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言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震惊过后, 在虞姝和赵青荧之间不断打量, 目光垂落在两人交握得到手上，深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 赵青荧谨慎道：“半年了。”
“半年？你瞒着我们这么久？还找……”赵玉言瞪圆了眼睛，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余光瞥了一眼苏堂清, 突然上前掰开她们二人的手，“你们给我松开。”
“妈，你这是做什么啊。”赵青荧瘪了瘪嘴，既想抗争到底, 又担心把她妈给气出个好歹。
下一刻, 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几人惊讶看去, 都怔在了原地。
苏戚白反应最快，在背后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起来。”
赵青荧仰首，倔强地凝视赵玉言的眼睛，一言不发, 又隐隐带着一丝渴求的姿态。
赵玉言脸色微白：“你为了什么要跪？我生你养你, 是为了看你给我下跪吗？”
“你起来。”虞姝弯腰扶住她。
赵青荧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听我的，起来。”虞姝向她伸出一只手。
赵青荧垂首看向那只手，放了上去, 借力站起来，耷拉着脑袋，瓮声道：“妈……”
“叔叔阿姨，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对。”虞姝打断她的话，她侧目看去，慌乱的情绪顿时被安抚了下来。
谁知虞姝下一秒就说：“是我主动的，但我不后悔。我爱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一直爱着她。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直到头发花白，但愿我身侧的人依然是她。”
赵青荧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侧脸。
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虞姝鲜少说甜蜜肉麻的话来哄她开心。她理解对方的性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在此时此地，亲耳听到她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表明心迹，心海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头，明明不痛不痒，却无端掀起一阵风浪，久久难以平静。
待回过神的时候，赵玉言已经转身上楼去。她呆愣在原地，问苏堂清：“爸，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想得倒美，我当然要站妻子这边了。你有人帮你忙，她可没有。”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堂清睨她一眼，又看看虞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说完，他就上楼去安抚自己的妻子。
卧室门关上后，苏戚白走到赵青荧面前，笑道：“挺能耐啊，我以为你还要瞒多久呢，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赵青荧将火气撒在他的身上：“都怪你，不是你的话，妈能想着把虞姝嫁给你吗！”
苏戚白表示不接这个锅：“谁叫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呢，妈觉得美人更配我，没毛病吧？”
赵青荧恼火地捶了他一下，被他躲了过去，就一直追着他打。苏戚白在客厅里跑了几圈，权当遛狗。
等小狗累了的时候，他才坐回沙发上，整理了一下衣袖：“放心吧，爸不是去劝了吗？”
赵青荧气喘吁吁地撑着沙发，虞姝在一旁给她抚背顺气。
赵青荧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是去劝，而不是商量怎么打断我的腿？”
苏戚白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听到他刚刚走之前说的是什么吗？”
——你们啊，真让人不省心。
赵青荧细细琢磨了一下，讶然道：“爸说的我们……是说我和虞姝吗？”
“不然呢，难道还关我这个吃瓜群众什么事吗？”苏戚白笑了，抬眼看楼上紧闭的卧室门，“他气的不过是你们把妈惹生气了，而不是这件事本事。明白了吗，你们的重点任务对象是谁。”
“明白！”
赵青荧突然有了信心，拉起虞姝的手：“你刚刚说的话，好让我感动的。刚刚太激动，还没来得及回复你呢。”
虞姝莞尔：“我知道，不用说。”
“不，我要说。我也超爱你的，超爱超爱！比喜欢蛋糕还喜欢，比热爱奖杯更热爱。以后你老了，我就给你梳头发，我还要给你化最好看的妆，带你去跳舞，我们要成为养老院里最漂亮的情侣！”
虞姝嘴角笑意愈甚。
赵青荧还兀自说着：“我还可以去学做菜，虽然可能会很难吃，不过多练练总是可以的。你还可以教我打拳，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虞姝笑而不语地听着她的碎碎念，仿佛都看见了两人未来的日子，平淡又新鲜，热情不冷却。
“啊对了，你刚刚胡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先追你的！要不是我持之以恒，才能不负众望地抱得美人归”赵青荧说了半天，突然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呢。”虞姝心随意动地拥抱上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继续说，我喜欢听。”
赵青荧抿嘴一笑，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我说你们两个烦不烦？当着我的面腻腻歪歪，有意思吗？信不信我把你们轰出去，让你们对着月亮嚎？”苏戚白没好气道，转过身，双手抱胸不看她们的肉麻行径。
“略略略。”赵青荧冲他背影吐吐舌头，“嫉妒得牙都要酸掉了吧。”
两兄妹很快就吵了起来。
楼上，卧室。
苏堂清站在门后，听着他们斗嘴的声音，看向面前的赵玉言：“还在生气？”
赵玉言抿了抿嘴，往里屋走去。
“好了，别气了。”苏堂清跟在后面，“她们刚刚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连老了之后的事都想到了，真不愧是我们女儿。”
赵玉言脚步微顿，回头看向他，半晌才问：“你难道不介意？”
“介意什么？”
“你的工作伙伴、员工下属、亲戚朋友……”
苏堂清莞尔：“你是担心我？”
“废话，何止是你。戚白的客户也不少，更别说青荧她还是个公众人物。这事一旦传开，你们怎么面对？”
赵玉言眉头紧蹙，他们是重组家庭，如果因为赵青荧一个人的任性，给苏家父子带来不必要的□□烦，那她这个母亲才是真正的罪人。
苏堂清走近两步，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飘忽不定，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点都不懂事。”
赵玉言不高兴地挣扎两下。
苏堂清素来威严的气场在妻子面前，可以说是毫不存在，他低笑几声：“结婚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要将孩子们视如己出的吗？难道你现在还想跟我撇清关系？带着女儿远离我们？”
赵玉言讪讪道：“哪有。”
苏堂清不拆穿她：“我和戚白这边不用担心，若是外人因为女儿的幸福问题就和我们断绝来往，这种人也大可不必深交。戚白他更是知道，我看他啊，是早就发现猫腻了。”
赵玉言抬起头：“好像真是，难怪他没事就跟我夸虞姝呢。”
“那你觉得虞姝为人怎么样？”
赵玉言静默片刻，撇嘴道：“你不是知道嘛。”
“我不知道。”
赵玉言瞪了他一眼：“是，我承认她是很不错，可她终究是个女人。”
“但你女儿喜欢她。”苏堂清一句话将她给堵死了，“她能给青荧幸福，别人不能。青荧从小到大身边有不少人出现，男女老少，可她只看上了虞姝，你能怎么办？”
“所以我都气死了。”赵玉言抱怨道，“她怎么突然就找了个女朋友呢，这事也太突然了，我还满心欢喜地想让虞姝做我儿媳妇呢，现在可倒好，成了我女、女女女婿？”
苏堂清笑了起来：“管她儿媳还是女婿，都是进我们家门，只要我们一家人喜欢她不就好了。”
赵玉言安静了一会，突然说：“可恶，我竟然被你说服了。”
苏堂清笑得越发大声。
是不是因为自己说服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需要一个台阶。他们这种家世，什么样的乱象没见过。这点事在他们眼里，真的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但他理解一个母亲的感受，尤其是离异的母亲，会不由自主的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更有甚者打骂孩子。万幸，他的妻子舍不得动手。从赵青荧下跪，赵玉言就悄悄地掐住他放在背后的手掌时，他就知道她不止是在生气，也是在心疼。
“孩子们大了，路就让她们自己去走吧。大不了，我们多活几年，多看着她们点。”
“多活几年哪够。”赵玉言终于笑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退出他的怀抱，取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拨了个电话过去。
“阿梁，给我查一个人，务必要详细，最好是感情史工作史查清楚点，一定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污点。”
挂断电话，对上苏堂清的眼神，她佯装怒道：“看什么看，我就要查！”
“查查查，你随便查。”苏堂清压根不阻止，也确信她查不出什么东西。早在去年过年，赵青荧说自己交了好友后，他就已经命人查了一下虞姝的履历，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谈完话后，二人下楼去，打闹声瞬间停止。
赵青荧听着脚步声，仿佛在等待审判一样，下意识地挪到虞姝旁边，紧紧地挨着，牵住她的手。
虞姝伸开手，十指相握。
赵玉言径自走向沙发的主位，赵青荧带着虞姝又挪到她的面前。
赵玉言微仰着下巴，看向半米远的两人。论长相，两人倒是般配。论身材、事业、品行……糟，也挺相配的。
她不动声色地摆正脸色：“我可以勉强同意你们的胡闹，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三件事。”
赵青荧又惊又喜：“真的吗！”
“听我说完，首先，你们才谈半年恋爱，变数有很多。尤其是虞姝你，如果哪天不喜欢青荧了，直截了当地和她说清楚。我们不会干涉，你不要有压力而不敢说分手。但如果是你先对不起她的话，我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赵青荧：“……”
虞姝摇头：“不会发生这种事。”
“第二，务必要健健康康。”赵玉言顿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不会有孩子……都说老有所依，你们能陪着彼此的只有对方，所以你们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们无法看你们到老，但不要让我们担心你们以后过得不好。”
赵青荧一下冲到她面前，俯身抱住她：“你最好了。”
赵玉言无奈地拍了她一下：“起来，不许撒娇。我话还没说完呢。”
赵青荧就是不松手：“你说，我听得见。”
赵玉言抬眼看向虞姝，伸出另一只手，悬在空中。片刻后，空荡荡的手被一直年轻的手握住了。
“阿姨，你说。”
赵玉言环视一圈，苏堂清在她身后站着，苏戚白在不远处坐着，都在等着她最后的嘱咐。
她道：“没了，第三件事就是凑个数，以后想到了再说吧。”
苏戚白率先笑出了声，几人被他笑容传染，都乐了。
赵青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起身就说：“谢谢！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所以，我今晚可以和虞姝一起睡吗？”
赵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