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时不是个喜欢示弱的人。

  在团的时候,不管训练多么苦,行程多么累,其他队友都撑不住哼哼唧唧的时候,她们队长永远不动声色,永远从容不迫。

  所以其实,祁珂很喜欢宋雨时在床上的样子。

  她喜欢看着宋雨时冷淡的眉眼染上情|欲,喜欢看宋雨时在她的攻势下,绯红的脸上生出薄薄的汗,整张脸水洗般的漂亮生动。她还喜欢宋雨时失态时说的话,在其他地方永远都别想听到的话。

  至于还没在一起的时候,祁珂从来没见宋雨时失过态。

  哪怕是在巡演开始的前十五分钟,接过阮向梦病发进医院的消息,她也能镇定地走完所有流程,在散场后,才慢吞吞地打车去医院。

  鬼使神差地,祁珂跟了上去。

  祁大小姐出门永远是豪车接送,从没坐过出租车,刚一下车就冲进医院厕所吐得稀里哗啦。等她出来找宋雨时的时候,宋雨时正坐在住院部的小公园里发呆。

  那是冬天,长靴踩在干枯的树枝上,发出细碎的响声,飞鸟掠过,覆在枝头的旧雪漫天洒下。

  听到脚步声,宋雨时抬起头:“好点了吗?”

  祁珂点点头,坐在她旁边。

  宋雨时沉默地望着某一处发呆,空气静谧,万籁俱寂。祁珂想,她天生爱热闹,喜欢嗨皮,但很奇怪,她现在就愿意在这个哪看哪破的医院里,吹着北风,陪宋雨时发呆。

  深夜的医院人很少,路灯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温柔的光。

  “我不是医生。”宋雨时忽然开口,她将目光丢在路灯找不到的地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祁珂听:“就算我接到电话来也没有用,手术的同意书我也没有资格签。”

  祁珂安静地听她说话。

  “我想过不管她的。她父母都不管她了,我为什么还要圣母心管她?可是人好奇怪啊,相处过,就会有感情。我一直以为我很讨厌她,哪怕她后来对我好,我也讨厌她。可是我不想让她死。”

  “你说,人为什么不能铁石心肠?”宋雨时侧过脸,看向祁珂。

  风吹起宋雨时的长发,凌乱中的美感更加摄人,祁珂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强忍着心悸没转移目光,祁珂对宋雨时笑了笑。

  “如果队长铁石心肠,就不会在我们训练的累死累活的时候,跑去给我们买关东煮了。那我还是喜欢给我们买关东煮的队长。”

  发射wink,甜到爆炸的主唱大人。

  宋雨时也笑了笑。

  祁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自告奋勇:“想哭的话肩膀可以借给你,收钱的。”

  “多少钱?”宋雨时靠过来。

  “下次买关东煮的时候,多给我加份牛肉丸吧。”肩膀一沉,她的小队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祁珂心思乱了,后面的话不经大脑顺着就说了出来:“不给孟迎她们,只给我自己,好不好?”

  祁珂听到宋雨时说了句好,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滚烫的泪水跌进昏黄的灯光里。

  那时候祁珂就知道,宋雨时不是为了阮向梦哭。不,是不单单为了阮向梦,只是人生有时候好苦,需要那么一点调剂。比如哭一场,比如示弱,比如一点甜。

  祁珂很幸运,成为了宋雨时的甜。

  /

  祁珂就在宋雨时抱她的这十几秒里回忆了那次的医院谈心,等回忆完毕,宋雨时也恢复了理智,松开了她。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祁珂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纠结了一会儿,才找出个话题:“她怎么样了?”

  宋雨时啊了一声:“哦,脱离危险期了,现在在icu,晚上能转到普通病房。”

  祁珂点点头。

  阮向梦现在在icu病房,也进不去,宋雨时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才没去休息。一见到祁珂,神经松懈下来,立刻困得睁不开眼了。

  自家医院,要个休息室轻而易举。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充斥在鼻息间,不是个很好的休息地点。宋雨时都躺下来了,祁珂还在嫌弃,提议:“要不回家休息好了,反正也不远。”

  宋雨时没说话,意识在祁珂的唠叨中缓缓抽离。

  “说实话,你真的吓死我了。中断直播。不过你现在能给阮向梦签同意书了,我也能理解你那么急。”

  “人命关天里,我不该吃醋。但是……好吧。”祁老师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正视自己的内心:“还是有一点点醋啦。”

  “你这个小笨蛋,别人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

  小声的唠叨像碎碎念,宋雨时没坚持到第二句话就睡了过去。她侧躺着,手指蜷缩,抓着枕头的一角,微微用了力,指关节泛白。

  这是没安全感的表现。

  她的小队长,总是承担太多。

  祁珂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宋雨时,低声哄道:“好啦,我不吃醋了还不行吗?反正你也不会喜欢她,你只喜欢过我,对不对?”

  “千万千万别把我的喜欢当成负担,雨时。”

  祁珂的指尖轻轻滑过宋雨时的脸,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与怜惜交织。

  怜惜、心疼、欲望,都源于爱。

  /

  宋雨时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黄昏再次降临都没有醒。祁珂给阮向梦办了转病房的手续,vip病房里,床头柜上插着束百合花。

  病床被摇了起来,捡了条命的阮向梦这会儿正靠在床上吃苹果。

  而祁珂,在两分钟内已经翻了她三个白眼了。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祁珂由于熬了夜,眼格外红。她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好好保护你那个小心脏,让它听话点吗?”

  阮向梦摊手:“我看到你心脏就不太好。”

  祁珂呵呵。

  “行了,不跟你贫了。”阮向梦三下五除二把苹果啃完,让苹果核魂归垃圾桶,步入正题:“我这次心脏病发作,是因为我父母。”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阮向梦的手肘放在桌上,抓了抓头发,想到听众是祁珂,心又有点梗:“算了,跟你矫情也没什么用,跳过这些卖惨环节吧。简而言之——”阮向梦抬起头:“他们又缺钱了,但他们给雨时打电话没人接,想让我从雨时那里要钱。”

  “我把他们痛骂了一顿,可他们却说,如果我不帮他们要,他们就自己找办法了,正好有几个媒体一直想采访他们。他们看着雨时长大……”说到这里,阮向梦有点反胃,她强忍着恶心继续说完:“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总有人会信。”

  “我不想让雨时烦心了,你多注意点。”阮向梦又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满脸不情愿地说。

  祁珂心里有了掂量,她点头:“我知道。但是——”

  阮向梦抬起头:“什么?”

  祁珂认真道:“你还是叫她姐姐吧。”

  阮向梦:“?”

  祁珂无视她逐渐变得无语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叫名字多没有礼貌。叫姐姐。我也会把你当妹妹的。”

  阮向梦:“……”

  谁稀罕你当妹妹啊!而且!都他妈这个时候,能少吃点醋吗?

  云州醋王,是云州醋王吧!!!

  就在祁珂和阮向梦的“友好会晤”快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宋雨时推开了病房的门。她的目光在阮向梦和祁珂身上来回了两三遍,对此刻的“和谐”气氛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正思考着要不要退出去,祁珂站了起来:“你吃早……晚饭了吗?”

  宋雨时迟缓地摇了摇头。

  她刚醒,稍微洗漱了下就来看阮向梦了。

  祁珂说:“我去员工餐厅等你。这边医生伙食很好的,你随便慰问她两句就来吃饭。别饿着。”

  阮向梦:“……?”

  她听得见!!!

  宋雨时低声说:“谢谢。”

  宋雨时刚刚在门口正好碰到来送病号餐的护士,就顺便拿了进来。她把盒饭放在病床的桌上,说:“吃掉。”

  阮向梦乖乖地吃,宋雨时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病房的窗户半开着,初夏的晚风微凉,吹起窗帘。宋雨时看向窗外的沉沉黑夜,在纷杂的思绪里,终于正视心底的想法。

  她想,这家医院的工作餐,到底有多好吃?

  “哎。姐?”阮向梦的声音把宋雨时拉了回来。

  宋雨时回过神。

  阮向梦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笑着问:“你什么时候跳《cherry》啊?”

  宋雨时:……

  不提这个明天早上还能吃上饭。

  阮向梦却无视她的目光,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突然觉得祁珂也不错。你要是还喜欢她,就别犹豫了吧。”

  “哪里不错?”宋雨时问。

  “有钱。”

  “?”

  “呃,长得漂亮。”

  “……”

  “有钱。”

  “这个好像说过了!”

  “好吧。”阮向梦笑出了眼泪,她擦了擦,正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你娘家人,反正祁珂,我看可以。”

  宋雨时给阮向梦丢了个她今天收到的第四个白眼。

  /

  宋雨时没吃到被祁珂吹到爆的工作餐,因为工作餐定时定量,食堂阿姨到点下班,无情冷漠,任你是医院小老板,也别想留住阿姨的脚步。

  祁珂摊了摊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回家吃吧。”宋雨时还不是很饿,她最近工作不忙,结束工作后都是回家自己做饭,“冰箱里还有菜,再不做就坏了。”

  “你做饭给我吃?”

  “嗯。”

  “可以拍照发微博吗?”

  “……”

  “我不会让粉丝知道是你做给我吃的!”

  “知道也没关系。”

  “?”

  “我们是营业cp。”



  “……”

  祁珂坐在宋雨时家里的沙发上,纠结着要不要跟明姐申请解除营业关系好了,不然现在做什么都像是在工作。

  哪想才开了个头,明姐就发了个冷笑的表情包。

  祁珂:?

  明姐:【】

  祁珂:【】

  明姐:【】

  祁珂:……?

  明姐:解除营业关系,官宣恋爱是吗?

  祁珂:呃

  明姐:休想!我还没写好公关稿!在我写完一百零一种可能之前,你们休想公开!

  祁珂:钱难赚。

  明姐:屎难吃。

  社畜真艰难。

  祁珂心里担心宋雨时的情绪,回国的飞机上也没睡不着,现在在宋雨时的家里,听着宋雨时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困意渐渐袭来。

  所以当宋雨时做完了饭,看到的就是祁珂在沙发上睡着了,裹着米白色绣花的毛毯,小小蜷缩在那里,像个糯米团子。

  心里刚升起来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

  宋雨时解开围裙,叠好放在一旁,放轻脚步走向祁珂。沙发旁的落地灯是橘黄色的,温柔地笼罩着祁珂,长发微卷,睡颜恬静。

  宋雨时伸出手,把她脸上的乱发轻轻地拨到一边,好能仔细地看清这张脸。

  她喜欢看祁珂。

  宋雨时想。祁珂的颜粉很多,漂亮姐姐上热搜,能用美貌杀人,三百六十度,怎么看都好看,更何况,那时候,祁珂是她的所有物。

  从小到大,宋雨时很少拥有什么。

  哪怕是在跟祁珂谈恋爱的大部分时候,她也不觉得祁珂是她的。也只有万众瞩目,盛大簇拥中,她会恍然,这个人是她的。

  跟祁珂分手后,她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情绪不外显,没人知道。毕业后直接进了剧组,一进就是半年,拍完后再无缝进另一个。粉丝都说她事业心重,不怕流量流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想藏起来,藏到舆论找不到的地方,藏到看不见祁珂的地方。

  可是人可以躲,心却躲不了。她仍然喜欢祁珂。

  可笑的分手理由,误会被解开,心结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她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宋雨时闭了闭眼,拧灭落地灯。

  上次直播强行中断,哪怕工作室那边已经发了声明,但粉丝不见她本人放心不下,宋雨时也说过会补偿粉丝,所以趁着现在的空,宋雨时又开了直播。

  【啊啊啊啊雨时!看到你我的心就放下了!呜呜宝贝你怎么样了?】

  【这是在家吗?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宝贝人好好哦,还专门解释给我们听。其实本来就是私事,那些媒体天天跟有窥伺辟一样盯着艺人的私人生活,胡编乱造。还有媒体说看到祁珂也赶到医院了,你就说离谱不离谱?给爷整笑了。】

  【狗仔在乱编之前能不能丢掉你们的CP脑啊?祁珂在悉尼好吗?她是有任意门啊还是会瞬间移动?真是无语!】

  直播间里,宋雨时也在低声回答粉丝的问题,声声温柔,犹如春风般安抚着粉丝的心。

  却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什么时候吃饭啊?好饿,饿醒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粉丝立刻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以为是自己这边的声音,等到确认不是,又觉得这声音迷之耳熟后,瞳孔立刻震动。

  接着,他们便看到,镜头里的沙发上,忽然坐起来一个人。

  凌乱的长发,挡不住的漂亮脸蛋。

  所有人:!!!

  所有人:???

  所有人:…………

  嚯!祁珂什么时候得到任意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