父母迎出来,双方拥抱着热泪盈眶。

  听过这个安排的岳烟表示:谢邀,人已经哕了。

  拍完这一场,可得把孩子委屈完了。岳烟表示无语,你们少欺负她,要不然到最后还不都是我哄。

  一切机器设备准备就绪,各工作组就位,鹿青崖也和岳烟在门外站好了,只听一声action,拍摄开始。

  随行的工作人员引导着推开门,满脸热情地介绍道:

  “大爷大娘,您闺女回来看你们来啦!”

  然而没想到的是,话音落下的刹那,一盆冷水也随之而来,居然泼在岳烟身上。

  岳烟整个人都懵逼了,接着就听见这对男女跳着脚叫骂,甚至还想拉住她的衣襟上来打:

  “你就是岳烟?小贱人,就是你造谣我家娇花是小三是吧?打你给娇花出口恶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被渣男耍了的原配还活该挨打吗?岳烟一肚子气,向后躲了几步。

  工作人员想要拉开这对夫妻,他们却忽然起了护犊子的心,怎么也拉不开。

  一边薅岳烟的衣领子,一边转头去看鹿青崖的反应,满脸邀功请赏的表情:我们都帮你出气了,看我们多爱你啊。

  朱翠金一直坚信女儿的资质一般,至少没有儿子好,所以自己这套操作肯定能把女儿感动得一塌糊涂的。

  没想到,一眼瞥向鹿青崖,却见她这个不肖女儿居然毫不动容,只是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吵闹。

  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的朱翠金有点想要缩手,却听鹿青崖笑眯眯地说道:

  “打呀,接着打。今天她要是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你们以后就一分钱都别想跟我要。”

  一听这话,朱翠金赶紧拽住了鹿文,讪讪地朝鹿青崖笑道:

  “不打了不打了,都是误会,误会!”

  说罢,转脸就换了张殷勤的笑脸,给岳烟赔笑道:

  “姑娘啊,刚才是阿姨误会了,阿姨老糊涂了,分不清好坏的,你别在意哈。衣服都湿了吧?快进屋吧,阿姨给你煮热汤面……”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迎头把岳烟直接打傻了。刚才还扬言要打自己的人,一转眼就能十二分亲切地邀请她进屋做客。

  岳烟:弱小,可怜,又懵逼。

  她求助似的望向鹿青崖,却见鹿青崖悄然一笑,小声说道:

  “我妈别的都很差劲,但煮得热汤面还是很香的。”

  岳烟:弱小,可怜,又懵逼,但能吃。

  终于进了小屋,一帮人围着火炉坐下。在节目组的渲染之下,还真有几分阖家团圆的味道。

  根本没留心他们那边在说什么,岳烟只是留心着屋里的摆设。

  很平常的一个农家小院,窗口挂着成串的辣椒,土炕上鸳鸯大红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贴着暖墙那边放着。

  厨房门口除了摆了些葱姜蒜,墙上的钉子上还挂了把菜刀。

  是那种老式的菜刀。很大,刀身黑漆漆的,只有刀刃磨得相当锋利,看一眼就能把目光切断的那种。

  不知道他们聊到了哪里,但岳烟听见好像有人提到了自己。

  “家里的,刚才不是说要给人家煮面吗?”鹿文叼着旱烟袋子狠狠抽了一口,“快领人家闺女去厨房吧。”

  岳烟听出来这句话的话外之音,肯定是他们要和鹿青崖谈有关钱的事情,不想有外人在场。

  她多识趣啊,主动站起来说道: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厨房了,你们慢慢聊吧。”

  察觉到鹿青崖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她轻轻拍了拍鹿青崖的手:

  “别怕,我有办法。”

  鹿青崖没听明白,她所说的办法是什么意思,直到爹妈又谈起送弟弟上学的事。

  知道今天有人录像,朱翠金没有涂脂抹粉,也没抹头油,做出一副被岁月摧残的疲态。见岳烟走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女儿哭诉道:

  “娇花,咱家生儿子生得晚,本来就让邻居们笑话了。要是你弟弟以后再没出息,我和你爸这张老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所以说先出生的我,是家里的耻辱对吧?

  其实心里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但听母亲亲口说出来,鹿青崖心中仍免不了地痛了一下。

  “我们岁数大了,看村里别的年纪差不多的人,都被子女接到城里享福去了,”鹿文嘬了口烟,“我和你妈也不求进城,就想让你把你弟弟送个好学校。我俩岁数大了,没精力管他,你是他亲姐姐,得尽责任。”

  敢情说来说去,倒成了鹿青崖不负责任在先了。

  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鹿青崖却莫名感到一阵可怖的恶寒。下意识地想去攥岳烟的手,才想起来岳烟并不在身边。

  她像是孤零零一棵枯枝,独自支撑着眼前的局面。

  “你们到底要多少钱?”

  她沉声问道,眼睫无力地垂下去。

  两口子对视一眼,朱翠金满脸堆笑地说道:

  “连给你弟弟办入学,再带着在学校附近买个房,还得给他雇个保姆照顾生活……你先给三百万吧,怎么样?二百五十万也行……嘶!”

  话音未落,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扎破耳膜的磨刀声。

  鹿青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岳烟故意弄出来的。

  岳烟不会磨刀,倒正好营造氛围。这么难听的磨刀声,世界上肯定找不到第二个。

  难听得像是在人的耳朵里来回剐蹭恨不得把听者的心房内壁刮下一层血来,简直难听得像是地狱之音。

  朱翠金一提钱的事,那边磨刀声就开始响。她闭了嘴,磨刀声也停下来。

  朱翠金:“就二百多万,对你也不算……”

  岳烟:“刺啦刺啦刺啦——”

  朱·心烦意乱·翠金:“你要是一时拿不出来,分期也……”

  岳·心如止水·烟:“刺啦刺啦刺啦——”

  朱·贼心不死·翠金:“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这么忍心……”

  这次,并没有响起磨刀声,但朱翠金却戛然地闭上了嘴。

  不仅她闭了嘴,这两口子都面色苍白地盯着鹿青崖身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我身后怎么了?不就是厨房门吗?鹿青崖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差点也傻了——

  岳烟提着那把跟脑袋一样大的菜刀,凶神恶煞地守在她身后,盯着眼前瑟缩成一坨的两口子。

  她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演员,哪有那么多的顾忌?何况她的脾气向来如此。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举起菜刀指着朱翠金:

  “我都提醒你了,还搁这要钱呢?非得砍到你身上才知道疼是吧?”

  谁能想到当今娱乐圈还有这么混蛋的人!朱翠金也没想到,半天才理顺了心情,乍着胆子说道:

  “我们说的都、都是好话!不听老人言……”

  岳烟把鹿青崖拉到身后,瞪着眼睛接话道:

  “不听老人言,开心好几年!”

  “我是她妈!”

  “我是鹿青崖御用一级哄睡大师!”

  朱翠金被她噎得七窍生烟,干脆耍起无赖:“你就是嘴硬的能耐,你敢真的砍我吗!”

  岳烟心说我教你对个对子:上联班门弄斧,下联烟门耍赖,横批——不!自!量!力!

  “你看我敢不敢?”

  岳烟一刀砍断手边的木板,梗着脖子怒吼道,当场就把鹿家夫妇吓得安静如鸡。

  鹿青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样子,有点慌张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见她微微偏过头来低声道:

  “没事,这种人得拿出点真东西来才镇得住。你想问什么,趁现在问出来。”

  紧紧攥着她的手,鹿青崖像是从她身上借来几分胆气似的,努力沉着地质问道:

  “如果我不给,你们会用什么办法筹这笔钱?”

  大概是心中有鬼,所以很容易听出她话外有话。朱翠金底气有点虚,面上却仍理直气壮:

  “难道我们还能去偷?去抢?”

  “当然不能,但是你们可以卖东西,”鹿青崖说道,后槽牙微微咬紧,“你们可以出卖的信息……甚至是我的人身安全。”

  在场的副导演一看形势不对,正想上前拦住,却被何思邈的眼神阻止。

  “摄像机先出去。”

  何思邈低声吩咐道。

  没了外人,鹿家两口子暗中一合计,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让了:

  “是,我们是卖了,那又怎么样?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吧,你不给钱,我们有的是方式用你赚钱。”

  他们早就听说了,同村有人和子女发生矛盾,警察来了之后也很难处理这种家务事,只能调解了事,因此才敢肆无忌惮。

  看着鹿青崖眼底细碎的水光在颤抖,岳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快碎了。

  “烟烟,我……对不起,我又失态了……”

  鹿青崖的嗓子哽咽住,说不出话,也流不出泪。

  苍啷一声,很突然,连鹿青崖也吓了一跳。

  岳烟将刀一把插在桌子上,当场将鹿青崖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她现在和你们断绝关系了,明天就去公安局办手续,我陪着她去!你们就抱着自己那点念想,等着在监狱里过后半生吧!”

  什么狗屁的吸血鬼父母,不伺候了!这个人你们不爱护,有的是人爱护!

  将怀中人紧紧搂住,岳烟始终没有松手,直到将鹿青崖塞进轿车,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手臂。

  不是累的,是气的。

  鹿青崖抱膝缩成一小团,再抬起眸子时,双眼红得滴血。

  她不说话,岳烟也不说话,默默陪在一旁。

  良久,她终于喑哑地发出一缕低幽的声音:

  “烟烟,从此以后,我的户口本上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了?”

  幽微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自嘲,笑话自己的孤家寡人。

  岳烟目光滚烫,灼然地说道:

  “只要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去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