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淡淡,江水奔流,车厢里的气氛开始变冷。

  崔真妍擦了嘴角的血渍,脸颊发疼,淡淡道:“警方提供的证词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矛盾,我觉得有些蹊跷,所以让人千方百计找到了打你妈妈离婚案件的律师。”

  雪秀捏着手,不言不语。

  崔真妍继而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有些害怕,五十岁出头,畏畏缩缩。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说了实话。李律师说,他是你母亲的高中同学,曾经一直苦苦追求她,甚至她结婚后也见过几次,导致你母亲被醉酒的父亲误会毒打。”

  雪秀微微皱了眉头。

  崔真妍叹口气道:“秀知道这件事吧,你也认识这个叔叔。内心之中,是否觉得如果母亲跟了这个人,会比生父好很多吧……我起初以为是那个男人诱导了秀,去干了故意被爸爸打,利用儿童保护法律把爸爸送入看守所,不过金律师的答案不一样呢。”

  “是秀去找了他,主动提出了这件事。”崔真妍也感到惊讶,低声道:“那时候秀才11岁?还是12岁?在上小学吧。”

  雪秀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咬紧了牙齿。

  崔真妍道:“李律师说,他本没有这个胆量去知法犯法,万一有纰漏他会被吊销律师执照,也会追究法律责任,但秀哭着求他,并在他没有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就去实施了计划,逼迫他实行了这次计划,李律师说,秀警告他,如果不帮忙,也会告诉警察,这件事是他主使,教唆你故意碰瓷父亲被打,让父母离婚。”

  “接下来,秀偷了家里的钱去找了街上的混混,让他们引诱父亲去喝酒,并谎称他输了钱要赔付。你的父亲被冤枉和混混打了起来,回到家,你却告诉妈妈父亲输了那笔钱又去喝酒赌博。导致了父母矛盾,爸爸无法控制情绪才打了你。此前没有打过这么狠吧,是因为他被你冤枉,失去了妻子的信任,感到愤怒和绝望吧。”

  “他并不是我的父亲,他没有这种资格。”雪秀冷冷吐了字。

  崔真妍并没有指责她的行为,只是道:“总而言之,父亲因为被秀陷害,秀挨了打跑去报警,李律师及时出现提出起诉,所以判了虐童罪,父亲失去了你的监护资格,母亲也终于下决心离婚了……只是李律师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些,你的母亲对婚姻已经失去了任何信任,无法接受他,甚至换了住址躲避他。而你又以此事威胁了李律师,让他也不要纠缠妈妈,你很高兴吧,摆脱了你不喜欢的一切,满打满算觉得可以重新开始。”

  朴雪秀缓缓吸着车里的空气,感觉像要溺死在无水鱼缸的鱼。

  崔真妍看着她的面孔,秀生的那么像汶英,但是眼中的神色,一抹暗藏在黑色瞳孔中的倔强,她伸出手,给这孩子把泪痕抹去道:“只是没想到,父亲短暂关押后,精神难以承受挫折……仍会不断纠缠你们母女三人……父亲只是希望你还他清白,收回那天晚上看到他偷钱赌博的谎言,进而取得妻子的信任。他明明是想改正错误,秀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呢?”

  “社长……社长知道猫吧?”朴雪秀答了话。

  “呐?”

  “你如果伤害过一次猫,它会记着疼痛,再不会让你抱它了。”雪秀给了答案,冷冷道:“我不会原谅这个男人,更不会让他有任何伤害雪晶的机会,他不能再做我的父亲。”

  崔真妍缓缓吸了气,感到头很痛道:“真是极端的孩子。”顿了顿,看着外间的夜景,开了口道:“父亲在街上纠缠你,请求你,你拒绝了,所以再次被打……我调查过了啊,那个被你父亲失手打死的小混混,是因为喜欢你,在追求你,所以见你被打了,他不知道真相,所以他带着两个朋友去教训你爸爸,父亲失手把那个家伙打成了脑部伤害,判了长期徒刑,真是一了百了的事啊。”

  这结果怎么看,都是胜利了,崔真妍叹息一声道:“只是爸爸第二次被捕,秀报了当初被家暴的仇怨,让他坐了牢。不过爸爸的债主,找不到人还债,又盯上了你们母女,秀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在首尔还没出道,妈妈被债主所逼……所以自杀了。”

  雪秀冷冷流着眼角温热的眼泪,抿着嘴角,眼眸流露出痛恨道:“不要装作明白我……”

  崔真妍的手停止为她拭泪,放开她的脸颊道:“那也请不要猜测我的感受。你只是脸蛋长得像汶英,宋汶英并不是你这样报复心很强,又狠毒的家伙。”她调整了呼吸,仍未流露出半点厌恶,低声对她道:“说过了吧,虽然一开始是交易没有错,但相处之后,发现你不太一样,通过调查也知道了那些案件的真相,本来也吓了一跳,想着是否要继续运营你和你的团队,毕竟如果以后大红大紫,这些事难以避免会走路风声,如果传出丑闻,这样要牵连我的公司,前期投资给你的资金,也要加倍赔偿……”

  “社长既然都知道了,今天来摊牌,我可以不做偶像,退出团队,我不会连累其他人。”雪秀道。

  崔真妍侧头看着她,有些无奈,一丝苦笑道:“不是你想那样。秀一直问我是否喜欢你,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知道了这些事,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毕竟那是作为社会底层的秀,承受了家暴这样的事,自己的求生之道。我反倒那么心疼你……”

  “你让我感到十分心疼,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或者在我身边长大的什么人,我绝不会让你做出这种伤害自己,去保护妹妹的事。”崔真妍抿着嘴角,最终有一些动容道:“我权衡了几天后,心里很难过你曾有这样的经历,也想把你变得更好,心里喜欢你,所以花了一笔钱,把知道真相的那些人都摆平了,李律师去了美国以后不会再回来。”

  朴雪秀微微皱着眉头,并不领情,嘴角冷冷一笑道:“说什么喜欢,不要互相欺骗好吗。如果我长得不像宋小姐呢?社长还会喜欢吗?。”

  崔真妍淡淡一丝苦笑道:“秀的本性真是很恶劣啊……”顿了顿,还是答了这个问题:“老实说,可能不会吧,那样的话,就不会有一开始的纠葛,买下你的团队了。”

  雪秀眼神凌厉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喜欢。我不会做别人的玩具和替身。”

  崔真妍道:“合约还在吧。”

  朴雪秀一脸冷漠道:“需要这副身体,我不在乎。合约只写着在崔真妍需要的时候为她提供服务。”她把词汇说的非常直白,开口道:“没有写着我需要穿宋文英的衣服,留她的发型,用她的口红,看她的书……喜欢她喜欢的女人。”

  纯粹的商业合同。

  绕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崔真妍脸颊还火辣辣的疼,十分无奈道:“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顿了顿,伸手去抓她的手腕道:“如果今夜就要你的服务呢。”

  雪秀冷冷看了她一眼。

  ……

  崔真妍的脸颊还有些肿痛,嘴角微微有些发青,在厨房水槽洗了脸,然后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冻的啤酒压在打肿的脸上,穿着短袖短裤的蓝色睡衣,散着头发,晚上坐在沙发边真是疼死了:“啊……只能这样冷敷了。”

  浴室里水流哗哗,拍了一天的戏,雪秀窝在浴缸里洗了澡,温水让腿和大脑都好受一些。她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给智孝发了信息,说自己有个活动要录音,加班在公司,不在医院休息,让智孝下了电台节目回宿舍吧。

  智孝回复了,照顾好自己,傻瓜。

  雪秀答了话,每天陪着我,JIN会生气吧,晚上你去陪JIN吧。我有爱丽陪着。

  智孝没有再说什么,回复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雪秀打字道,你这样很像脚踏两条船的家伙啊,说过不会生气吧,我不会成为你恋爱的障碍。加油啊,臭小子。

  智孝才打了字道:不要太辛苦。我明天去片场看你。

  雪秀最终让步同意。

  ……

  雪秀披着浴袍,走到冰箱旁,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侧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用啤酒敷脸的社长,真是难看的姿势。

  崔真妍也看了她一眼,雪秀的神色冷淡,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崔真妍放下啤酒罐,把脸对着雪秀道:“手指印很明显吗?还红肿吗?”

  雪秀道:“明天会好。”

  崔真妍似乎不太信任,微微皱了眉头怀疑道:“嘴角呢?青紫了啊。”

  雪秀喝了一口冷饮道:“好不了,多上点粉。”

  完全没什么后悔这种意思。很反感的语调和神色。

  崔真妍也没有不太高兴,继续冰敷着自己的脸,明天有重要会议。

  雪秀喝完了啤酒,酒精不耐受的体质,脸颊会发红,然后看着崔真妍道:“你想在这里做,还是上床?”

  崔真妍很心累那样仰头叹口气,思考了一下,才看着她道:“这里……”

  雪秀靠过来一些,崔真妍举着啤酒罐子,脸还是冰麻的,还是指了一下床道:“啊,那边吧,这儿窄。”

  雪秀有不太耐烦的神色,起来去坐在床边,很冷淡的盯着她,等她过来完事。

  崔真妍老半天才放了那个不冰了的啤酒罐子,走到雪秀身前,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那女孩一脸冷清倒不像初次时候那么害怕,是有些不耐烦和厌恶。

  “站起来一些。”崔真妍对她提了要求。

  雪秀机械的服从那些命令。

  崔真妍比她稍微高一点点,低头看着她道:“这样让你很为难吗?”

  雪秀不答话,甚至不太在乎社长看她的眼神,心中是被家暴的心情,只想着反正打完会结束,伤总会结痂。她这样冷漠,伸手当着社长的面,脱了衣服。

  她把自尊都扔进了垃圾桶,自己的身份,从一开始和那些应招女没什么区别。社长和那些传闻里潜规则女星的中老年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崔真妍看着她的动作,还是先把她搂在怀里,低头亲了她的额角。对这孩子的神色虽然很不喜欢,但情有可原吧。她那时候也并不指望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单纯寻欢才买下了她。

  她把秀抱着,鼻尖去嗅她的气味,雪秀洗完澡后,发丝的气味很清香,虽然是同样的香波,但是秀脖颈散发出的味道更清香,是少女的气息。她很喜欢这些味道,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想受罪做这种没自尊的事,想和我恢复交往关系,随时开口都可以的。”

  雪秀并不理会,淡淡道:“没必要吧,交往是对喜欢的人而言吧。我喜欢的人不是社长。”

  崔真妍也并不算生气,搂着她摸着她脑后的发丝,心疼道:“喜欢别人吗?对方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雪秀咬着下嘴唇默不作声。

  崔真妍吻了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看你这样,我心里也很不好受的。”

  雪秀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

  她并不算配合在床上纠缠,喘息着,抽噎着说不出话,心却空空荡荡一片,有时候真的很痛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她,活下来只剩下受苦罢了。

  她缩在床单上哭的累了,才恍恍惚惚闭了眼眸。耳边社长似乎说了什么,她不想听,这个坏女人践踏了她的人生,玩弄了她的感情,让她爱上对方,又得到这样的结果,为这女人的虚情假意失去了智孝,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了她心爱的智孝……

  她是哭累了睡着了。一夜不得安稳,隐藏在心中最深的秘密,她的伤口被社长扒开的鲜血淋漓,睡到半夜一身冷汗惊醒。

  “秀?”

  社长在她喘息的时候,开了台灯,光线有些刺目。

  她回忆着过去,雪晶的尸体冷冷摆放在停尸房。

  啊,妈妈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可以做到带她们逃离……

  她扶着额头为梦境的纠缠痛哭出来。

  崔真妍在旁边叹了口气,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勉强喝了一点。她今天哭的太多,嗓子都发干发疼。

  她身体太虚,把床单都汗湿了,难受之极,看看时间不过才晚上三点。社长伸手抱着她,低声叫她再睡一会儿吧,她摇了头,却不跟她说话,撑着起来,去浴室冲了淋雨。那些热水冲下来,她的痛苦倾泻而出,无处安放。

  啊,是那样没错啊,一点都没错。她强烈的报复心不肯给那男人一点悔过的机会,她宁愿把他彻底毁了,让母亲清醒起来,离开他,这样才能保护雪晶。

  雪晶啊,从没有原谅过她吧,在天上也是痛恨这样自私的自己吧。

  她一边哭一边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裹着浴巾,甚至有些失魂落魄差点被客厅的茶几绊倒。

  崔真妍手快将她抓住,拉在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很少见的恳求起来道:“秀不要困扰了。我可以和秀道歉,可以停止让你学习那些东西,秀不相信也好,但我说的是事实,我真的喜欢秀,我很难过,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绪。”

  雪秀的腿疼,用干涩的嗓音低声和她道:“爸爸每次打过我后也会这样说,但是我从没有相信过他,我不相信有改正这样的词。”她的痛苦似乎都来源于这两个阴魂不散的人,爸爸和社长,于是很强硬地反击道:“社长,人不能那么幸运,得到她所有想要的,上帝不允许。”

  雪秀把崔真妍推开一些,找到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包,掏出自己的止疼片,倒出来吃了三片,那些疼痛让她不得不加大了剂量,吞下那些药片,大脑里嗡嗡作响,她在沙发边扔掉浴巾,去社长的更衣室找了条自己的干净内裤,换了衬衣和牛仔裤,大半夜打扮整齐,背着自己的包道:“合约没有写必须留宿,我可以走了吗?”

  崔真妍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最终挥了手,示意她离开。

  朴雪秀因为腿疼,走路一瘸一拐自己去按了电梯,离开了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