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虽只有一个背影,但简随心也能一眼认出屋里那个黄衣女子就是荀天星。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荀天星与从前有些许不同,似是为了映证心中猜想,她体内的麒麟,也开始兴奋躁动,妄图从身体里跑出来。

  少女捂着胸口,有些控制不住体内魂兽异动。

  若不再快些离开,麒麟真的要冲出来了,简随心有些好奇,这荀天星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竟对麒麟有这样大的吸引力?!

  “小姐,你看这些雀儿,个个都亲人的很。”

  “嗯,咱们选一只给外公做寿礼,他必定也会喜欢。”

  “只要是小姐送的,老太爷都会喜欢的!”

  …

  屋内两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简随心大概听懂了些,原来这两人是来给荀风淼选礼物来了,她不欲多待,正准备将门闭上,就见荀天星转过了身,露出一张面色红润的脸庞。

  与多年前相比,她的身体好像好了很多。

  当年荀天星在喻家被一场火烧成重伤,喻思弋自献金凰双翅才救下她的命,但简随心不知道这些,问起这事,家中长辈只说是给了荀家一颗九纹灵清丹,将事情平息了下来。

  她并未质疑过这些话的真实,如同喻诗灵曾经说过的,对于亲近之人所言,简随心从来不会去怀疑,也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其中真相。

  荀天星身体变好了,是因为那颗九纹灵清丹的缘故吗?

  少女倚在门缝偷偷看着里面的主仆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荀天星掌心流转着一缕金色的纯灵气,瞬间将那些低阶翎雀给吸引了过来。

  金色乃凤凰象征,寻常修士的灵气皆是没有颜色的。

  如此纯粹的金色灵气,不是喻思弋才能修炼出来的吗?!为何荀天星也有?!

  简随心心中大震,将门缝又稍稍推开了些,里面二人的话,听的更清楚了——

  “小姐的修为似乎又比精进了不少!”

  “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如今不过是大能中阶而已,哪里能称得上‘精进’二字。”

  “自从小姐换了魂兽以后,修为提升的便愈发的快了,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宗里最优秀的弟子!”

  “胡说什么!喻师姐还在宗里呢,我又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听闻她前些日子回来了,也不知她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回来了又如何?!如今她也不过是个魂兽残缺之人罢了!”

  “…”

  什么意思?喻思弋是魂兽残缺之人?简随心听的不甚理解,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喻思弋的魂兽,她早已见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等等!金凰的那双翅膀,确实比之前的大了许多!

  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关于当年的真相,关于为什么荀家会轻易放过小白,也放过自己的真相。

  正是不安之际,屋内两人的声音,再一次低低响起——

  “胡说,金凰既能养别人的魂,也可养自己的魂,如今十年过去了,还怕生不出一对翅膀吗?”

  “原是这样,那喻家小姐倒是命大,当年自折金凰双翅,竟未殒命,若是别人,恐怕早就疼死了…”

  “我与她毕竟还有一层师姐妹关系,如今的新魂兽也全是靠那对凰翅才得以生成,你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风凉话了。”

  自折双翅——

  简随心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因为震惊睁的极大,双唇微微张开,身体忍不住的战栗颤抖,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锋利匕首,在她心口狠狠地插了一下。

  前世因麒麟被夺而死,那时的痛苦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喻思弋自折金凰双翅,只会比那时的自己还要痛苦!

  少女眼眶突红,两只手紧紧抓着门沿,指甲已经全然陷了进去,就连那白皙手背,都因为愤怒而青筋毕现。

  喻思弋,你怎么会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简随心不断地问着自己,内心痛苦不堪,其实这问题还需要问吗?当年荀家人一定是拿自己来威胁喻思弋了,否则她那样的孤高性格,又怎么会甘心自毁魂兽!

  什么九纹灵清丹,什么闭关十年,全是用来骗自己的鬼话!

  隐瞒了十年的真相如同血淋淋的伤口,被硬生生的揭开。

  简随心终是受不了这打击,无法接受喻思弋为了自己毁掉魂兽的事实,捂着嘴蹲在门口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眼泪都流净了,她方才从这蚀骨疼痛中冷静下来。

  眼睛,早已是红肿不堪,内心,除了复仇二字便再无其他。

  即便前世被无数人追杀打骂,简随心内心也从未起过报仇的心思,但如今喻思弋却为了自己,亲手折断金凰双翅,她接受不了,她也不可能接受!

  荀天星,你害我心爱之人至此地步,今日我便对天发誓,此生,必要亲手毁你魂兽,散你修为,要你——

  不得好死!

  生命的前十八年,被喻思弋保护的太好,被喻家人宠爱的太好,竟让她忘了潜伏在暗地的危机。

  荀天星、荀鸢、荀风淼,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没有强大的实力,复仇又从何谈起?

  少女面上露出一个自责无比的笑容,原以为的幸福生活,竟是由喻思弋付出这样的惨痛代价换来的。

  而自己,竟也沦陷在这宁静安乐的生活之中,守着这幅不能修炼的废物之身,不知修为为何物,不知强大为何物,甚至妄图一辈子躲在喻家的护佑之下。

  那十年,喻思弋去了哪里?不管去了哪里疗伤,都过的一定很痛苦,否则十年间又怎会连一封书信都未给家中传过呢?

  少女摇摇欲坠的站起身子,想起心中那人,笑着落下一滴泪,

  师尊,以后就让阿简来保护你。

  ————

  小猫儿是元书挑的,小小的一只,瞧着只有几个月大,通体黑色,除了身形小了点,性格温顺乖巧,与喻诗灵捡回家的那只竟十分相像。

  这两个丫头并不知道简随心偷偷溜出去过,突然发现她眼睛突然又红又肿,似是哭过,不由得有些担心。

  “小简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画站在一旁不敢去问,元书想起方才那屋子中站着的两人,心底有些不安,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自己则走到了简随心身边,将手中的猫儿塞进了她怀里,笑着道,

  “姑娘拿着吧,这小猫乖的很,二小姐肯定会喜欢的。”

  少女痴痴的望着怀里的小猫,心里一动,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霍无忧——兴许可以帮自己。

  如今,也只有她能够帮自己。

  元书见身前的人还在红着眼睛发愣,心中暗暗祈求,可千万别被小简姑娘发现了当年的真相,不然,喻家又要掀起一阵波澜了。

  当年的事,除了喻家几位长辈知晓,元书元画也知道一些。

  当年喻思弋受伤,便是她二人去医庐找的医师,但人找来后,喻思弋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冯珂在房内哭个不停。

  冯珂哭泣之中,也隐隐透露了一些喻思弋的伤情,听的元书元画二人心头大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对于被喻思弋放在心尖上宠爱的简随心,更是将此事隐瞒的严严实实。

  谁知今日来这小馆中买只猫儿,竟这样倒霉,碰到了那对不要脸的主仆,若是因为这事被小简姑娘发现了当年的真相,那她与元画二人便是千古罪人了。

  “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只?”

  少女怀里的猫儿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竟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这么明显的讨好意味,简随心如何不懂,她心中虽是痛苦万分,却硬是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朝着元书摇摇头,

  “就这只吧,诗灵姐姐会喜欢的。”

  三人选好了小猫,这才一起回到了喻家。

  买猫一事,本是瞒着喻诗灵,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的,但她一早就发现简随心不在家中,心中甚是奇怪,便朝着冯珂问个不停,妇人禁不住她这样缠问,只得将这事告知与她,听的她是期待万分。

  这不,中午一到,人还没回来,她便早早候在厅中等着了。

  这会儿一看人回来,马上笑盈盈的迎了过去,不等简随心说话,便主动将她怀里的小黑猫给接了过来,

  “谢谢小简啦!”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表姐回来要吃醋~”

  一句玩笑话,引得厅中几人同时笑出了声,就连冯珂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又胡说八道,过几日思弋回来,正好让她好好管管你。”

  “师尊过几日便要回来吗?”

  想起那人就要回家,少女心中酸酸涩涩,眼睛又红了些。

  “是啊,方才又送回一封信,说现在在海岛的连家做客,过几日便回来。”

  冯珂面色柔和,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水的模样。

  但妇人越是这样对简随心好,便愈发让她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喻家所有疼爱自己的人。

  这一瞬,她甚至不敢看妇人的眼睛。

  “嗯,我知道了。”

  她心头终究是埋了事,无法伪装成平常那副懂事模样,此时此刻被喻家关爱她的人包围着,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之感,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们都对自己这样好,而自己却害得喻思弋差点丢了命。

  简随心不敢再去想,白着脸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房间。

  喻诗灵一心逗弄怀里的小猫,并未发现哪里不对,但冯珂心思细腻,却是看出来这小姑娘心里藏了事,未等她出声询问,元书便主动走到了她身旁,纠结半天,还是将今日所见低声说了出来,

  “今日在那灵宠馆,我们遇见了荀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