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淡的花香。

  梅花阑和庄清流一起睁开眼睛,发现她们正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之中,天上卷云薄软,垂得很低。四周生长着一种十分茂密的粉红色飘絮状茅草,在风的吹拂下来回摇曳轻荡。空气中那股纯净的灵气很熟悉,宛若水流正在极轻地淌过指端。

  她们刚在柔絮从中走了一步,絮花深处就有无数幽绿色的流萤纷纷被惊动扑闪,四散上天。然后一条蜿蜒宁静的河流出现在眼前,在河流的另一端,是一片巨大的荆棘丛。

  梅花阑有些迟疑地转头看着:“这里好像是……”

  庄清流牵着她的手淌过河流,脚下旁若无物地直接踏入荆棘丛之中,神色平静异常,道:“认不出来了?你这年大多数时候都待着的地方。”

  梅花阑忽然看着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的景色,迟迟开口问:“——故梦潮?”

  庄清流带她走入荆棘深处,才缓慢转身,目光远远地投向方才走过的那片絮花丛,轻轻“嗯”了一声,道:“这里是故梦潮真正的岛中央,一直都是……我师父住着的地方,有着最隐秘和最虚幻的结界,所以我从来没有让你靠近过。而只要整个岛一天还在,这里就永远没有外人能走进来。”

  她说完之后,在清凉的夜风中伸起手:“而那片繁花丛的位置,本来坐落着的应该是一个——祭坛。”

  梅花阑点头,道:“桃花源里那个巨大的青色祭坛。”

  “嗯。”

  庄清流忽然有些浅地轻笑起来:“所以思归崖上的那个传送点,通往的就是故梦潮。”

  梅花阑心里若有所感地将目光投在她侧脸,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出声。

  很明显的,故梦潮上面住着的所有的人都会瞬息的移动,并不需要借助和使用这样的传送通道。而原本岛中央祭坛的位置居然有着一个庄清流都不知道的传送点,那么它是谁暗中建立的可想而知。

  只是很奇怪,庄篁隐秘地建立和保留了这样一条传送通道干什么?

  “因为她在留后手啊。”庄清流嘴角深深勾了起来,目光忽然从絮花深处收了回来,牵着梅花阑转身就走,一字一句道,“她本来不需要这样的逃生通道,可是重伤到奄奄一息的时候需要,做障眼法的时候需要,演戏的时候需要——”

  “她根本就没有死,二十年前在我封故梦潮全岛的最后一刻,她从这里跳入传送点,带重伤跑到了思归崖!”

  梅花阑走在她身边,目光无声而郑重地凝聚在了一起。

  庄清流牵着她的手轻轻一扣,目光仰起望着整片仙岛的上空:“你其实以前就猜到了,对不对?”

  梅花阑这次仍旧安静了片刻,才道:“我见过她。”

  见过她?梅畔见过庄篁?!

  庄清流好像瞬间想到了什么,蓦地转头。梅花阑一把扣住她的手,目光平静道:“不用急。她原本是想杀我,但是你给我的剑在那个时候忽然示警地亮了起来,她看到后垂眼静了片刻,松手低低说了句‘算了’。”

  她话音落,庄清流眼底深处有多道情绪翻涌滚动了起来,唇紧紧抿成了一线。

  梅花阑伸手从她的身侧环上,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没关系的,我没什么事,也未曾受伤。她这么多年——是因为你,所以没有动我。”

  庄清流仍旧短暂地立在原地没有动。

  庄篁是一个心计十分深沉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谁,但凡有人窥破了她的秘密,都很难不会遭到她的灭口。所以庄清流当初才那样有意摘出祝蘅,那样几次三番地不让梅花阑去打听她。

  可是她一边搅弄风云视万物为刍狗,一边又仅仅只是因为庄清流的放不下而放了梅花阑一条命,她这样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梅花阑轻轻拍着庄清流的背,感受着她逐渐平缓下来的气息,安静了片刻,敛睫道:“有些事我不知道,但是你跟她……没有别的办法和余地吗?”

  庄清流低落的眼睫无声抬起,没说什么地从梅花阑怀里退出来,转身拉起她继续走。直至走过原野,走过河流,走过结着冰花的森林,走了很久

  她才远远看着正在下落的红日,目光中倒映着充斥天地的红色:“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不会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梅花阑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深深凝视她。

  庄清流一直目送着太阳的最后一点儿轮廓落入山峦的峰影之间,才轻轻提了一下嘴角:“想问为什么?”

  梅花阑走了几步,只是将手无声又缓慢地嵌入到了她的十指之中。

  庄清流转头,在树影的斑驳交错间看着她侧脸乖乖,明明心里很想知道却不问的样子,终于轻轻笑起来,道:“因为我跟她很像啊。”

  “在她真的要最后出手之前,你是不可能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的。就像我当初在半日之内穿梭来去地杀仙门百家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人会提前想到——连你也不能。”

  庄清流从梅花阑侧脸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和语气:“所以不会安稳的。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安稳。我当然知道少理会一些事情生活会快乐轻松很多,可如果那样,真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你想怎么样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也还没有理清,所以有些地方还要去看看,有些东西也还要做。比如桃花源那里,这些事情我不会再瞒着你,等你再去看过就明白了。”

  庄清流又牵她走过一片冰河和杉林后,跨出了岛中央,走入了梅花阑熟悉的故梦潮。此刻半空仍旧不时有什么虚影在飞速的划过,到处乱窜,这些都是怨灵。

  二十年前,这批一入故梦潮就一定会失去控制的怨灵本来就是庄篁准备用来反噬仙门那些人的,倘若不是庄清流将它们封在了故梦潮之中,这些如潮水般的怨灵最后就会回蹿向那片仙门大陆,后果可想而知。

  而哪怕她引了雷劫来劈完,这些怨灵也不会尽数灰飞烟灭,还剩下的一小部分就会留在故梦潮和草木复生一起而慢慢湮灭,这个过程会持续很多很多年,可能足足一二百年后,这里才会恢复往日的样子。而到了那个时候,祝蘅就可以带族人重新回到故乡。

  唯一的变数是,梅花阑因为和她结了契,所以可以自由出入所有她布下的结界。所以她这二十年以来,一直以一人之力日日夜夜地在这里清理这些怨灵,度化死在了大火之中的故梦潮草木的魂灵,数十年如一日地持剑厮杀。

  庄清流来回抬眼看看后,向半空中伸出手,指端冒出一簇灵光试了一下。如今还活着的这些在雷劫中都没有被消灭的厉煞怨灵非常强,在十尺之外急速冲过,便能将一颗人头轻松割下,把血肉边缘削得翻卷模糊。

  所以二十年下来,始终混在怨灵潮涌中的梅花阑也越来越强,这些东西相当于是她片刻未曾停下的历练。这也是梅思霁那些人一直不知道她一年到头老在哪里,梅笑寒那些人不清楚她修为到底为什么悄然深不可测的原因。

  庄清流慢慢走过一片片落满灰烬的树林,看着不远处大片大片新生出来的繁花,转头问梅花阑:“这是你这二十年来,一点一点在故梦潮种的吗?”

  梅花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簇鲜嫩微绿的叶子:“不是我种的,是它们自己长出的。”

  庄清流轻轻走近,低头看着眼前一棵曾在烈火中烧至焦黑枯萎的老树根部重新抽出了柔软挺拔的新条,那样充满生机而蓬勃不息。

  生命会自己长出来。

  梅花阑转头看着她安静温柔的侧脸,忽然微微弯了弯眼睛,伸手一揽庄清流,又带她掠空而起,笔直上了一处沐浴在云海中的高崖。

  这里的高崖曾经山石崩碎,烈火缠烧,如今也恢复了到处垂满藤蔓小花和缭绕水汽幽潭的仙境。

  庄清流心里忽然漫出了一股潮涌般的感动,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无数梅花阑曾一次次一个人回故梦潮的画面,她会去她去过的地方,看她看过的景色,做她本该做的事,会在悬崖边吹风,怅然若失,会躺在地上看漫天星河如锻。

  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宣出于口,她无论何时都不让人看到她的柔软之处,她无论从小还是长大,都内敛得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和心意。

  庄清流长久而安静地站在悬崖尽头,看起来莫名地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梅花阑心里一空,无意识地快走几步,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

  庄清流在她怀里微微转头,注视着梅花阑的脸:“你长大了。”

  这句话她浮现过她的脑海很多遍,这段日子里也说出来过很多遍,每一次的意思都不相同。梅花阑搂着她稍微笑起来,问:“这次是什么意思?”

  庄清流端详着清晰的轮廓和明亮的五官:“意思是我眼光还挺好,从小就觉着可爱的,长大后果然长得很好看。”

  梅花阑眼底又浮起轻轻的笑。

  庄清流知道,梅畔畔这种人,肯定只有在她夸好看的时候,才会觉着长了张好看的脸真好。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话说完,梅花阑居然把脑袋放在她的肩上道:“我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这还需要长大了才能看出来吗?”

  “……”庄清流忽然眼角勾起来,“是因为你长得更好看了我才说的。”

  梅花阑眨眨眼,又问:“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吗?”

  这人怎么忽然这样儿了,庄清流站在崖边笑:“是的话怎么样?”

  梅花阑在她脸颊上一啄,轻轻笑:“庆幸长了这张脸。”

  庄清流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浓密睫毛,心里笑了好一会儿,故意巡梭道:“是吗?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你脸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梅花阑轻轻将嘴抿出一道弧线,自己偏头,将脸颊送到庄清流唇上沾水般一亲:“在这儿。”

  庄清流彻底笑了个天崩地裂,伸手摸摸她的小酒窝:“……你啊。”有些地方长大了,有些地方还跟小时候一样的。

  她转手牵着梅花阑点地掠起,几个轻飘飘地起落后,带她落在了崖壁侧旁边的一处单独凹出的巨石上。旋即坐在崖边,伸手往底下远处大片的湿地滩涂上一指:“这里最多的时候,能一次同时看到九个太阳,你知不知道?”

  谁知梅花阑声音温柔道:“知道。”

  也只有在这个故梦潮最特殊的崖石上,抬眼才能望到漫天星河如锻。她那些年经常来,经常安静躺在庄清流曾经喜欢躺的位置。

  这时身边光影一动,庄清流转头看过后,发现旁边儿的地上还有个小坑。浮灯很快自己出鞘,凹姿势跳了进去。

  庄清流笑着问:“你的位置?”

  浮灯活泼骄傲地扭了扭身子,笔直立在那个小凹坑里后,剑尖倏地一亮,燃起了温暖柔和的光晕。

  在那些年的每一个风吹云绕的深夜里,梅花阑只有在看着浮灯微弱光芒的时候,才能感知到片刻的温柔,这是那个人对她最后的馈赠。

  庄清流目光从浮灯身上挪开,又落在梅花阑脸上看了很久,才伸手一揽她,另一只手又往下指:“那里有个半坡的草地,看到了没有?”

  梅花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致嗯了一声。这个悬崖高浮云端,离地数百丈有余,在上面的时候,是很少能看到底下的。最重要的是庄清流是花精,天生会比她看得远,有些她能看到的地方,人眼是看不到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梅花阑听她说道:“这个高崖数百年间,是我一个人的地方,几乎从来没有带别的人上来过,包括祝蘅。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几乎没有什么隐瞒的东西,我就将这一个悬崖留给了自己,她也不知道。”

  庄清流看着底下那片草坡道:“所以你知道吗,祝蘅以前在故梦潮的时候,心里特别喜欢这里的一群兔子,每次都会趁我不注意,就偷偷提个篮子跑来喂,然后下山的时候就一脸面瘫,还会把篮子在半路上毁尸灭迹,以免被我撞到。”

  自以为精分得天衣无缝,谁知庄清流在悬崖上观看的次数太多,每次坐着靠着倚着躺着,都快睡着了。也没有揭穿过她。

  梅花阑:“……”

  庄清流转头一瞧她的表情,低声笑:“祝蘅这人就是这样儿的,作为鸟从小就很傲娇,嘴里出口的从来没有一句想说的,都得反着听。而你做什么事儿拉她一起她嫌你讨厌,不拉她一起她又骂你不告诉她惹是生非,我从小不知道哄了多少次。”

  “……”

  梅花阑忽然转头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某种只会暗自发酵不会飘出坛子的东西。

  庄清流眼睛里的笑能从崖顶飞出故梦潮,自然而然地歪头亲了亲她的下巴,哄道:“她比你这种乖乖的讨人喜欢的差远了,我心里有很多喜欢的人,也偶尔会对他们很好,但是你跟这些人都不一样——”

  “只有在你身上,我会觉得心动,会觉得想要,会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我会这样开心。”

  梅花阑在她一番辗转于唇边嘴角的话中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很轻地低下头,搂着庄清流的腰亲了回来。

  庄清流手在她的腰侧来回流连,然后摸出了她的香囊,拉开了丝线。

  香囊里装着的是两根长发,两根都很细软,一根却是纯粹的黑色,而另外一根有些偏深棕。那是她的头发。

  庄清流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梅花阑有一天轻轻拉开香囊,然后小心翼翼捏起一根她留下的头发,然后跟一根自己的缠绕在一起,装进了锦囊里,随身佩戴的画面。

  她问:“我死前还是死后装进去的?”

  梅花阑低头,搂着她道:“你走之后。”

  庄清流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微微低了下来:“我有点后悔。”

  梅花阑手放在她肩上,看着她睫毛稍垂的眼睛。

  “后悔当初不应该等你成年。”

  庄清流将头发重新绕在一起放进去,丝线轻轻拉好,把香囊重新放回她身上:“因为你们家二十岁才成年,明明十八岁就可以了。”

  梅花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眨眨眼后,低下头继续吻她,这次还抿了抿庄清流的唇瓣,手上流连抚摸在她的脑袋上。

  庄清流手指却自然而然从她衣摆下探了进去,闭眼在梅花阑耳垂轻轻一含,小声道:“想要你。”

  梅花阑轻浅的气息瞬时明显了起来,目光中似乎泛起了水波,清亮潋滟地面对面看着她。

  梅咩咩每次这样看人的时候,都深情而不自知。

  庄清流手上辗转摩挲着她的弧度优美的背脊,偏开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故梦潮的结界屏障本来仍旧流转着缤纷的光影,这会儿却好似旋转着透明变暗,只留下了头顶大片绚烂的极光。

  厚实绵软的小毛毯被裹到了地上,庄清流又弹指在四周布了个帐篷似的透明屏障,然后吻着身上的人:“现在反应过来了没有?”

  梅花阑双手仍旧撑在两侧,低头看着她,向来整齐禁欲的衣襟已经被勾开,松松垮垮地耷拉成一团。

  庄清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样子在她身下轻声笑:“我那天其实也很累,晕晕乎乎地没怎么反应。但是因为心里想你,很想你,所以明知道事后要‘晕’过去,还是想跟你这样。”

  梅花阑轻柔的嗓音已经稍稍变小了一点,问:“那今天呢?”

  庄清流仍旧轻笑,手上来回有章法地揉捏着她明晰的指骨:“今天不一样的是不累,一样的是还是很想你,所以要做。”

  梅花阑眼睛里的水波晃荡到了极致,挟着她的发丝整齐地朝后一缕,细细抚摸着庄清流的脸:“那累的话就随时跟我说。”

  庄清流忽然笑起来闭了闭眼,伸手弹她额头:“少胡说。上上下下我都要晕过去,那我还能行吗?”

  梅花阑眼里繁盛柔软的笑满溢了出来,低头吻庄清流额头,吻她眉心,吻她嘴角,吻她耳朵后,流连而下。手上动作温柔中带着毫不犹疑的果敢,眼睛里却会呈现出微微不好意思。

  “……真受不了你。”庄清流压着她的肩凑近吻她,在漫天星河下彻底剥落她的衣服,目光由高往低依次转落,手掌微微抬起,包裹着她轻轻揉转。

  梅花阑却埋在她颈窝中微缓了一下,手覆上庄清流的手背,啄她耳朵:“别。”

  庄清流闭眼笑起来:“受不住吗?”

  梅花阑似乎是若有似无地嗯了声,又似乎是没有,只是牵着庄清流的手缓慢辗转,最后放到了背上。

  庄清流眼尾深深一勾,再不说什么,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继续后,将动作改成了在她背脊和瓷白的肩上来回流连。

  夜风柔软吹拂,极光瑰丽流转,四周的雾岚慢慢被沾染上花香,如波的星澜在绚烂闪烁。

  浮灯的剑尖早已自己熄灭,很快自快乐地蹿出悬崖,在故梦潮的夜色和半空中飞来飞去。

  身后的流泉声清脆悦耳,叮叮咚咚。

  当半个天际的星光都旋转过一遍后,梅花阑终于抱着人在夜色在起身,两人一起浸入了柔软的幽潭水流之中。她来来回回将庄清流环在怀里洗好后,又为她仔细妥帖地一一穿好衣服。

  有个咩咩会把你衣服剥掉,又会帮你细细穿上。

  庄清流仰着脑袋笑:“真喜欢你这样儿。”

  梅花阑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敛睫打理着她的衣襟,故意问:“说什么?”

  “哈哈哈。”庄清流拽她起身,“少来。我现在能去长庚仙府了吗?”

  梅咩咩显然心情很好地打理着肩侧的头发,问:“去见谁?”

  “见一个你没有见过的人。”

  如果庄篁二十年前的死是在跟她作戏,那她提前只会有一个地方漏了。

  庄清流伸手勾回懂事的浮灯,往梅花阑手上一丢后,自己跑到她背上道:“走吧,姓梅的咩咩,要背媳妇儿开始做工啦!”