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烟一下子很乖巧,乖巧得有些安静,肉乎乎的小脸儿贴在鹿青崖的锁骨上,蹙眉吮着大拇指尖。

  鹿青崖留神着外头的动静,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同样警惕着没有说话。



  一瞬间,两个人倒同时安静下来,只有流水声耳语似的浠沥作响。这样一来,清脆的叩门声就愈发刺耳:

  “烟烟,你还好吗?今天在酒桌上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喝了那么多酒。”

  这是……白珂的声音?鹿青崖颦蹙着忖度道。这女人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居然还来主动问候?正想着如何回应,忽然察觉趴在心口上的小狐狸似乎不太对劲。

  岳烟两只手都攥成了小馒头,紧紧窝在她的心口处。这还不算,毛绒绒的脑袋散着葡萄酒浆的甜意,与血液的腥甜氤氲成一缕暗香,随着岳烟拼命往她怀里缩的动作而不断流溢。

  这孩子怎么了,在害怕吗?可是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鹿青崖微微疑惑,听着门外的问话,恍惚间好像有点明白了,于是干脆没有回答。

  装作屋里没人的样子,她缓缓垂下了头,用下巴亲昵地蹭着岳烟战战兢兢的脑瓜顶,低声说道:

  “别怕,姐姐不会走的。”

  “可、可是……那个人是不是来找你的?”岳烟从她的心头昂起面孔,不知是浴水还是泪痕,一双眸子像是沾了晨露的桃花瓣,“你别出声……我、我想把你藏起来,你一出声,我就藏不住了……”

  花洒淋下来的明明是热水,鹿青崖却感觉有冰碴流入了胸腔,扎得体内冰凉生疼。

  见岳烟还在发抖,她思忖片刻轻声说道:

  “乖,你吻姐姐一下,姐姐肯定不出声。”

  烛火似的光在岳烟眸中点燃,亮晶晶的,但也脆弱得一碰就灭。望着她的神情,岳烟怔怔地小声问道:

  “……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骗小动物,”鹿青崖唇角含着温润的笑,翘起唇来碰了碰岳烟滚烫的耳朵,“但是你要轻轻的,否则姐姐会生气的。”

  “嗯嗯嗯……”

  醉酒的小狐狸赶紧点点头,放低了姿态,小心翼翼地往她的唇边凑。她也很配合,微微俯下脑袋,两人的唇纹就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处。

  果然,轻柔的吻最适合用来抚慰小孩子的坏脾气。名叫岳烟的小孩子吃到了糖果,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没有了胆战心惊的样子。

  即使屋外的叫门声仍在,也能安心地享受姐姐的吻,不会被打搅得心神不宁。

  岳烟依赖地不肯挪开唇,贴在她的嘴巴上。尝到她唇纹里茉莉香烟的味道,忍不住用舌尖轻轻舐了一下。

  鹿青崖的脸又红了。

  白珂又在外头叩了叩门,相当温柔地关切道:

  “喝多了挺难受的吧?我给你冲了杯蜂蜜水,待会儿让助理帮你送进去吧?”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出声的决心,鹿青崖小小地咬住了岳烟的耳朵尖儿。等门外的声音不见了,这才悄然松口。

  “怎么样,姐姐没跟人家走,是不是?”

  鹿青崖轻声问道,听得岳烟的耳朵一耸一耸的。

  “是……鹿、鹿青崖,”岳烟抬起了头,睫毛上还凝着水汽,目光在她被血浸透的眉眼和衣衫之间流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帮你擦干净……”

  见岳烟像只受惊飞机耳的小动物,她又是心头一软,正想说没事的,却忽然感觉到眼眶上传来的湿软。

  她浑身一颤,心头的悸动被岳烟含在口中。

  岳烟的舌尖湿湿软软的,像是酒渍的桂花糖糕,拿捏着分寸和力度舐在她被血沾湿的眼眶上。不仅如此,这家伙还得寸进尺,湿热逐渐下移,一路攻城掠地,以锁骨处的衣衫为目的地移动着。

  “岳烟,你……!”

  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样的耻辱感。如果说耻辱感来自于对岳烟舌尖的抗拒,那倒也还罢了。偏偏这种耻辱感来自于她对岳烟舌尖的接受,对这种湿软触觉的接受。

  小狐狸的舌头天生是肉食系的舌头,不仅湿湿的,软软的,隐隐还带着点细小的倒刺。倒好像是小狐狸拼命想敛起锋芒,用最柔软的肉垫来抚摸她,然而还是藏不住心底燎燎的猎食性。

  一寸寸地在肌肤上挪动,吮去挂在肌理中的血珠。

  鹿青崖的呼吸很艰难。她企图咬疼下唇逼自己清醒,却因此想起了岳烟咬住自己时的感觉,因此反倒是起了些反作用。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但事实确实如此。小狐狸的舔舐真切地让她感受到了何谓柔软,并且为这口偷腥尝来的柔软而倾倒,甚至有点上瘾。

  明明知道屋里还没彻底排查过眼线,明明知道现在正在录节目,说不定一出门就会被各种型号的摄像头逮个正着,明明知道隔壁两侧都住满了人,此时此刻说不定正有人从门口路过。

  可就是不想抗拒,放任了岳烟从脸颊舔舐到锁骨,替她一粒一粒地清理掉血珠。

  我、我是公众人物,我应该光明磊落,不该有这种隐秘的想望的……她绝望地闭起了双眼,不仅羞耻,而且又添了几分负罪感。

  活了三十多年,从家庭的地狱跳进名利场的高压里,她一直是负重前行。哪怕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也谨遵公众人物应当喜怒不形于色的信条,除了偶尔抽烟外没有任何宣泄的嗜好。

  烟瘾很小,也没有酒瘾,更不会打牌蹦迪,今日却破了例,沾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瘾。

  不行,这是错的,我不能……鹿青崖悔恨得连呼吸也粗重了些,喉咙干涩,双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没等她忏悔自己的过错,始作俑者沾满血腥的唇已经堵住了她的言语。

  丝丝入扣的亲吻,一点一点地蚕食掉她最后的理智。

  她忽然发现,这种感觉真的非常令自己舒服。想脱身吗?晚了。

  谁说小猫咪没有坏心眼的?眼前这只醉猫怕是连屁|眼都是坏的吧?

  舌尖继续在锁骨窝里缠绵悱恻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挪开。

  而鹿青崖已经红得像一只满身野莓汁的小鹿,两只耳朵耷拉着,有气无力地挺着圆滚滚的鹿角。良久,才有力气弱弱地说道:

  “乖,帮姐姐解开……”

  岳烟的双眸波光粼粼地望着她,好像她要丢下自己而去似的。

  “你帮姐姐解开,我跟圆圆说一声,让弄影今晚到我房里去睡,”她轻叹一声解释道,“今天我不参与录制了,留下来陪你。”

  在她肩头咬了一口,岳烟下巴搭在她肩上,眼巴巴地威胁道:

  “不许骗我,否则我吃了你!”

  鹿青崖微微一笑:“放心吧。”

  终于说服了这家伙帮自己解开捆缚住手腕的腰带,她轻叹一声,活动着略微麻木的手肘,终于得以从浴缸里爬出来,顺手将花洒也关上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给顾圆圆打电话,而是先在房间内部看了一圈。仔细地检查了容易被人安插摄像头的角落后,见没有监视器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她蹭了蹭指尖的水珠,给顾圆圆打过去。

  “圆圆,告诉卓弄影一声,让她去我房里休息,”望了一眼趴在那里啃浴缸边边的小狐狸,她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顺便再拿点蜂蜜过来。”

  挂断了电话,想起方才白珂的话,不由得蹙了蹙眉。

  打开房门,见门口的推车上确实放着一杯蜂蜜水。她端起来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异常,还是将水倒进了下水道,将杯子还给了工作人员。

  将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她才回到浴缸边上,揽着岳烟的肩膀哄道:

  “乖,别啃了,出来换身干净衣服。”

  岳烟摇头晃脑地不肯松口,被她在脑门戳了一下,不小心硌到了牙,这才吃痛地皱着小脸儿张开嘴。

  好歹算是把小醉鬼拖到了床上,她轻轻拨开岳烟勾住自己小指的手,拍了拍岳烟的手背,去衣柜里找衣服。

  打开衣柜,她才想起来:这衣柜是卓弄影和岳烟共用的,里头有两件睡衣,分不出来哪件是岳烟的。

  站在衣柜前想了想,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给岳烟拿了套自己的睡衣。临走时正要锁门,目光忽然透过门缝,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那本红色烫金封面的书。

  那本《影后黑化计划》。

  稍微迟疑了一下,她将书包在衣服里一并拿走了。

  还没回屋,就先听见一声闷响。她唬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见胡乱翻身的岳烟摔到了地上,却傻乎乎地不知道疼,伸着两只颤抖的手四处摸索着:

  “鹿青崖……”

  “在呢在呢。”

  鹿青崖赶紧心疼地迎上去,让她能够碰到自己的脸。蹲下身子的瞬间太过忙乱,连衣服和书都掉落在脚边,也没心思去捡。

  正想将岳烟扶到床上去,却见这家伙迷离的眼神定在了红色的书皮上。

  也许是鹿青崖的错觉,岳烟的眼中似乎露出一丝决绝地心痛。

  呼吸停顿了几秒钟,岳烟像是刚从僵硬中醒转似的,忽然变了一个人,用力地抱住她的臂弯,颤声哀求道:

  “妈,别撕我的小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鹿青崖微怔:“……你的小说?”

  岳烟双手更用力几分:

  “是,是我的小说……你别撕,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